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以前季言不是没有过这么低声下气求过人的时候,但在面对江屿时,他还是本能地觉得…很难开口。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能这么信誓旦旦地跟谢飞说,自己有办法。
——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谁知道江屿愿不愿意借他这么多钱。
毕竟被他曾经那么针对和捉弄,那人大可以选择看自己笑话,再狠狠嘲笑一番他如今这副陷入窘境困顿不堪的狼狈样…
但不管怎样…江屿是他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季言手心暗暗攥紧,狠下心,硬着头皮直截了当道:“行,那我就直说了。”
他喝酒容易上脸,哪怕喝得不多,就一听啤酒的量,那点红也能从脸颊窜到耳后根。
季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索性抬眼迎上江屿的目光,咬牙道:“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江屿挑了挑眉,“借多少? ”
“一百三十万…”季言声音渐弱,“行么?”
江屿目光浅淡,嘴唇轻微动了动。
还没等他开口说一个字,季言又连忙急急补充道:“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也没办法拿什么东西跟你作抵押担保,但我能保证!!以后挣钱了肯定马上还给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现在是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你就当…就当发善心,暂时先借我应应急,行——”
“我说不借了?”江屿淡淡打断他的话。
“这么说你愿意?”季言有些惊喜。
“可以考虑。”江屿半眯起眼,悠悠道,“不过,我不作亏本买卖。”
“只要你能借给我,”季言焦急道,“要多少利息你说…或者,其他什么条件你随便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
“什么条件都行?”江屿尾音不明显地上扬。
“都行,”季言点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借多久?”
“如果只算本金,最长…”季言有一瞬的迟疑,不过他的犹豫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很快道,“最长不会超过一年,”
话落,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很紧,手心隐隐冒汗,双眼紧紧地盯着江屿的一举一动。
紧张得像是在等待审判。
“行。”江屿迅速又干脆的点头出乎了他的意料。
季言一颗高高悬在半空的心脏正要落地,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心吊了回去。
“钱我可以借,不过…有条件。”
江屿手撑着桌面,倾身靠了过来。
他刚洗完澡,周身裹挟着一股淡淡海盐沐浴露的香气,和着一阵未散尽的热风,一齐朝季言扑来。
江屿声音放得很轻,却足以让季言清晰地听清话里的每一个字。
“条件就是…”
季言在听见最后两个字时双眼忽的睁大,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上四个大字——
难、以、置、信。
“肉偿???”季言失声重复。
“是。”江屿语气淡淡。
“什么意思?”季言声音有点抖。
“很难理解么?”江屿的目光落在他略微泛白的嘴唇上,“就是不谈感情,只做..的意思。”
“简单来说,你也可以通俗地理解为——”
“我馋你身子。”
季言目瞪口呆,活似被雷劈了似的,傻愣在原地。
在他记忆里,江屿清冷寡淡,话也不多,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正经斯文的精英做派。
可现在却能说出这么直白露骨的话…
靠!!!这人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怎么样,”江屿手撑在他身侧的椅背处,眸光懒散,不紧不慢地问,“这个条件,能接受么?”
季言恍惚间,想起了下午江屿回他的那番话。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实说,几年没见,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攒个大的,等着搞什么幺蛾子呢?】
【确实想攒个大的。】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说的…攒个大的?”
“算,”江屿意味不明地答,“也不算。”
“.…..”季言蹙眉,“故意攒个大的报复我?”
江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漫不经心地拿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指骨抵着杯壁,又慢慢放下,在季言羞愤又不解的目光中,散漫道:“说了,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这不是报复,是利息。”
季言咬牙启齿道:“你想要利息我大可以还你钱,凭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前天晚上是第一次。”江屿突然说了一句。
季言的话卡在半路,“…所以???”
“所以我以为你懂。”江屿淡淡道。
“懂什么?”
