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一句早就不作数的诺言,一些不可实际的所谓信仰,都厌弃,唾骂这个村子的背弃者。
“人人都说他失信背弃,见利忘义之人,不让我与他来往,我却偏偏觉得他大智若愚,早已堪破骗局。”
离烛说完这话,看到几人疑惑探究的视线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睛,缓和了情绪娓娓道来。
“原先的石头村比现在大的多,当初也是富裕繁华过的,比这玉州城也不逾多让。”离烛轻声述说着长辈们讲过无数遍的故事,神情有些怔忪。
“只是一百年前的某一日……”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避开长辈们的美化,用自己的话继续道:“有位村民在田中发现了一块泪石,当初的玉州郡守与石头村关系匪浅,相约他护石头村平安,石头村从此供养铸阴兽。”
离烛有些自嘲地笑道:“可惜随着岁月流逝,石头村遵守着往日的诺言,玉州城却不早已忘却了那些往事。”
“不过,也多亏了铸阴兽的威名,玉州城和石头村也确实太太平平。”离烛抬眸看向沈芝白,眼底泛着一丝泪色,笑道:“你说,这世上可还有这种道理?”
沈芝白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游记,石头村是有记录在上面的,他记得确实是以繁荣富庶才被记录在上的。
“那奶奶她......知道你来找崔叔吗?”姜青溪听完,想起离烛奶奶拎着权杖打人的场景,抖了一下,见他冷着张脸,不发一言,有些担忧道:“她知道不会生气吧?”
离烛抬眼瞥她一眼,讷讷道:“不告诉她。”
姜青溪:“......”
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反正村子里的人都不愿意出来,根本就没有机会被抓到把柄。
“哦,是哦。”姜青溪欣然答应,彻底放下心来,忙着招呼开始上菜的小二:“放这里放这里!”
“可以吃了吗?”刚摆放完菜盘子,姜青溪捂了捂自己早就咕咕作响的肚子,朝江玄灵小声道:“我饿了,现在可以动筷子了吗?”
江玄灵灵力朝饭菜上探查一番,朝沈芝白点头道:“大家动筷子吧。”
......
“什么人是占住了我的位置?!”吃饭间,楼下喧喧闹闹地不停,争吵声不断传上来。
“霍老板你这就好没意思了,我就才几天不来,你就将我忘了,还把我一贯的位置给别人了?”那人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人,中气十足又嚣张地喊道:“霍老板!你这下可得给我一个道理!”
霍老板低声下气的声音紧接着传出:“哎呦喂,张公子,你这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都不能忘记您啊!”
说着不断闻言道歉:“只不过,这雅间向来是客人有钱就预定的,您早些日子没来,我还以为您贵人早就忘记了我这小店,哪能想到您还能记得,那不然也绝不会将位置卖出去啊......”
沈芝白听到这风波,悄悄探头往外瞧,只见那张家公子看都不看,伸手推开俯身的霍叔,径直往楼上走:“我倒要看看楼上到底是谁敢占了我的位置,看他见了本公子还坐的坐不住!”
霍老板一见他往楼上冲,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阻止:“别别别!张公子您别啊!您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别的客人已经定了那间雅间,您这么破坏我们这里的规矩,可教我们楼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张公子震惊转头,没想到霍老板竟敢拉自己的袖子,伸手扯了扯,没扯动。
霍老板抓住他袖子一动不动,大有一副袖死他活的架势。
“你这个老匹夫,乡巴佬!快松开我的衣袖,脏死了!”张公子一脸嫌弃,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般不断地拽自己的袖子。
霍老板一怔,神色上闪过一瞬即逝地冰凉,连忙低头掩饰过去,仍旧挂上赔笑的脸。
“你这个老家伙,给我起开,竟浪费本公子的好心情!”张公子一把将霍老板脑袋推开,大力地撞向一旁栏杆。
“哎呦!”霍老板头猛地撞上栏杆,瞬间溢出鲜血,沾染了满头。
沈芝白目光一滞,转头去看离烛。
离烛微微低头,从他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他尖尖的下巴,整个大半张脸掩在一片阴影里,辨不出神色。
沈芝白视线看向他攥紧茶杯,露出青筋的手,抬眸认真地看向他:“想出去帮忙的话,那就出去帮忙吧。”
他话语温柔坚定,眼神充满鼓励,想告诉这位敏感又自傲的少年,他后背是站的有人的,事事都可以随心所愿,不必在压抑在自己心里了。
“不去。”离烛抬头看他,露出一双发红的眸子,神情却冷静地可怕,“现在去帮他,只会让他以后更加难做。”
他说着,又低下头来,“你知道的不是吗?而且......”
