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了个女儿?”陈卿容险些丢了自己手中的茶盏,眼底拂过惊云,深深凝着自己如冰似玉的女儿:“你女儿多大?”
颜执安回到相府,将循齐暂时放在自己的院子里,第一时间来给母亲说明情况。
面对母亲的震惊,颜执安口中十分苦涩,思索一番,未及回话,不耐烦的陈卿容敲敲桌子,“你女儿多大了?”
“十三……”颜执安捂住自己的双眸,试图避开母亲深究的视线,她有苦楚,却不可与母亲细说。
循齐就是她的女儿了,只有母亲相信了,天下人才会相信。
若是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相信,怎么让天下人相信。
外面大雪还没停,暖阁里的陈卿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你二十七,她十三,落地算一岁,也就是说,及笄之年就有了……”
陈卿容嫁给颜家第四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自小带离金陵。后来丈夫死了,女儿成为家主时,她才搬来京城居住。所以,她对她的女儿并不熟悉。
如此推算,及笄之年就有人欺负了她。
陈卿容感觉到心口一股怒气,颜执安不动声色地握住母女的手,一双眼里放出光芒,“母亲,她就是我的女儿。”
不对,不对……陈卿容察觉出哪里不对,她这个女儿性子凉薄,才气纵横,善探山寻矿,不会随意糟蹋自己。
她反握住女儿的手,心里涌现为人母的刚强:“她是哪家的,凭什么让你背下来,遭人骂。”
颜执安却压住母亲的手,“母亲,她将是我金陵颜氏的少主。”
“你不嫁人了吗?”陈卿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声音莫名高了些许,“你二十七了,该成亲了,旁人的女儿都读书了。她是谁家,送到谁家去。”
颜执安坚持:“她是我颜家的女儿。”
“我呸,颜执安,别逼我骂人。”陈卿容站起身,“你自幼离开我身边来京城求学……”
“母亲,我已认下了,别吓到她。”颜执安心平气和地安抚母亲,握着她的手,眉眼和煦,声音十分平和,“母亲,您若不善待她,颜家谁能善待她呢,她才十三岁,孤苦伶仃。”
“她多大,我多大,你愿意做娘,我不愿意做祖母。”陈卿容气不打一处来,“我在外面夸下海口,给你找个好的,你倒好,夫婿没看到,女儿带回来了。”
真是好气又伤心。
当年丈夫死了都没这么伤心过。
陈卿容气得要哭了,颜执安便说:“她长得十分可爱。”
“有多可爱?”陈卿容下意识收敛悲伤,她喜欢看好看的姑娘,当年就是看着颜老四的美貌才嫁来颜家的。她养的女儿,是金陵出名的美人,她就很得意。
颜执安站起身,宽慰过后,她也不说了,“母亲明日去见见她,我猜也该醒了。她如今养在我的院子里,待身子好了,挪出来,母亲看一看,挪到哪间院子合适。”
“那你还成亲吗?”陈卿容愁得又想哭了,好好地从外面捡个女儿回来,日后怎么说亲呀。
颜执安蹙眉,长身玉立,肤光胜雪,五官明媚却又不柔媚,如云长发披散在肩头上,周身也没有多余的装饰,整个人璀耀生姿。
她叹道:“我如今,身居高位,您说,我该嫁给谁?”
