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小朋友，来给大家说一下。”

“我看到了一片海吞没了一座海岛。”

额……

主持人苦笑着脸，握着话筒半晌说不出话。围观的群众看乐子，表示这小子是来拆台的吧。

许未无奈，真想举双手从脑袋里面把记忆抠出来，证明自己真的是实话实说。

这是一个VR新品发布会的现场，高科技产品的宣传噱头吹遍了大街小巷，就连在学校寄宿的高中生也知道。

比如许未的同学。

在得知许未的爸妈是这次VR新品的开发商之后，他们以当牛做马两个月为代价，从许未手里拿到了五张入场券。

幸好发布会定在了周末，他们才得空参加。

托许未的福，他们坐在最前排。

会场十分大气，整体布置的主题与这次VR的展示相关。

动物主题！

除了会台，其他左中右三面分别代表了天空、海洋以及陆地，每一个参与活动的人都要装扮成一个自己喜欢的动物，坐在相应的位置。

许未的是鲸鱼，就坐在海洋区的第一排中间。

主持人在体验VR的环节一眼就相中了许未，毕竟是“自家人”，就来一个先发制人。

主持人的说辞是在VR中能看到自己想看的动物，立体展示，活灵活现。

多美好啊。

谁料想，许未不按套路出牌。

海洋吞没海岛……

“看样子，这位小朋友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鲸鱼，是不是因为太过于震撼，所以想象力迸发呀！”主持人赶忙拿走许未手里的话筒，生怕他再说什么，毕竟是少东家，真是有苦说不出，“还有谁想体验一下吗？”

许未沉着脸坐下，明明就有啊，VR里面看到的就是这样，自己实话实说也被说成了想象力丰富。

平日里自己喜欢开玩笑，现在好不容易正经一会儿，居然没人相信。

“许哥，还得是你，刺头精神永存！”旁边的一个男同学用手肘抵了抵许未，用“致敬”的眼神传达给许未。

所谓致敬的眼神，就是佯装严肃，眉头微皱，鼻孔微缩。

简单来说就像脑仁被挖走了一般。

在他们学校，这就是刺头帮的礼仪。

而刺头帮帮主就是许未。

至于为何是帮主，初始的理由自然是像个刺头一样，呛老师。

许未打小出国，练得一嘴好英语。

课堂上面，英语老师口语带了点地方特色，他受不了，非要站起身来，告诉老师，你这样读是不对的，现场教学了起来。

该说不说，他的口语还真行，英腔就跟BBC里的主持人讲出来的一样一样的。

对于其他同学而言，这样自是最好不过了，又能看乐子，又能拖延时间，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老师刚开始受气，忍着，想着哄哄学生，倒是配合一下。

直到后来，老师按着许未的方法读，倒真改了口音。

这孩子，不得了，了不得。

一来二去，班级的英语成绩反而提高了不少，特别是听力。

更重要的是，老师口语改正后，许未便消停了，好像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呛老师，就是为了提高老师的口语。

煞费苦心！

老师开心极了。

同学们纷纷表示，这就是刺头的最高境界吗？不但呛人还让人心服口服。

于是信仰者众多，拜为刺头帮。

“也就你会这样低级的呛人，我看许哥的眼神不像有假。”

“就是，你以为都像你啊，张大聪明。是谁啊，想学许哥，纠正地理老师说，撒哈拉沙漠在美国。”

周围人一阵哄笑。

被叫做张大聪明的一时语塞，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地喊着，“魏明！刘昊！你俩给我等着。”

魏明手搭着刘昊的肩，探头过来做了个鬼脸，“我可是二当家，刘昊是三当家，满满是性感火辣女总裁，佳奕是温柔恬静女小妈……哎哟！”

魏明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巴掌，佳奕就坐在他后面的位置，瞪了他一眼。

“好了！公共场合，吵什么吵。”坐在佳奕旁边的女生看不下去了，还想说什么，却被佳奕拉住了。

“满满，别打扰许未。你们看他的样子。”

五个人这才消停，转头看向许未。

许未从坐下就一直没有搭话，满脸沉思，既然主持人那般反应，显然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若仅此而已，他估计也就会当作系统故障，不会放在心里。

可他看到的，却与过去多次做的一场梦似曾相识。

特别是那个举起鱼叉的男孩。

蓝瞳，红唇，黑发，估摸着七八岁大小，举着鱼叉咧着嘴笑，周身有十几只水滴大小的银白色球状物体，不停地在空中翻滚。

不知是在第几次梦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他才看清，那些球状物体原来是一个个缩成一团的鲸鱼。

