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舟才从一层到二层，速度远不及沈时洛他们，在跑道上只能被一个个人超越。

不过他手环里没积分，那些人超过去了也只能骂骂咧咧跑远。

沈时洛这次没急着跑，他的分数已经差不多了，C063就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

“那个就是灯塔这一任的管理人，据说他在一层待了两年才升上来。”

沈时洛：“嗯，他体质特殊，一层的手段对他不管作用，换了好几次药才调整过来，一层可能当他是对照组，就没有把他处理掉。”

C063：“这样。感觉这个管理人挺奇怪啊，我在二层听他名字的时候，可都把他说的很厉害，说他带领灯塔做出了很多研究成果。但今天见了怎么好像跟灯塔不熟的样子，只问了一句灯塔就不问了。”

沈时洛：“可能他想自己调查。”

C063点头：“确实，跟你一样这种人，喜欢自己调查出来的。你现在的积分还差多少？”

沈时洛：“现在是1359，距离差不多可以排到第十一”

C063：“那还好，要不要我给你转点，马上就到了。”

沈时洛摇头。

路上遇到曹一舟，他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蒙着一层灰色。

沈时洛放慢脚步，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曹一舟好像在发呆，闻言愣了一下才道：“没什么，可能和我语气中有些落差吧。”

他整理神色，继续道：“我以为灯塔里面的人会坚持下去的。因为我当时给他们说过二层可能遇到的境况，但是没想到到了这里才发现，我还是想的太好了。”

沈时洛：“你在一层就知道二层的样子？”

曹一舟：“知道一些。”

又是他不知道的那个渠道吗？

但是他没有听到过谁说过这样的话。

曹一舟：“你要冲击三层，这是最后一天了，你有想好到了三层该怎么办吗？”

沈时洛：“我想不到三层的情况，也就无法制定出方案。我想要知道我身……异能的问题，医生告诉我，三层会有答案。”

曹一舟：“希望如此吧。”

.

“儿子，这些日子你过得很逍遥啊。”

一个胡子拉渣，蓬头垢面的人半靠在床上。他此时正在往胳膊里注射药剂，瓶子上写着致幻，床边还有很多相似的药瓶。

“滚！你他妈别喊我儿子。”

一个人从金属栅栏外进来，听到他说的话后直接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他把袖子挽起来，砸了一拳在男人的肚子上，松垮垮的病号服上坠着黄色的金属牌子，上面刻着C063。

二层药剂的作用很好，起效很快，他这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甚至觉得肚子上的力道很舒服。

男人脸上露出痴迷的笑：“重点！再重点！你没吃饭吗？才这么点力气？啊~舒服……”

C063哼笑一声：“行啊。”

随即，如雨点大小的拳头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一边笑嘴里还一边说着什么，嘴里含糊不清：“啊~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死没……都被那个蛮货玩那么久了，我也好久都没碰了，只能每天打药。”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嘴里又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哎，儿子，我看你最近身边走得很近的那个男人身段不错啊，玩起来应该不会比女人差吧。赶明儿，你把他带来、带来，给你老子尝尝……”

C063放下他，他突然不想打他了。

打他有什么用呢？

没来这个地方之前就是个成天只知道喝个烂醉的酒鬼，喝醉了之后就打他妈。

他还要感谢这个地方，虽然他回不去了，但好歹让他妈摆脱了魔掌。

他要留在这里，看这个人，是如何一步步步入死亡。

他踢了两脚床边的药剂，正在想，他哪来的积分买这些药，就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声音。

“哟，这儿子老子在一块呢。”

C063回头，是C12和他的一队小团体，和C18类似的一伙人。

他好像见过，但忘了是哪了。

C063：“嘴不会说话，你可以给C037，他最近正喜欢吃这玩意儿呢。我跟这个男人没关系。还有，认清楚，我是你老子！”

C12带着他的跟班进来，这一群人大约有五六人，排名全部在前一百。

C063看来者不善，绷紧了身体：“干嘛？”

C12看着他脚边的药剂瓶，捡了一个起来，在他眼前晃过：“看见没，你爸欠的！也不止这一次了，刚好这两天来了点兴致要冲前十，要不你今儿把他们还了。也不多，就五百多，你排名63，应该不会拿不出来吧。”