“二十岁,年轻雄性,第一次…”江屿意味不明的看向他,长眸微狭,眼尾上勾,眸色晦暗。
夜很静,客厅的空调没开,空气闷热,燥意蔓延,阳台的门半敞,聒噪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喵呜——”隔壁邻居家有只没做绝育的漂亮布偶,到点了就开始哑着声朝窗外叫,叫声高亢而绵长,引起楼下一只野猫一阵焦躁急切的附和。
季言有一瞬短暂的愣神。
江屿凑近他耳边,一本正经地云淡风轻道:“欲求不满…应该是开荤以后正常的生理需求吧。”
……
“你想发情可以找别人。”季言脸色微变,强压下心底涌上的那阵厌恶情绪,冷声道,“以你这条件,随便招招手,赶着凑上来的人一抓一大把,这还不够吗?”
“外面的人,很脏,”江屿直言不讳道,“而且——”
“抓你一个就够了。”
“.…..”季言咬牙道,“老子皮糙肉厚,柔韧性差,禁不起摆布,陪你玩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
“没关系,不用搞什么花样,”江屿笑了一下,笑声很轻,“我就喜欢直接,正面能看清脸就行。”
草!!!
季言强忍住没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到那张脸上,气极反笑:“可是我俩撞号了,注定不和谐,懂么?”
江屿挑了挑眉:“前天晚上不是挺和谐的?”
“那…”季言狠狠一噎,“那是老子喝醉了,你这狗比趁人之危!!”
江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那以后清醒了再试试。”
“.…..”
季言脸一黑,咬牙切齿就要蹦出一句脏话:“我试你——”
“不是说了么,”江屿云淡风轻道,“只要你想,我不介意让你在上面。”
“.…..”
季言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反击似乎都是白费力气。
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他吗?
还是…单纯地想享受压制他,制服他时的那种生理性快感?
“为什么条件非得是这个?为什么…非得是我?”
他想不通。
江屿微怔,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微扬,掩盖了一瞬的异样情绪:“正好你需要钱,正好我需要你,各取所需,不好么?”
“况且,不谈感情,只要还完了钱,这种关系你随时可以叫停,怎么,很难接受么?”
【现在的人几个有真感情的?谁不是玩玩就跑?】
【这样不好吗?大家不谈感情,各取所需。】
【…没几个人能做到一心一意,还不如及时行乐,享受过程。】
【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合格的恋人,但你太过于保守,死板,现实。和你恋爱的每一步都像套公式,什么时候该走哪一步,进展到哪一步才能做什么程度的事,你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在一起这么久,我们之间只有平淡,没有激情。】
乔元和谢飞的那些话忽然在此时一股脑涌进季言乱糟糟的脑子里,像是在他内心那片始终不曾泛起过一丝涟漪的湖面上投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平静被打破,水花四溅,激荡一片。
有什么东西正隐隐从埋在心底最深处他最不愿直面也最憎恶的那片阴影里冒出来。
是啊,各取所需,不好么。
谈什么感情,理想又奢侈,毫无意义。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买回那套老房子。
这么一想,一百多万的本金,利息还不用还钱,怎么着都是他赚了。
再者,他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资格跟江屿谈条件。
季言攥紧的拳头渐渐松了力道。
他眉眼低垂,无言许久,自嘲着答应:“行,反正横竖都不吃亏,我接受你的条件。”
“等等,在这之前,还有三个前提。”江屿长眸微狭。
“你怎么屁事这么多?”季言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不得已妥协,“有屁快放。”
江屿眼尾狭长,向下弯了弯,不紧不慢道:“第一,好好吃饭。”
……
季言疑惑皱眉:“你说我?”
“嗯哼。”江屿颔首,“尤其禁泡面。”
季言:“???我吃泡面关你屁事?凭什么我吃个饭你都要管?!!”
