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感觉自己被温长明那只温柔的手迷惑,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由着他把自己给拉走了。
回过头来,飞舟之上,两人正面对而坐,温长明带着温柔的笑意盯着自己,让沈暮心里毛毛的,想起了自己几百年前刚做任务时带着自己的一个老师,他就总是这样温柔无害地笑着,然后说:
“能跟我说真心话了吗?”
“你说什么?”沈暮转开眼睛,又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就看到对面那家伙用一种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伸出手来,掐住了自己的脸摇了摇。
“唔——”
“我是说,你不用为了跟着我故意恶作剧。”温长明对山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说实话,比起刚把抑郁的孙思雨、叛逆的季霖、爱哭的欧阳若、火爆的欧阳菲还有一大群奇形怪状的师弟妹带回来的时候搞出的闹剧,沈暮的恶作剧简直可说是清粥小菜,毫无波澜。
“你现在跟着我了,目的达成”,沈暮感觉到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头,“所以接下来,想不做什么就不做,想不说什么就不说,能不能不扮演别人,当你自己跟我相处呢?”
沈暮看着他没有说话,温长明却觉得他整个人一点一滴地松弛下来,像一只熟悉了陌生坏境的小刺猬,悄悄放软了保护自己的刺,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借此让自己得到暂时的休息,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立马让它竖起浑身的屏障。
“行”,沈暮身子向后一靠,懒散的味道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你不觉得我故意接近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害你吗?”
“在你伤害我之前,我觉得你不会。”温长明很难说自己为什么一眼就会想把他带回来,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吧,清亮澄澈,隐隐闪光,但却看不到对世界的希望。
他想,这样漂亮的一双眼,不该被**与失望占据充斥的。
任务对象积极配合,沈暮自然无有不可,虽然有点被看穿之后小小的不爽,但还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接下来可以和他和平相处。
“那,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温长明。”他笑了笑,补了一句,“是个修士。”
“沈暮。”
“……是个凡人。”
这人是在山上装监控了吗?连这个都知道!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坐落在南方岛屿的合欢宗,据掌门所言,他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位飞升的神君曾经有一位道侣来自合欢宗,据说当时留下来一本记录,其中可能会有有关上清神境的记载。
“那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沈暮方向感很好,他感觉脚下的飞舟并不是向着南方而去的。
“我们绕个路,有些事情要做。”温长明指给沈暮看,“那是豫州,我之前就是在那里捡到你的。”
什么捡到,明明是我自己找上门的!
难得的逆反心理作祟,沈暮听他一句就想怼他一句。
“说的你好像捡垃圾一样!”
“不是垃圾”,温长明失笑,原来不是要立刺的刺猬,是喜欢炸毛的小猫。“那里有个人在等我,我要过去见她一面。”
沈暮默了一下,歪头看他,“你不会真的在外面有人吧?”
“怎么这么说?”
“你说的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沈暮真心发问:“你对几个人说过这话啊?”
“嗯”,温长明想想,好像每一次出门,他都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回答,“很多。”
“有多少?”
“整个宗门。”
哦,他就说嘛。怪不得整个宗门都觉得大师兄有私生子,罪魁祸首原来在这里。
罪魁祸首一无所觉,操纵着飞舟下行,在一处热闹的城镇外落地。
城镇不大,街上的人却很多,街边商铺林立,小贩穿巷而行,有人忙忙碌碌地来,有人晃晃悠悠地走,不显繁华,不失满足。
这里和沈暮刚来时身处的小镇截然不同。
它在整个豫州浓郁的魔气中辟开了一处清新的天地,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
沈暮这具身体感觉不到那种魔气的压迫,他只觉得这样的热闹他好多年没有看过,一时有些感概。
“走吧。”温长明在熙攘的人流中居然一点儿不显突兀,那一身的白玉无瑕被他妥帖地收起来,换上了人间气息。
两人在他的带领下七拐八绕,来到了一间古旧的小院前。大门旁的墙壁不高,密密地挂着层层爬山虎,盖上了屋檐又向旁垂下来,露出下方年老的木门。
温长明上前轻轻叩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激动地冲出来,在看到温长明后又略带腼腆地放慢脚步,招呼着两人进门。
“大师兄!好久不见。”中年男人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
“嗯,周阳,好久不见。”温长明点头笑着。
“您还记得我呀”,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只是昆仑山山脚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没有过人的天赋,修行到一定境界后就离开了昆仑山,没想到大师兄还记得自己。
“当然”,温长明说的很轻松,“昆仑山上人又不多,每一个我都记得很清楚。”
“而且当年是我把你带到昆仑山的吧”,他笑得温柔,像见到了老朋友,回忆起过去,“那个时候你还只有我的腰那么高。”
“是,这么多年过去,大师兄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周阳顿了一下,接着说,“姐姐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说着,眼中似有泪花涌现,“姐姐还以为这辈子等不到您了。”
几人交谈间走入正院,一位老人在那里拄杖而立,身形微弯,却目光矍铄,精神抖擞,看到来人,兴奋地丢了拐杖上前。
温长明好像看到几十年前那个向着他坚定地说她不走,要留下来保护村子的小女孩。
即使自己没有修行的天分,也努力地撑起了在风雨中飘摇的村落,靠着自己的力量和坚持一步步造就了属于自己的桃源乐土和岁月静好。
“恩人。”对方的声音已然沙哑,再不复当年的清透,但从声音上能听得出,
“你过得很好。”温长明笑着。
“是的”,老人在他的话下回顾自己的一生,年老但仍清澈的眼眸缓缓湿润。
虽然出生后被父母丢弃成了孤儿,却在村子里大家的接济下有吃有衣地健康长大,后来凶兽袭击村落,又被恰好路过此处的温长明搭救捡回了一条命。
她求仙人把有修炼天赋的周阳带走,带着村子里还剩下的人东奔西逃,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处,却惊喜地发现被凶兽毁掉的土地又能长出粮食,山林又重新出现,他们在新的生机上从头建起了新的家园;
后来,周阳也回来了,帮着大家抵御凶兽。村子变得安全,又一步步变成了现今这个热闹的模样。
老人笑着,今天之前,除了没能再见恩人一面,她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我过的很好。”
现在,最后的一个心愿也已经实现了。
老人脸上都是幸福,抬眼却看见恩人手中一束花递到她面前。温长明笑着,“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向日草吗?”
