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市的天不如广市明朗，常常是阴雨绵绵。

细雨斜飘，人心也跟着烦乱。

蒋行止偏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个不停。

雨滴划过玻璃窗，留下一到划痕，很快又被新的雨滴取代划过。

收回目光，蒋行止看向前方的讲台，低下头“刷刷”写了几行字。

与临市不同，广市的五月暑气/逼/人。街边高大的樟树蔫巴的立在原地。流动的空气带着热意吹拂在行人面上。

温珞擦过面上的汗，抬眼望向面前矗立的建筑。

眼前闪过昨晚梦里的画面。

月光如薄纱落在窗外，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红润，是自生病以来难有的好面色。

高大的男子坐在床前，一手握着女子因病痛被折磨的早已枯瘦的手腕。“二郎，今晚是圆月？”

女子依旧一副柔和的模样，被唤作二郎的人一顿，点点头，“是的，阿韵，今日是圆月。”嗓音里带着沙哑和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乞求。

“圆月啊。”女子看着窗外的月光落在她常躺着的榻上，沿着落在榻上的披风爬进室内。

“二郎，我想看看。”女子转过头看着男子说道。她抬手抚向面前人的面庞，糙了，瘦了。

温凉的手划过男子的眉眼、鼻头，最后落在唇角。

女子直起身，亲亲在上面印下一吻。“二郎，答应我，好不好？”

说完，吻再次落下，落在男子早已掩盖泪水的眼皮上。

咸咸的，涩涩的。

当晚，周竹韵看了一场圆月，靠在心爱的丈夫怀里看着高悬的明月，露出笑容。“阿风，你还记得小时候哄我入睡的歌谣吗？”

清风拂过，女子头发随风舞动，月光下，姣好的面容看起来如透明一般。

“记得，都记得。”蒋风哽咽着，说出的话被风吹散。

周竹韵柔柔一笑，抓住一缕飘动的发别在耳后，“那，我想听听，好吗？”

“好。”蒋风压住翻涌的情绪，颤抖着，“小草黄，天入秋，丰收年，喜笑颜，阿妈阿爸齐开怀，幺儿笑呵呵……”

蒋风抱着怀里早已闭上眼的周竹韵，哽咽着唱完。

低下头，抵着周竹韵的头顶，哭泣着。

……

温珞走进博物馆，慢慢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看着博物馆里的文物，似有心灵感应般，温珞停下脚步，站在巨大的棺材旁。

旁边挂着牌子，详细地介绍了墓主人的生平。

温珞一行行扫过，直至看到“元宜十六年春，将军妻周氏病逝，风请旨自辞，常与寺庙中”。

温珞瞳孔一缩，看向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大周将蒋风生平。

蒋风？阿风？

温珞后退一步。

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温珞怔忪地看着碑文，一字一句缓慢读过。

半晌，温珞快步离开博物馆。

从博物馆出来，温珞沿着载满树木的小道慢慢走着。脑袋里是乱的，好似一瞬间，什么都变得混乱。

头昏脑胀的回了云山。

温珞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深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思考在博物馆遇到的事。

想了想，打开手机输入“蒋风”。

搜索界面圆圈在转动，温珞屏住呼吸，下一秒，温珞看见和博物馆介绍一般的词条。

“砰”是手机落在地面的声响。

她是假的吗？还是世界是假的？她真的是周竹韵的转世吗？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些？那蒋行止呢？他会是蒋风的转世吗？

他们会在一起是因为前世的羁绊吗？

脑海中翻天覆地的一顿乱想，温珞捏捏眉心，她真的有点累。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疲惫。

深吸一口气，温珞起身去了房间，她需要冷静冷静。

广市的天依旧炎热，藏在树荫下的蝉叫个不停，燥热的空气连人都带上几分烦躁。

等在树下的汪珏不耐烦的刷着手机，他爸又忘了来接她，这个月第几次了，老是想着他的工作，推说着忙。

在第三次摁灭手机屏幕后，汪珏把手机往包里一揣，几步走到太阳下冲路过的出租车挥挥手。

老周开着车到树下时没看到汪珏的身影。

“老板，小姐没在这。”

车后座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声，“知道了，走吧。”

车开到半路，老周没忍住道：“老板，小姐会明白的。”

男人放下手里的平板，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希望吧。”

老周没说话，但他明白这次小姐的生日老板又会缺席了，毕竟自从那位回国后，老板布了许久的局不得不放弃，重新开始。

蒋行止回广市那天，下了雨。

携带着外面的凉气，蒋行止开了门。

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温珞。

似是听到了声响，温珞偏头看过来。

两人眼神在空中短暂接触。

蒋行止心头一颤，垂下眼。

温珞看着这样的蒋行止，突然一阵气闷，站起身，去了后院。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温珞走到后院正中央，这里有一棵高大的柏树，树枝在风下左右摇晃。

有冰凉的雨珠随着树枝的轻晃落了下来，落在温珞扬起的面上。

顺着面颊悬在下巴，“嗒”滑入脖颈消失不见。

温珞抬步离开，站在廊下看着逐渐下大的雨。

雨季，开始了。

连绵的雨不曾断过，往日跳脱的圆仔蔫巴巴地趴在地毯上，元宝有样学样趴在一旁。

温珞拿着资料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大一小趴着的场面。

温珞放下手里的资料，蹲下身拍拍圆仔的头，顺手把元宝抱起。

一到连着下雨的时候，圆仔经常蔫蔫的。

以往为了圆仔的好心情，在雨停时，温珞会给圆仔穿上雨衣，带它去外面溜一圈。

现在，住在蒋行止这里，倒是便利了许多。

带着圆仔和元宝，温珞去了后院。

圆仔一到院子里，眼睛都发亮，围着温珞的腿呜呜叫着。

温珞拿出一早备好的雨衣披在它和元宝身上，拍拍它的头，“去吧。”