后来，他的胸口也莫名出现了一个鲸鱼图案，和梦里的如出一辙。

有天许未的爸妈看见了，以为他纹身，他们还为此大吵了一架，许未也懒得解释。

因为他也不知这鲸鱼为何出现，与其像一个神经一样说自己做了一个梦，然后稀里糊涂出现了一个图案，倒不如就说是纹身。

反正不大，也不显眼。

许未的父母严令禁止，仅此一次。

正想着，许未忽然浑身发冷，有一道目光像是在审视着自己，他这才回过神来。

许未转过身，那被审视的感觉即刻消散，只迎着五个人关切的目光，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从几周前开始，许未时常会这样，在学校也是魂不守舍的，魏明、刘昊、张羌、满满、佳奕五个人轮番登场，安慰，试探，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对于许未而言，不过是那梦的后遗症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所以你做的梦就跟你刚刚在VR里面看见的一样？”满满不可思议地问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许未点点头。

发布会还在进行。

许未已经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了，真实又虚幻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于是他借上厕所的由头，出去透口气。

五位小伙伴心知肚明，也就没有过多的打扰了。

会场的布置确实不错，气派别致，许未一路走过去，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慢慢消散。

尽头拐角就是厕所，他正要转弯却被人叫住了。

“你就是许未吧。”

许未顺着声音，扭头看见来人。

一个身形矮小，看着年纪也很小的男孩，身着全黑的装扮，只有包住脑袋的头套有上下两排白的发光的锯齿，看不清眼睛，但是脸颊上有一道海浪波纹，可以判断出他的装扮也是和海洋动物有关。

“你是？”

“黑鲨。”

“找我有事吗？”

“眼睛。”

“什么眼睛？莫名其妙。”

许未早就过了玩这种“非主流”游戏的年纪，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屁孩故作高冷的感觉很好笑，正要打趣一声。

“小朋友……”

许未还没来得及说完。

不料想，那自称黑鲨的小男孩果断将头套摘下，露出了他的眼睛，猩红色的眼球迸射出一道弧光。

弧光就像一位领路人，在许未的眼前伸出双手，势必要将他的魂给抽走一般。

毫无防备！

许未一下子失了神，身子一歪，伴随着扑通一声，他就这么倒在了黑鲨的面前。

黑鲨往前走了几步，在许未的身旁蹲下，他伸出右手，将食指和中指横在眼球前，猩红色的流光从他的眼珠里飞出，游丝般缠绕在两指间。

他吃力地压制住右手的不适，可他的手却像个喂不饱的婴儿，用力地吮吸着。

红光尽，黑鲨猛然抽出左手，撕开许未胸口的衣服，那水滴状的鲸鱼图案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接受你的天命吧。”

黑鲨低沉地怒吼一声，顺势将右手两指对准那鲸鱼。

聚合的红光化为了血色的团雾，像核弹一般发射出去。

鲸鱼这才有所反应，翻滚，抽搐，剧烈地抵抗着外来者的入侵，可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团雾包裹着鲸鱼，就像在安抚着他的情绪。

于是他们安静地融合着。

直到许未被魏明喊醒。

“许未！许未！你还好吧？”

许未睁开眼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

床边还有魏明他们五个，现在正探着头，盯着许未的脸。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佳奕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这是咋了？”

“你还说呢，你躺在厕所门口，要不是我们看你那么久没回来，去厕所找你，还不知道你会在那里躺多久呢。”张大聪明凑近了一点，夸张地说着。

“好了，既然许哥醒了，那我们就放心了。”刘昊一把拉开张大聪明。

许未坐起身来，正要开口说话，低头一看，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已经缺了一块，露出了里面的肌肉。

“这……”许未赶忙扯着被子掩盖住。

“好了！你躺在那里的时候就这样了，真没想到现在这世道日下啊，唉……”满满佯装一脸可惜的模样。

佳奕虽然止不住地笑，但还是正经地说道，“好了，满满，别打趣了。许未，你还是要去医院看看，许叔叔已经去联系他的医生朋友了。”

“发布会呢。”许未皱了皱眉，意识仍然有些模糊。

“发布会还在进行呢。”刘昊抢答道，“对了，许哥，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还有印象不。”

“许叔叔调了监控，我们也都看了，那段时间的监控画面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关了它？”

“不，画面依旧清晰，是你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我？”

“对，你在门口咧着嘴笑，然后突然就倒下了，还用手撕胸口的衣服。”

什么？许未啊了一声，瞪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小男孩，还带着一个头套，上下有两排牙齿。”许未想到了他倒下前看到的场景。

五个人面面相觑，还带着点疑惑的表情，然后摇摇头。

好吧，许未习惯遇上这些稀奇的事了，从那个梦开始，真实和虚幻也许就在一念之间。

他们一行人还聊了一会儿，直到许未表示自己还想在休息会儿，那五位才离开。

许未这才拿开了掩住胸口的被子，可奇怪的是，胸口的鲸鱼图案呢？

他马上脱下衣服，低着头四处寻找，那水滴状的白色鲸鱼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未折腾了一会儿，累了，只好躺下。

天花板的灯静静地发着光，许未也静静地看着，直到视线模糊，眼皮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