C063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瓶，扔在地上用脚踩碎：“一个烂人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C12专门挑他痛处踩：“你不是他儿子吗？怎么，儿子替老子还债，不是天经地义？你还想赖？”

他一指后面的一圈人：“我这弟兄们可都等着这些积分来吃喝啊，你不还，让他们吃什么？”

一圈人都不怀好意看着他。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男人扯住C063的衣摆：“还啊，你怎么敢不还？他们说的对啊，儿子就该替老子还债。赶紧还了让他们走，老子药劲儿还没过去呢，让我好好享受一会儿。”

C063拽回自己的衣服，他嘴笑向上扬起，眼睛里却不带一点笑意：“行，还，我来还。那也得你们先打得我我再说。”

说完，他立刻旋身一踢，将C12踹到另一边床框。

C012拍拍身上的灰：“这力道不错啊，但是——还是不够！”

C012的速度也很快，几步行至C063眼前，C063躲闪不及，被他抓住衣角，哐当一声装在金属床角。

C063感觉有点湿湿的感觉，抬手一抹，红的。

他的脑袋有点晕。

他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抓住摔在地面上，他感觉有尖锐的东西好像把自己的脸扎到了。

他努力睁开眼，一片红中，好像是刚刚被他踩碎的药剂碎片。

C012把趴在地上的C063一把拽起，目光凶狠：“怎么，不是很能耐。还记得我不？嗯？”

C063此时脸上烧呼呼地疼，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破相了，不会变得跟C037一样吧。

那样可太难看了。

C012见他不回他，自己说了下去：“你刚来二层那会儿不是很神吗气？还从我救走了一个小姑娘？嗯？就是今天在人家床上的那个？”

“你记得你当时把我打得有多惨吗？还把我踩在鞋底，说我不配做人！嗯？那你呢，就你这个异能，你说，就你这个异能……”

他贴在C063的耳边，语带讥诮：“你喝过多少人血？”

“哈哈哈哈，你说我不配为人，那你配吗？你以为在二层活下来的有多少好货？！”

“今天，我就也让你尝尝我当时的滋味，你有种，你就开异能，看到底会不会反噬！”

C063从他刚刚贴在耳边说那一句话就不动了。

是啊，二层的人，能排在前面的，哪个人的手里没沾过血呢？

他喝过多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排名是五百多名啊！

从五百多到六十三，有多少人血呢？

既然如此，他这次也就不必多顾忌——呃！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

C012的背后伸出了数只镰刀装的骨刺，他们反向弯曲，将C012包裹，此时，尽数插入C063的背后。

噗呲——

骨刺拔出，鲜血四溅。

C063颓然倒地，无力趴在地面上。

“之前你对我做的，今天也就让你尝尝吧。”

C012抬脚就要踩在C063的脸上——

“不要！”

C012回头，见是C432。

几天前这位杀神的模样他还印象深刻，心里一惊。

难不成是要救他。

他刚要说今天先放过他，就见这个C432好像比自己还怕，又恢复到了那个胆小怯弱的样子。

C012顿时来了兴致，难道说，C432的异能不是随时都能施展的？

他继续走进，C432已经缩到了墙角。

C012惊讶，看来是真的，那这机会可不多得啊。赶紧趁着这会儿把这个隐患解决掉，要不然二层留着这么一个人，他不安稳。

C063估计是不会用异能了，不如就把这个先解决掉。

骨刺已经快要划破C432的脸，他此时退无可退。

C012正准备更向前一步，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腿。

一低头，是C063，他正扒着自己的腿。

C063冲着C432吼道：“你到这干什么，他们是有准备的，赶紧跑！跑啊！”

C432：“那、那你怎么办……”

C063吞掉喉头的一口血，有点古怪地笑：“我没事，刚才没用异能。你先跑，你跑了我用异能。”

C432步伐缓慢，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到C063浑身都好像变得红了起来。

异能、渴血。

他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皮肤也越来越红。

他一步步靠近C012，越靠近，C012身上的骨刺就越多，增生的骨刺刺透他的皮肤，血迹在身上蜿蜒。

C063的速度加快，顺手拔断了其中一根，C012啊地一声后跪在地上。

他哈哈大笑：“你用了啊，你用了，你最后还是用了！”