他话语说得有些艰涩,“他也不愿意我们出去的。”
沈芝白没说话,抬眼又瞥向外面,现在确实不适合出手相助,离烛说得没错。
霍老板能够在玉州城里面呆这么多年,还能混的风生水起的,肯定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能够随随便便就被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欺负的。
所以,是霍老板为什么这么低声下气?
沈芝白视线在楼下乌泱泱的人群里巡视,目光落在隐蔽角落一角处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身上,眼里带着一丝探究。
那人一身黑衣,戴着黑色斗笠,手里的佩剑确实戴着一件紫色的玉石坠子,隐在身侧一旁,不仔细看不甚分明。
“哎呦!我这肚子怎地了......”本来还在嚣张施压的张公子突然哀嚎着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也没什么心思跟霍老板纠缠了,狠狠指了指满头鲜血的霍老板,重重瞪了他一眼,捂着肚子飞快地跑下楼,一溜烟很快消失在后堂。
霍老板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深深看了他消失处,神色冷漠。
沈芝白似有所察觉,转头看向大堂一角,那处已空空落落,丝毫不见黑衣人身影。
“人走了?”
那他是冲着谁来的?张公子吗?还是霍老板?
沈芝白心里有些疑惑,轻轻关上窗户一口,朝墨笙符摇了摇头。
“菜都凉了,大家快吃啊!”姜青溪自从饭菜上来,就一心扑在饭菜上,刚才那楼下的喧闹完全都没进她脑子里,此刻吃了个半抱,才空出时间,筷子上愣愣夹着一块红烧肉瞧着众人:“大家怎么都不吃了?”
江玄灵早已用灵识将楼下状况扫了个遍,瞥了眼离烛,伸出筷子夹了根青菜,淡淡道:“赶紧吃饭吧,大家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好好修整一天,后天中午我们再出发。”
墨笙符按住沈芝白伸向反复伸向凉菜的筷子,凉凉瞥他一眼,在他碗里放了块温热的豆腐,朝他抿唇一笑。
沈芝白本想发火,却见他如此卖乖表情,瞬间憋不住了,忍不住轻笑着将手中的筷子转向碗里的豆腐。
没什么味道,但好在比较柔软,好入口。
“各位小友们,让大家看笑话了!”头上包着一大块白布的霍老板敲了敲门,推门进来,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已经给各位吩咐好上品好房,大家都好好休息一番吧。”
离烛猛地抬头看向他,视线流连在他头上绑的厚厚的绷带,伤口像是颇深,白色的绷带都深深浅浅地透着血色,看起来颇为凄惨。
“霍叔,这些年来辛苦你了。”离烛本就微红的眼睛,显得越发的红,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神色有些愧疚难堪。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办法保护村子,也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离烛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目光显得有些偏执。
霍叔颇为惭愧地摆了摆手,连连羞恼道:“哪有哪有!还是让你看笑话了,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没有什么能力啊!”
他说着有些感伤:“这世道是颇为艰难啊!大家都别看我这酒楼又多风光,不过只是个富丽堂皇的壳子罢了!火苗崽子啊,你以后可别像叔叔一样,落得这里外不是人的境况,你可要事事随心,自在地过活啊......”
他眼里满是感慨,期许又满意地看向离烛,拍了拍他的肩道:“要活得开心些,跟朋友一起离开这里吧,忘记这里......”
他见离烛与这些方外之人相交甚密,就以为他要离开村子,闯荡江湖。
“我......”离烛本想告诉他,他永远不会离开村子,但话语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又停住了,深深看向霍老板,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霍叔,你放心,我会活得开心自在的。”
霍叔眼里闪了闪泪光,重重点头,欣慰道:“欸!欸!”
“不好了不好了!张公子吐血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
“张公子死!快去报官府!”
楼下这时突然一阵吵闹,伴着尖叫和哭喊声,接着出现纷杂的脚步声,咚咚咚地跑上楼梯。
“出大事了!掌柜的,张公子......张公子他死在后院茅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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