“这倒也是。”陈卿容哑然,这就是她不逼迫女儿的原因,无人可匹配,若成亲,肯定是要联姻。
她喃喃一句:“那你可以找个喜欢的呀。”
“女儿没有喜欢的,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颜执安轻声拒绝母亲的话。
外面大雪还没停,但小了许多,上午还是梨花大雪,此刻如同撒盐一般。
陈卿容急得跺脚,跺了两脚,女儿走远了,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些新鲜的食材,似是宫里之物,她便不跺脚了,晚上先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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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齐醒了。
睁开眼睛,昏暗的牢房变成了锦绣的锦帐,她伸手摸了摸,触手生温,是上等品。疯子说过,丝绸不是寻常人可以用得起的。
这是大户人家。
墙角处的暖炉里散着好闻的熏香,炭盆里的炭火驱走了冬日的寒湿,整间房暖意融融。
循齐醒来没有动,静静等着,敌不动,她不动。
等了片刻,脚步声起,一人走来。
循齐打起精神,可乍见是一女子,长发如墨,却是挽起来的,本朝习俗,女子成亲后便将长发挽起来,所以,对方成亲了。
女子凝着她,眉若远山,不浓不淡。
循齐坐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女子身姿匀亭,腰无禁步,裙摆行走间却不摇摆。
两人对视一眼,屋内静了片刻。颜执安淡淡地看着少女,随着对视加深,她勾了唇角,胆子不小。
颜执安说:“我是你的母亲。”
循齐眯了眼睛,下一息,朝自己的腰间摸索去,衣裳换了,柔软的里衣贴着肌肤,腰间却是空空荡荡,小刀不见了。
“你想找什么?”颜执安长身玉立,微微低谋眸,感受着她眼里的杀意。
她伸手将发髻上束发的玉簪丢过去,长发顺势披散下来,她好笑道:“想杀我?给你机会,但你该知道,杀了我是可以泄恨,但于你无利。”
“我是金陵颜氏家主,也是当朝左相。”
循齐被她说得浑身一颤,伸手握着玉簪,“你……”
“你想说我身份如此显赫,为何丢下你,对吗?”颜执安面上喜怒不辨。
其实,她也不知道如何将这个谎言掩藏,索性就不说了,“这些事情都是过往,你若放下手中的玉簪,便是金陵颜氏的少主,权势富贵都是你的,日后,我只你一女,我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自己考虑。”
“循齐,我不问你过往,你也不要问我的过往,你只需知道,日后你将天捅破了,我都有能力给你收拾。因为,你将是颜氏家主的独女。”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循齐握着玉簪的手渐渐放松下来,颜执安将她的松懈看在眼里,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过几日,我带你回金陵,祭拜先祖。”
然后,她朝循齐伸手,“还我。”
循齐呆滞过后,目光凝着她的掌心、五指。
五指细长匀称,如玉一般。
循齐鬼使神差地给将玉簪还给她,她伸手,在循齐的脑袋上拍了拍,循齐如同见鬼一般,忙转头瞪着她。
颜执安眼底划过一道光,不免伸手又拍两下,小姑娘伸手就要推开,她说:“你日后荣辱系于我一身。”
循齐伸出来的手顿住,板着小脸,道:“刑部里,他们打我。”
“知道。”
“药铺老板卖假药,害死了疯子。”
颜执安似乎明白她打死大夫的缘由了,漫含冷气的眸子沉凝,“他死了,你想怎么做?”
“药铺关门,不准他的儿子、孙子行医。”循齐仰首,面前的女子,举手投足带着脱尘仙气儿,像是多一分俗气就会飘然成仙了。
颜执安颔首,“这是自然的,莫说是他的子孙,往后十代都不许行医。”
“刑部的人……”循齐高声说话,眼底带着不羁,“他们私自用刑。”
“你懂得似乎不少。”颜执安对面前的小姑娘不禁改观,青涩、无畏,还有一丝掩藏的聪明。
以及,她口中的疯子是谁?
她漫不经心地一撇,让循齐不高兴了,“你这眼神不是看女儿,是看犯人。”
颜执安不觉笑了,收敛探究的视线,道:“好好养伤,等你伤好,回金陵。”
她必须要让金陵的颜氏承认循齐的身份。
颜执安如一阵风般离开,循齐歪头,一双琉璃似的眼珠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手心微微收紧。
见鬼了,活了十三年,生母突然出现了,还是这般显赫。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循齐没有去理会,而是仰面躺下,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不管怎么样,先过几天好日子。
被子可真软,屋子里像春日一样暖和,不用挨冻了。
循齐舒坦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荒唐的富贵生活。
大雪在黄昏的时候停下了,颜执安的正屋被人住了,她只能搬到配屋暂时住下来。
冒着寒冷的风,霍思带着赏赐来到相府。
霍思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高兴地进屋,颜执安给她一个暖手的手炉,她接过手炉,“还没恭喜您呢,得了女儿。”
下一息,颜执安将送出去的手炉抢了回来,“不送了。”
“左相、左相。”霍思不知道哪里错了,“陛下命我给你家的少主送些赏赐来了。”
“相府不需要。告诉陛下,这是我的女儿,不用她一针一线。”
霍思一听,十分纳闷,怎么听着左相的话,像是左相与陛下生了个女儿,左相负气带走了,从此以后不要陛下的一针一线呢。
“左相,您为何不收呢,都是养身子的好东西呢。”
“不需要!”颜执安抱着手炉,在书案后坐下,“告诉陛下,以后少打听颜家少主的事情。”
霍思被赶出相府了。
回宫复命。
女帝闻言后,托腮看着霍思,“她很生气?”
霍思点点头。
女帝懂颜执安的脾气,看着温柔,实则薄凉至极,当年凭借一己之力将她的祖父赶回金陵,丝毫不念亲情。
她担忧道:“左相会不会打孩子?”
司马神容:她万一打孩子出气呢?
颜执安: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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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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