谢良愣了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谢时昭。目光在身上停留片刻，又越过眼前这人，看向室内，半晌，他在沉默中读取出某种信息。
眼睛眯着：“表弟，好久不见。”
谢时昭没理他。
“你这是来找工作的吗？”谢良挥手示意身后的司机把车开走，踏上台阶。从谢时昭的反应中得出自己猜测是对的结论，笑意更是浓。
“表弟，你说你，要找工作怎么不回来找呢？”谢良今天是代表公司来谈合同的，他虽然能力不行，但谁让他是谢志平的亲生儿子。即便能力不行，机会也比常人多。
谢志平为了锻炼他的能力，时不时就派谢良出门谈合同，只不过派遣的都是些中小型公司。容错率大，合同就算没谈拢，也没什么关系。
今天他来谈合作的是市内一家科技创新企业，规模不大，但是未来发展前景很好。和这家企业的合作合同基本敲定，今天派他过来也只是检查些细节，没什么重要的内容要做。
谢良也不怕耽误时间，此时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扬扬得意。
谢时昭能力再强又怎么样，背后没人撑腰，现在还不是得低他一等！
“怎么说你也是谢家人，家里的公司就算再不缺人，我也能让他们给你腾个岗位出来。”
谢良越说越起劲：“怎么样，前几天还听说公司要招前台……”
谢时昭很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冷：“谢良，你是不是还没被我打够？”
阳光一点点晒到身上，却没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碰上谢时昭的眼神，谢良莫名觉得有点冷。
六年前他打不过谢时昭，六年后更是不可能，谢良这些年沉湎酒色精血枯竭，跑一步都得喘三下。
谢良对自己实力很清楚，他迅速环顾四周，不远处就站着这家公司的保安。
谢良不相信谢时昭会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手，又怕谢时昭真的揍他，表情扭曲：“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怎么突然出来找工作了？难不成是被江家的小少爷抛弃了……”
说完，往后大退几步，和谢时昭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内。
谢时昭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谢良很蠢，胆小怕事，浑身上下也就一张嘴皮子是最硬的。他没什么耐心：“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动手让你滚？”
“……”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良转身就要离开，身后谢时昭忽然叫住他。
“等等。”谢时昭说：“我的东西呢？”
指的是他上次回谢家没拿到的那堆物品。
谢良上次令人收拾，没想到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找了好久也没齐全，只找到其中的部分。他实在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对高中的那堆破书那么重视。
总不能是藏了什么东西吧。
谢良阴沉道：“你等等，我让人送来。”
送东西的人很快过来，抱来一个纸箱子，依稀可见装的是几本书和笔记本。
“还有几本没找到。”谢良说。
谢时昭垂眸，箱子里全是些不太重要的。
谢良被盯得心头发毛，“什么意思，我对你这些破书才不感兴趣，又不是说不给你，等找到了自然就会拿给你。”
事实可证，常年喝酒纵欲的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谢良到哪里不是被捧着，面对谢时昭，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怒了。
“谢时昭你别给脸不要脸。”
“……”
谢良原地转了几圈，骂出几句脏话，整个人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被谢时昭摁在地上打的屈辱，更是怒火中烧。
想打谢时昭，但又不敢。
窝囊如他，谢良只能憋屈地路过谢时昭，紧跟着脚下方向猛转，狠狠地用肩膀撞去。后面就是几阶很高的楼梯，他几乎使了十足力气。
正面打不过，他难道还不能耍阴招吗。
料想中的结果没有到来，倒是谢良左脚绊倒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
江落右手提住谢时昭衣领，气急：“你眼睛怎么长的，没看见他要撞你吗？”
