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妈妈摇了摇手，刚想着拒绝，但田尘已经把电视打开，把遥控器递到她面前来。

“妈你休息一会儿，”田尘说，“我去做饭。”

“哎呀你这孩子，”季妈妈道，“做什么饭，小尧也没有在，我们去外头随便吃点不就行了。”

“不行。”田尘从刚收拾好的冰箱里拿食材——他没注意到那些食材是他刚刚才放进冰箱里去了的，现在又拿出来，他没发觉有什么问题。他迷糊地笑笑：“妈您难得来一趟，我要亲手做饭给妈吃。”

田尘的嗓音一贯是温柔的，说话时尾音淡淡的，润润的。他那张秀气的脸颊在透窗的阳光里显得明朗。

季妈妈看着他到厨房去的背影，唇角泛起一抹微笑。这时，她心窝里的那块冰有些化了。

田尘把食材拿到厨房，听到手上的“智能手环”说：“老婆我来帮你。”

于是丈夫便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一台洗菜机开始变身，在把所有菜都洗干净以后，又变成了一台全自动切菜机，然后是全自动炒菜机——

田尘只需要按照菜谱上的提示把该放的调料和配菜在合适的时候放进炒菜机里，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品便自动出炉了。

“老婆怎么样？”季尧嘚瑟地问他。

田尘：“……六。我觉得我可能没有在做菜，而是在玩手机小程序上的做菜小游戏。”

季尧一边笑着跟他说悄悄话，一边核对着田尘计划单里的菜品进展，在炒最后两个菜的时候对他道：“老婆现在可能得麻烦你用电饭煲煮下饭了，我们家还没来及买洗碗机，所以最后的电力我想留着变成洗碗机，等你和妈吃完饭再用。”

田尘点点头：“没问题。”

他说完就去米箱里舀米了。

他记得季妈妈喜欢吃粗粮，又在大米里加了一点黑米和藜麦。

这期间季妈妈来过厨房一趟，本来想着帮忙，但没想到他能够把做饭这件事做得那么完备，甚至近乎于完美，心里对他不免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态度。

菜品呈上桌的时候，色香俱备。季妈妈夸他的手艺比她强。

田尘客气一声，又去厨房盛饭，但没想到却在开电饭煲的时候被蒸汽烫到了手掌。

他本能地痛呼出声，可在反应过来季妈妈在客厅的时候立即闭上嘴巴——他不想被说做事毛躁。

只是他的痛呼还是被对方听到了。

季妈妈从客厅过来，见他蜷着右手，把他的手掌摊开，看见了掌心通红的印子。

她惊呼一声，赶紧拉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用凉水冲洗掌心。

“小尘你太不小心啦，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她关切地问，“是被电饭煲的蒸汽烫伤了？”

田尘点点头，又忙说自己没事，喊她去吃饭。

“这么大条印子怎么会没事呢？万一处理不好后面会感染会化脓的，”季妈妈焦急道，“你们家有没有红霉素，就是那个眼药膏啊？”

田尘摇头。对方又问他楼下有没有药店。

“楼下有一个，但是这几天在装修，没有开门……”

季妈妈一听，神色更着急了。她看着他发红的掌心，突然道：“你等一下！”

她说完，走到客厅拿手机拨通了自家司机的电话。

“喂，老刘，是我，麻烦你现在帮我办件事，就是帮我到那个药店买几只治烫伤的药膏，要效果最好的……”

“不、不是我，是我儿媳，他给我做饭手给烫着了，嗯，对，送到……送到……”她看向田尘。

田尘本来愣着，被她这么一瞧，反应过来，赶紧把小区的地址报给她。

他看着婆婆着急的脸色，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季妈妈打完电话，见站在厨房门口的他还愣着，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重新拧开了水龙头，把他的手掌放到凉水下面继续冲。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她喃喃道。

田尘说：“我不要紧。菜快凉了，妈先去吃饭吧。”他笑着说这点小伤他自己可以应付。

季妈妈却说自己来这里也不为吃那一顿饭。

她对着发红的掌心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说：“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家那傻小子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药膏送到以后，季妈妈给田尘上了药，因为公司有事，并不打算多待，所以在给他上完药后就走了。

田尘说要送她，她喊他不必麻烦，叫他多休息。她在出门前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的扁匣子，说是给他和季尧的新婚贺礼。

“以后和小尧常过妈这边来，妈给你们做拿手菜。”她说完，笑盈盈地离开了。

田尘打开手里的匣子，发现里头摆着两块翡翠的无事牌，厚度将近半寸，晴水绿的色，高冰的种，水头充足漂亮。

“天哪……”田尘道，“这得多少钱……”