“当然”,老人脸上仍旧充满与当年一样的向往,“您说它会永远朝向太阳开花,即便每日只开两个时辰,却用自己的一生追逐着光亮和希望。因为它们相信有光,所以它们才会盛放。”
“就是因为您的话,我才能在那么多的困难里坚持下来,等到您再来见我的这一天。”
“您看”,她仍是小女孩一样的娇俏,“我做到了。”
“当然。按照约定,我带向日草来见你了。”那花有温长明半个人那么高,他抱在怀里递出去,金黄的花瓣灿灿闪光。
“愿希望的阳光永远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老人含笑离世了。
那株向日草没有栽在她的墓边,她嘱咐周阳将它种在镇外进出必经的原野上。她说,希望的阳光,她想要每个人都能看到。
温长明带着沈暮再次踏上了前往合欢宗的道路。
一路上,沈暮都在沉默地思考着,即将到达目的地时,沈暮终于抬头问对面那个一直云淡风轻的人,
“修士不是应该远离凡尘不问世事吗?凡人的生命对你来说就像蜉蝣一样,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唔,你说的是我救了她,还是我来看她?”
“都是。”
在温长明心里,他做这些事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了:“我救她,因为我刚好路过;我来看她,因为我有过承诺。”
“……那她死了,你不难过吗?你不在意她?”沈暮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换了个问法。
“我在意她,但我不会因为她的去世而难过。凡人与修士最大的区别,不过是凡人短寿,修士长寿罢了。
对她而言,她已经用短暂的寿命,做到了许多修士也无法做到的事情,我该为她高兴。”
好像明白了沈暮想要问什么,温长明补充道:“这不是修士对一个凡人的感情,是我对自己朋友的感情。”
“谁说是修士就要高高在上不问红尘的?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规定过。”温长明摇摇头,“我们修炼世界大道,只有懂了世间,才能懂得世界。”
“昆仑山的大家都秉持这一点,我们修行,不为与人争高下,只为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于我而言,这纷繁人间,就是我想要看到的景象。”
“他们的生命从来不是蜉蝣,是用尽一生盛放的斑斓缤纷。”
声声(清清嗓):让我们欢迎今天小剧场的主角:昆仑山大师兄!想采访一下大师兄,教育一群奇形怪状的师弟妹,有什么好的方法呢?
温长明(标志性的笑容):当然是要互相理解,而且是建立在了解基础上的理解。比如,首先你要了解沈暮其实是一个成熟善良的孩子,然后包容他的一些不安和嗯……精分、是这个词吧,告诉他我值得被信任,然后就可以得到一个好孩子啦!
声声(记笔记):嗯嗯,了解,然后理解,说起来,大师兄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沈暮做坏事的呀?
温长明(眯眯眼,笑):这个吗……因为我在山上每一个角落都布了窥视类阵法,昆仑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我都清楚的。
声声(惊呆!掉笔!):这不就是!(小声)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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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以后一定在写这一章的时候就写小剧场,之前的灵感都飞走了!离我远去了!一去不回了!呜呜呜~
本来想把大师兄写成一个完全的正面角色的,结果写着写着还是带上了黑芝麻,我看太多白切黑了!我回不去了!我现在脑子里只有眯眯眼大师兄了!我恨!我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受(划线去掉)我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我要完!我两天没码字了!本来想中秋假不上课赶一赶进度,结果我只赶了睡觉的进度!救命!
发疯结束。
今天虽然不想加油,但还是要继续加油的一天!
照例希望有能看到的读者朋友们给一点小小的建议呀!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身体健康,阖家团圆,岁岁年年,长长久久!祝我今天晚上看到好看的月亮!祝每一个人今天都有好心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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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冰心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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