江落坐在咖啡店眼见着形势不对，也顾不上会不会因此暴.露自己，放下咖啡杯就冲出门——这台阶又高又陡，摔下去必定会见血。
谢良那边终于挣扎地爬起，司机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停好车，见到的画面就是谢良狼狈地趴在地上，赶紧上前扶人起来。
右手臂软绵绵的，估计是骨折了。
谢良满头冷汗：“愣着干什么！赶快叫救护车和报警！这是团伙作案！”
江落也注意到他无力的右手，闻言拉着谢时昭偏离点方向。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不少人被吸引过来，立马撇清关系道：“这里有监控，是你自己左脚绊右脚摔倒的，和我们没关系。”
谢良：“……”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奇怪人士，光滑无褶的大脑立刻想到：“谢时昭你好卑鄙！怪不得不躲开，原来是在这等我！”
“……”
目睹全程的公司保安也彻底无语，他亲眼看着这位谢先生自己把自己绊倒，这种蠢货居然还是自家公司的合作对象。
谁让是有利益关系的合作伙伴，保安也无可奈何：“两位，还请配合一下。”
－
半小时之后，出警警察迷茫地听完整个事情经过，他又仔仔细细地把递来的监控看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都是些什么事？
谢良抱着做了简单固定处理的手臂，催促：“看完事情经过没有，快点给我立案调查。”
小警察听到这命令的语气表情也不高兴，更何况根本达不到立案的程度。他看了监控，明明是谢良心怀不轨想搞背后偷袭，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于是他立马断定谢良是想讹人，态度还那么恶劣：“安静一点，警察办案。”
小警察回身和谢时昭交谈几句，一挥手：“都查清楚了，你们可以走了。”
谢良怒道：“他们不能走！”
小警察根本不管他，这种事情遇多了，就是想讹人坑钱。
“谢时昭你敢走！你走了到时候等着吧！”谢良胸膛迅速起伏，真的是气急了：“到时候我让我爹给你打电话！”
谢时昭：“……”
其他人：“……”
要不然照照镜子看看你多大了呢？
随从司机也觉得丢脸，现在工作不好找，钱难挣屎难吃，低声商量道：“少爷，不然先去医院处理你的胳膊吧……至于谢时昭还是交给老板来处理？”
手臂仍在隐隐作痛，谢良阴鸷，总算是肯登上救护车：“谢时昭你给我等着，居然敢摆我一道。”
司机被留下处理其他事情，他先是和出警的小警察连连赔不是，又忙给合作公司负责人打电话解释情况，忙得团团转。
谢时昭抱着纸箱，腾不出手，只能偏头对身旁人说：“我们也走吧。”
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江落压低嗓音：“谁和你我们了？我只是个见义勇为的路人。”
闻言谢时昭没忍住笑了，喉结滚动：“嗯，姓江名落的过路人。”
江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都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戴口罩，一把扯下口罩，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谢时昭是怎么发现的？他装备的无懈可击，连谢良都认不出他来。
谢时昭顿了下，决定还是不拆穿某个人拙劣的跟踪技术：“胡乱蒙的。”
帽檐被江落压得很低，精致的眉眼隐藏在底下，鼻梁弧度挺拔，嘴角因为不高兴用力下压着。
“我就是路过。”江落：“听说这家公司底下咖啡馆的咖啡很好喝，才会来这里。”
“你别想太多了谢时昭……我才不是跟在你后面一起过来的。”江落冷冷抬起眼，猛然对上谢时昭含笑的眼眸。
谢时昭真正高兴笑起来的模样和平常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唇线向上扬起，眼角微弯。
像是夏天傍晚吹过来的晚风，沁人心脾。
江落怔了下，才注意到谢时昭笑起来脸颊两侧会出现很小很浅的梨涡。
谢时昭抬手很自然地替他整理好耳侧乱糟糟的碎发，喊他：“江落。”
耳侧传来的温度几乎要接近沸点爆炸：“干什么。”
“谢谢你挡在我前面。”谢时昭声音很轻。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鸭舌帽下闪过一抹红，江落神色极不自然，摸了下鼻尖：“你是蠢货吗？和谢良那种人有什么好聊的。”
谢时昭笑意荡漾，更加明显。
“你笑什么？！”江落有点恼。
“没。”谢时昭说：“就是有点高兴。”
“高兴什么？”
“江落。”谢时昭停住脚步，语气笃定：“你在担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