他立刻把正在手上待机的“手环”唤醒，打开它的前置摄像头，把那两块翡翠拿给丈夫看。

季尧说：“妈那是认可你了。”

田尘听见他疯狂吸鼻子的声音。

“老公你怎么了？”他问他几声，又问，“你哭了吗？”

手环没回答。

田尘再眨眼一看，发现对方已经变成了厨房里的洗碗机。

田尘想他一定是哭了。

但他很高兴。他高兴地把碗筷放进丈夫的“嘴”里，高兴地把冷掉的饭菜套上保鲜膜，高兴地把它们挨个地放进冰箱。

他做完这一切，回到卧室补觉。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不一会儿便阖上了眼皮。困倦中好像有人从背后将他轻轻地抱住。

“老公……”他喃喃两声，转过身去，微眨了眨眼睛。他在朦胧中看见了丈夫的脸。

“老婆辛苦了。”他听见他这么说。

“不……不辛苦……”他笑了笑，抬手去摸对方的脸。季尧捉着他的手，脸颊在他的掌心间轻蹭。田尘往他怀里靠了靠，把头挨着他胸口，安心地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才想起等会自己妈妈还要过来吃饭。

他心头大叫着“糟糕”，说自己忘记准备妈妈爱吃的东西了。

“别担心，老婆，”这时却听丈夫说，“妈爱吃的东西我早准备好了。”他让妻子去开门。

田尘一脸疑惑地开了门，然后发现门口放着一堆生鲜直达的食材，叠在门口有小山那么高。

“咱们还是像中午那样，但是这次你别用那个电饭煲了，我变给你用。”季尧说完，很自觉地又变成了厨房家电，等着妻子操作。

田尘此时却默默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老公……"他揉了揉自己酸胀无比的腰杆，一脸黑线地问：

“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到底是弄了多久啊……”

季尧假装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

……

多亏了丈夫的各种变身，田尘终于在自己妈妈到家的时候布置好了一切。

门铃响的时候，餐桌上的美食正冒着热气。

季尧在下单生鲜食材的时候，也不忘在闪送的程序上下单一大束康乃馨，拜托妻子替自己送给岳母。

田妈妈进门的时候，就被小夫妻俩新房的整洁给震惊到了。

“我还以为会是狗窝呢。”她一面换鞋，一面打量着客厅的环境，面上浮现出意想不到的神色。

田尘带着妈妈进门，恭恭敬敬地把她请到饭桌边坐下。他把季尧提前买好的花束献上去。

“妈，这是季尧给您买的花，他今天晚上要去谈生意所以赶不回来，想请您原谅。”

田妈妈面上一惊，接过手里的花问：“小尧怎么知道我喜欢紫色的康乃馨？”

“上回去我们家他看见的，回来以后他还特地给我说以后只要您过来，他一定提前买好紫色的康乃馨，”田尘又说，“还有这一桌子菜，都是他做的，他为了做好这些菜，去谈生意差点迟到了。”

田妈妈一听，面上显出几分愉快，“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妈，”田尘给她盛着汤，见她心情似乎不错，又小声地敲边鼓，“所以您以后别为难他了好不好……”

“他真的不是您说的那种人，他不会在外头乱来的，他也绝对不可能传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丑闻来……真的，我保证。”

田妈妈听他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

她说之前她在小两口新婚午宴那天讲的话是有点失了分寸，所以今天过来主要也是想见一见季尧，让他别把当时那些话放在心上，也别埋怨她那时候的欠妥当。

田尘一听，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笑着说：“妈，您放心，季尧不会计较这些的。他其实……其实真的很想跟您，还有跟爸爸搞好关系的，”他把丈夫的心声都说出来，“他之前还跟我说，要是能让一家人都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的，要是能让妈妈和爸爸高兴，他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他这番话说得真诚坦然，任谁听了都会感动，更何况是本来就抱着歉意过来的田妈妈。此刻她饶是有颗再硬的心，有副再铁的心肠，也随着这番话给软去了。

“小尧他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她看着田尘，点头说，“他有这份心，那我也就放心了。”

田尘见她碗里的汤有点凉了，给她另从砂锅里盛一碗热的，他说这汤炖了很久，又说季尧一点味精也没有放。

田妈妈喝完汤，和他聊一会儿心，聊最近他和季尧的工作情况，聊田爸爸升迁的消息，又聊他和季尧之前计划好的新婚旅行……她见时候不早，也准备回去了。

田尘说要送她，可她同样不叫儿子送，在门口叮嘱他几句不算紧要的话，也便离开了。

田尘回到客厅，发现盛汤的砂锅底下压着一张银行卡。那卡翻过面来，签名条那写了四个大字——

「旅游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