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临近五点半,黄昏已至。

季言陪江屿双排了一下午,连着十五把,没输过一局,江屿基本全程跟在他后面混,赢得很轻松。

“今天就到这吧,”江屿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等下还有事,先不玩了。”

“行。”季言点点头,放下手机,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

刚刚那几局打的时间有些长,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后脖颈那片肌肉微微绷紧,才稍微转了一下头,骨头就嘎吱响了几声。

后腰那处也有点酸。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几秒钟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手机,熟练地换号,登陆游戏,开始巅峰赛。

“还在玩?”江屿从房间里换了身衣服走出来,见季言又开了一把游戏,很轻地皱了一下眉,问:“不休息一下?”

季言嘴边咬了根未点燃的烟,头也不抬,只是含糊不清嗯了一声说:“打单子。”

“就这么缺钱?”江屿看他嘴唇干燥得近乎泛白开裂,眸光沉了沉,转而去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和桌面碰撞,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季言垂下的长睫轻轻一颤,懒懒地掀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江屿一眼,又很快把视线转移到手机屏幕,勉强挤出两个字回应。

“...很缺。”

“抽空喝点水的时间都没有?”

“不想喝,”季言嘴里咬着烟,声音很闷,“总是跑厕所,麻烦。”

江屿起身的动作一顿,微不可查。

“小心过劳死。”

“借你吉言,”季言越过屏幕白他一眼,“活的比你长就够了。”

江屿笑了声,走之前丢下一句,记得喝水,旋即出了门。

-

晚上八点二十七分。

季言不停不歇地又打了近三个小时的巅峰赛,直到肚子响起咕噜一声发出抗议,他才不情不愿地把游戏挂后台,到厨房最上排的柜子看了看。

柜子里空了大半,上个月刚囤的一箱泡面已经没剩几盒了。

季言从里面随便薅了一盒泡面跟仅剩的最后一根火腿肠。

趁热水壶还在烧水的间隙,他想了想,又新下单了一箱方便面。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屏幕看太久了还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脑袋发胀,有些晕乎,还有点钝。

他下完单就把手机丢一边,闭上眼,轻轻转了转眼球,还用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等着水烧开了才慢慢睁开眼。

啧,还是没什么用。

......

泡面的香味很快在空气中扩散开,季言觉得那股晕劲儿又隐隐约约好了些。

——果然还是因为饿的。

他端起泡面,来到餐桌前。那根火腿肠被他放在最上层的盖子上,压边用了,他正准备把包装上的小铝环咬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动作堪堪停住,叹了一声,把那根肠放回了桌上。

收回手时,余光正好瞄到了桌边的一把钥匙。

啧。

季言轻啧一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

夜幕垂降,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从如瀑的车流中缓缓分行,驶向三环的远郊别墅区。

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沿着一条繁茂的林荫道往前,大门应然而开,一座装修精致气派的独栋三层别墅映入眼帘。

投射至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车内安静异常,只能细微地听到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后座的人一言不发,凝神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树影。

嗡——

裤袋里的手机振动声响。

江屿拿出手机,滑亮屏幕,点开微信消息。

【不言:图片】

【不言:二十岁就老年痴呆?】

【不言:十二点前没回来就别回来了,别吵你爹睡觉。】

手机发出的幽蓝光线弱弱地洒在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江屿的嘴角隐隐往上扬了扬。

【山与:我今晚大概率不回,不用给我留门。】

【不言:......谁要给你留门了???】

【不言:自作多情。】

【不言:我那是顺带给你开门,懂?】

江屿的嘴角又往上扬了几分,漆黑的眸子里晕出一点细碎温柔的光。

慢条斯理地发消息问。

【山与:在干嘛?】

【不言:?在干嘛还要跟你报告?】

意料之中的回答。

江屿从善如流。

【山与:我没记错的话,一局五百,包括陪聊吧。】

聊天框安静了整整十秒。

在这沉默的几秒里,江屿已经能想象到季言想发脾气又硬生生忍住的那副憋屈模样。

像只咬人没咬到只能躲在角落暗自生闷气的...兔子。

【不言:......】

【不言:吃饭。】

【山与:吃的什么?】

【不言:酸辣豚骨拉面。】

【山与:不用把泡面说的这么高端。】

【不言:......】

【山与:水喝了吗?】

【不言:......喝了。】

【山与:以后少吃点泡面。】

【不言:???】

【不言:你家住海边?】

【山与:我家确实有几套海边的房子。】

【不言:.......】

这头,季言一脸无语地骂了声傻逼,把手机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面还有点烫,香气四溢扑鼻,他饥肠辘辘,等不及吹,飞速吸溜了几口,差点烫到舌头。