看着在雨中奔跑一猫一狗，温珞想到这些天一直避开她的蒋行止。

心里盘旋着烦躁，现在的关系比大学时刚认识时还要糟，至少那个时候，蒋行止是愿意向自己靠近的。

蒋行止放下手中的笔，捏捏眉心，今天有晚自习，卷起桌上的卷子，蒋行止起身去教室。

“温老师带伞了？”坐在窗边喝茶的胡明理突然道。

蒋行止闻言一愣，点点头，“带了，胡老师带了吗？”胡明理放下手中泡着漂浮菊花的杯子，“嗯，温老师去上课吧。”

“走了胡老师。”

蒋行止拿着卷子，想着胡明理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和温珞早上见面时，那双清凌的眼。

明明是自己早已看惯的一双眼，在温珞身上却总是有不同的感受。

如同温珞这个人，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带给自己的感觉都不一样。

五年前的温珞，至少是想着他的，就算只有很少的一点。但也让他明白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现在的温珞更疏离客气，对谁都好对谁都一样。

想到这，蒋行止深吸一口气，抛开纷乱的思绪进了教室。

“同学们把星期一发的卷子拿出来，我们开始讲题。”

教室里响起一阵哗啦啦的翻找声。

下课后，蒋行止坐在讲台上翻着之前做的笔记，方便一会儿查缺补漏。

试卷上落下一片阴影，蒋行止抬头去看，看到略带扭捏的蒋望。

“怎么了？”蒋行止对着侄儿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去对待。

加上这段时间蒋望也很努力学习，时间一长，蒋行止都要忘了蒋望也在这个班。

“老师，我，爸妈想请你去家访一趟，他们这周六回来。”

家访。

想到之前约好的家访最后因为哥嫂的工作不得不推迟，蒋行止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家访。

看着蒋望扭捏的样子，蒋行止知道他是因为父母回来，开始展露孩子气的一面。

没过多在意，蒋行止点头应下。“知道了，回座位吧。”

晚自习结束，蒋行止撑伞站在路边等车来。

其实学校里有宿舍，但蒋行止知道自己是个异性，即使套在温珞的壳子里，也不能改变，索性每次上了晚自习后再回家。

当老师也很累，每天面对各种表，各种安排，还有偶尔的突发情况。

蒋行止心里一直想着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不用太大，能休息就行。

之前是想着要和温珞近距离接触，但现在俩人这关系，蒋行止把之前早有的想法翻出来思考可行性。

正想着，“嘀嘀”一阵车喇叭声响在耳边，蒋行止偏头去看，很熟悉的车型和车牌号。

正犹豫着，温珞降下车窗，“上车吧，太晚了。”

蒋行止看着温珞没甚变化的眼睛，垂下眼点点头，开了后座的门。

温珞看人上车了，沉默着行驶在雨夜里。

蒋行止偏头看向车窗外，路上车流很少，大概是下雨的原因。

再一想到温珞这么晚还来接自己，蒋行止捏捏手，主动找了话题。

“谢谢。”

恰逢红灯，温珞停下车，“谢什么？”

嗓音平淡，辨不出情绪。

蒋行止语塞，呐呐开口，“谢谢你来接我，这还下着雨，还那么晚。”

蒋行止摸摸鼻子，低头看着鞋面。

车子重新启动，半晌，蒋行止听到温珞说“不用谢。”

一路无话，车子慢慢驶进云山。

车停稳，二人下了车。

匆匆和温珞道了晚安，蒋行止回了房间，明天他还有早自习得早点休息。

温珞站在门口，壁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神色不明。

格外喜欢在晚上出来溜达的元宝循着气味走进她，在她脚边绕了一圈，“喵～”

温珞蹲下身，抱起元宝，关了壁灯，沿着早已熟悉的地方走回卧室。

心里有了事，温珞醒得很早，被窗帘阻隔在外的天光透过一角缝隙落在地板上，窗外雨声不断，耳边呼噜声不断。

元宝趴在枕头上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洗漱完，不出意外没看到蒋行止的人，圆仔趴在窝里，看她，尾巴一甩一甩。

圆仔面前是早已倒好的狗粮，连一旁元宝的碗里都是早已倒好的猫粮。

吃了一顿冷肚的早餐，温珞去了公司。

既然下了决定，蒋行止很快看了学校周围的房子，最后选了个离学校只有五分钟路程的房子。

不是常住的地方，蒋行止选了个二手房，房子是一对老年夫妇的，要去外国照顾孙女，一年半载的回不来这才愿意租给他。

房子挨着学校食堂，在八楼，蒋行止粗略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爽快地付了钱。

租了房，接下来就是里面的装饰，蒋行止暂时没什么想法，打算先用着老夫妻俩的装饰，其他的东西换成自己常用的就行。

打定主意，蒋行止很快下单了一堆东西，填收货地址的时候，蒋行止犹豫一瞬选了学校附近收快递的地方。

唇枪舌战一天，温珞一脸疲惫的回了云山，很意外地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蒋行止以及热气腾腾的饭菜。

“回来啦，吃饭吧。”看到温珞的身影，蒋行止招呼一声，起身去拿碗筷。

没走几步被温珞拉住手。

“怎么了？”蒋行止疑惑偏头。

温珞喉结滚动，想说什么还是摇摇头，“没，我去吧。”

蒋行止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侧身让温珞过去。“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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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