江屿的目光在季言身上逡巡一圈,淡淡道:“因为太瘦了,抱着硌手,得养养。”
“……”
季言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腾,强忍着点头,“行。”
江屿:“第二,我要搬去你房间。”
“换房间?”季言想也不想就点头,“可——”
“不是换房间,”江屿很快纠正了他的错误想法,“我的意思是,搬去你房间,一起睡。”
“.…..”
季言满头雾水,不可思议:“你有…有需要直接过来就行了,凭什么要长期霸占我一半的床?”
江屿:“凭一百三十万。”
“.…..”季言压下怒火,忍气吞声地点头,“行。”
“最后,”江屿眸光低垂,指骨微蜷,声音低而沉,口吻强势,“这期间,不准喜欢其他人。”
“吃回头草也不行。”
这下季言倒是答应得很爽快,没犹豫就点了头,“行。”
“我会让人拟好合同发过来,签了字以后,随时打款。”
“成交。”
……
事情总算得以解决,季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把卷起来的锡箔纸摊开,烤串的香味瞬间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江屿倒了一杯温水,在一旁自顾自地喝。
“吃么?”季言拿起一串掌中宝,象征性一问。
意料之中被拒绝后,他撇了撇嘴,揶揄道:“啧,没品味。”
他今晚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又不想白白浪费,只好又原封不动地包起来。
等会儿可以把上面的调味料洗洗,明天可以拿去喂狗。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身旁的人冷不丁问了一句:“又喝酒了?”
“嗯,”季言应了一声,又莫名补了一句,“在烧烤摊,喝得不多。”
他确实喝得不多,就两罐冰啤,和老板娘最后送的一听果酒。
果酒是桃子味的,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太甜了,以至于他最后没喝完,还剩了一半。
江屿放下水杯,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一步,右手撑着季言身后的椅背,微俯下身,细细一嗅,得出结论:
“果酒?”
“嗯。”
“桃子味的?”
“...嗯。”
“甜么?”
“甜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季言把塑料袋重新系紧,从位置上站起,准备去厨房把这些烤肉全放进冰箱,刚走出去一步,又被江屿扣住手臂突然拉了回去。
季言:???
江屿堵住他的去路,说:“想尝尝。”
季言还没意识到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不耐烦地皱皱眉,仰头白了江屿一眼,“楼下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想喝就自己去买,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还是…”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没好气道,“你刚洗完澡不想出门,想让我帮你买?”
江屿抿了抿唇,没说话,也没放开他的意思。
“行行行,”季言妥协道,“我勉为其难地帮你跑一趟行了吧…”
“啧。”江屿轻嗤一声,不仅没放开季言的手,反而攥紧了些。
一双眼眸漆黑锋利,像一只蛰伏已久紧盯着猎物的狼。
“你说,我们现在的关系,算不算变相的甲方和乙方?”
江屿的目光从季言纤长微颤的眼睫逐渐向下游移,最后,落在那两片微张着的嘴唇上。
他现在,能很清晰地闻道季言身上那阵淡淡的桃子味果香。
季言的脸和脖颈还漫着一层浅浅的红,听到这个问题时微微一愣,眼里满是迷茫。
甲方跟乙方??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这狗比老是说一出是一出的?烦不烦?
季言想了想,认真道:“…都要签合同了,应该大概勉强算吧?”
“哦。”江屿的气息渐渐逼近,声音很轻,“那甲方提出的要求,乙方是不是要尽量满足。”
“那得看合不合理…你他么到底想说什么?”季言眉心紧蹙,越听越觉得不对,“又想提什么要求?!!”
“想亲你。”江屿问得直白又坦荡,“这算合理么?”
…...
季言的眼神从茫然到疑惑再到莫名其妙最后是难以置信。
“草!你他妈突然发什么…唔——”
没等他反应过来把人推开,江屿已经攥着他的发尾,强硬地亲了上来。
“不是真的要听你意见,我只是提前告知。”
“——让你有个准备,而已。”
写了很久,尽力了。
等会儿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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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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