季言吃东西很快,大口吸溜两下,泡面就只剩半盒了。

这和他过去吃什么都喜欢磨磨唧唧地挑来挑去,细嚼慢咽,一副明显被惯坏了的事儿逼少爷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都是这几年练出来的。

他三下五除二囫囵吃完,摊在椅子上发了会呆。

出神没几分钟,又坐起来,拿起手机正要启动游戏,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

他盯着那串号码看了几秒,估摸着可能是快递员,很快接起。

“喂。”

电话那边听起来很吵,能听到一声很刺耳的嚎哭,还有轮子咕噜噜滚地的声音,人来人往匆忙的脚步声,纷杂的争吵声,交谈声,交杂在一起,很混乱。

“喂?”见那边迟迟不说话,季言又问了一声,“你谁?”

又是一阵短暂地沉寂,以为是对方信号出了问题,季言把手机拿离耳边,准备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听筒里却突兀地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是,是小言吗?”女人声音颤抖,饱含沧桑。

是季言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响起的同时,季言微微一怔,脸色一瞬间骤变,冷冷地拉下。

“有事?”再开口时,语气俨然冷了好几个度。

“老季他...他快不行了,”那人声音里带着哽咽,仿佛下一秒就快哭出来,“小言...就算奶奶求求你了好不好,来看看你爷爷吧...老头子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再见你最后一面,难道你都不想...”

“不去。”

没等对面人把话说完,季言已经冷声回绝。

干脆,淡漠,没有一丝犹豫。

只两个字,便没有更多的话了。

“为什么?那可是你爷爷啊!?他只是想见你最后一眼,你连他最后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老太太哽声质问。

季言冷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淡淡勾着,眼里却未有半分笑意。

“怎么?他这么想见我,是要让我继承遗产?”

“你...”老太太话音一滞,像是难以置信。

“如果是,我就去。”

对面一时失语,愣怔几秒后,愤然怒道:“你你你...怎么能狠下心说出这种话?你爷爷从小那么宠着你惯着你,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我们季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啊!”

“向兰就是这么教你的?”言语也逐渐变得刻薄,“果然,一个从小没爹教没妈养的穷酸女人就是教不出什么好...”

“呵。”季言冷哼一声,眉眼间满是戾气,声音压着火,冷笑着嘲讽,“照这样说,我妈确实没你们厉害。这么多年,教出季秋山这种冠冕堂皇的人渣。

他这种人,还不如没爹教没妈养。”

“季言!”季奶奶连名带姓地叫他,像是被气的不轻,连带着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怎么?”季言冷然一笑,“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

季言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会这么做,跟我妈怎么教的没什么关系,”他讥笑道,“都是跟你们学的,是你们教得好。”

“你...”老太太气的直哆嗦,说不出话。

“当初你们和季秋山没来医院看过我妈一眼,现在也别指望我跟你们能有什么关系。”季言声音很冷,让人不寒而栗,“我现在最他妈烦的,就是跟季秋山那畜生姓了季,恶心透了。”

字里行间都带着深深的嫌恶。

话落,不等对面再说一个字,他立刻挂了电话,并把那串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手机屏幕重新回到游戏界面。

季言却没了玩游戏的心思。

他把手机重重往桌上一扔,周身戾气很重,拧着眉从裤袋里胡乱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咔哒一声点燃,眯着眼用力吸了一大口,直到烟丝里那点呛人的苦涩从喉咙里一直蔓延到心肺,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在燎人的烟雾中没什么生气地垂下眼眸,无力地塌下肩膀。

屋里的空调打的很低,很冷。

手和脚都被冻得冰凉,怎么都搓不热。

季言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一抬眼,瞥到桌面上那根没开封的火腿肠,想起什么似的,终于起身,慢吞吞地走去房间,随便翻了件薄外套披上,出来的时候,往外套包里塞了一袋狗粮。

他往桌面上草草扫了一眼,把那根还完好的火腿肠揣在另一边兜里,也没拿手机,倒是把那枚被江屿遗落的钥匙拿上了,转身出了门。

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桌上的手机轻轻一震,屏幕倏地亮了起来,在偌大的黑暗里发出一点极为微弱的亮光。

嗡——

是一条微信消息。

【山与:今晚要回去。】

【山与:吃夜宵么?给你带。】

补更加了快两千字(记得一定要看啊,累瘫。)

呜呜呜呜写的好累求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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