C432被他说得愣住。

C063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C432趁着这个间隙跑出去，转头看到C063和C012在一起扭打。

……

C432几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去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跑去哪里，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去找199号。

……

他不知道199会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休息室在哪里，他只好一个个找过去。

休息室、卫生室、食堂、运动室……

……

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少地方，他只是觉得二层，实在是太大了啊。

最后，在他快要绝望时，他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432，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

沈时洛和曹一舟赶到的时候，战局已经到尾声了。

C063抬手拔断C012身上最后一根骨刺，C012的身体躺倒在地猛然抽动，然后就是再无动静。

休息室内横七竖八躺倒一片人，只剩下一个浑身衣服似乎都被血浸湿的人，他背后的地方破了几个洞，可以看到外翻的皮肉。只不过一会儿，这些伤口就不见了，而他的身上变得更红。

他将骨刺掰断又插回C012的身上，似乎是觉察到有人的视线，他掉转头望去，一片血红的瞳孔。

他的声音有些哑，看到人后下意识舔了下嘴角。

在看到199时，他的眼神变得晦暗，声音幽幽：“你过来。”

沈时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依言走了过去，等走到身边时，他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大力惯在墙上，随即脖颈传来一阵剧痛。

沈时洛瞳孔骤缩。

C063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在吸血。

他伸手想推开，却被察觉到的C063低喝：“别动！”

沈时洛的手放下，房间外曹一舟要冲进来阻止，沈时洛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曹一舟退下了。

血液从身体里快速流走，沈时洛有些神情恍惚。

他看着靠在他身上的C063，想起了昨天晚上。

C037的脸上都是泪，他就跪在自己的床前，身上还绕着被他咬断的绳子

他哭着说：“我好饿啊，我真的好饿啊。你好香、好香，给我咬一口，就给我咬一口，好不好……我就想尝个味……”

他一点一点逼近自己，张着一张巨大的口，向下流着涎水：“真的、真的，只要一口，我就尝一口，你好香啊，我好饿，我真的好饿啊……”

沈时洛半坐在床上，眼神里不夹杂一点情绪。

他慢慢伸出手，然后握成拳，指甲钻进肉里，暗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流出。

C037的声音更加疯狂，他仿佛不受控一般往那只手凑：“给我、给我，我想要……”

沈时洛制止住他的动作，让他靠在床边，声音冷淡：“抬头。”

他的声音好像室友一种魔力，让C037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听得懂，他依言抬起头，长大他的口。

沈时洛将他的手移到上方，血迹顺着手指滴落到C037的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C037仿佛是终于餍足，后知后觉受到药物的作用，昏睡了过去。

沈时洛将他抬回床上，将绳子重新绑好。

一切收拾好后，他摊开手掌，伤口已经不见了。

沈时洛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一个人握上自己的手腕，然后是滴的一声。

“一共是670点，今天、对不起。说对不起也不够，其实说白了，我也就是一个烂人。今天是排行榜刷新最后一天，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找到出路。谢谢。”

.

沈时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等到回去的时候，C037已经睡了。

他走到C037的床边，又把手掌攥出血来，一滴一滴掉到C037的嘴里。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直在发呆，他在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这具身体，本身就不是他自己的。

C063说过他的眼神，说他的眼神默然，不为外物所动。

其实沈时洛当时就在想，什么是外物呢？

是说的他自己吗？

因为他感觉并不是自己来到了这里，他感觉自己只是被投放在这里的一段影像，在默默看另一段影像。他缩在一具不知道是谁的人类身体里看着这一切，是吸血、放血，对他的感觉就像是在指挥一个电脑角色一样做着这一切。

并没有什么感觉。

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他想的太出神了，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鲜血一起流入C037嘴里的，还有C037的泪水。

他转身回床休息。

因此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身后，C037的牙关猛然咬紧，一截紫红色的东西落在枕边，随后他也没了声息。

沈时洛躺在床上想，明天就要到三层了。

会离答案更进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