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陆启泽是被一阵不怎么愉悦的震动声吵醒的。

他伸手摸到枕头下边，将吵醒他的元凶摸了出来，半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一个有些老旧的翻盖手机。

这是谁塞到他枕头下边的？

房间里还昏暗的厉害，他又伸手去床头边去摸台灯，结果一伸手就够到了空荡荡的床边，惊得他一下子撑起身子往旁边看去。

入眼的是两组接到天花板的柜子，再往旁边一看，身下的床也不对劲，整个房间都不对。

陆启泽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定自己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变化，他慌张地趴到床边，看到了一个开关，摁下去之后，头顶的灯急速地闪烁了几下，这才照亮了一整个房间。

他确定这不是在自己家。

大概还没有十平米的房间，正中间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左边是书桌，右边是柜子，从大门那留了一条过道通向外边的阳台。

应该是阳台，陆启泽从书桌上方的窗子看到外边还有凉晒着的衣服。

神情恍惚间，他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内侧，直把他捏的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眼前的场景还是没变。

头顶的灯将整个房间都照的清清楚楚，身上盖着的是印着卡通图案的黄色被单，因为他刚刚的动作被凌乱地卷成了一团，床尾椅子上的小风扇呼啦啦地吹着，在这样的早晨带来几分凉意。

陆启泽呆愣了一会，感觉露在外边的手臂和大腿都被吹的凉飕飕的，这才爬过去把电风扇给关了。

这下不光觉得身边的环境不对，他连自己的身体都觉得不对了。

陆启泽是个怎么晒也晒不黑的主，可他现在所看到露在外边的皮肤，分明是很健康的蜜色。

就这么半跪在床上，陆启泽还在发呆，就见房门口晃晃悠悠走过去一个人，瞧见房间里的灯还开着，便提醒了一下，“起来了就赶快换衣服，把灯关了。”

陆启泽呆呆地应了，他在看到床边那个熟悉的书包就想明白了什么，然后一脸恍惚小心翼翼地把放在枕头边的校服换好，全程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换好衣服出来，前方入眼就是客厅，除了电视柜茶几和沙发，也只留下了一条路通过去。

右手边是大门，入门的地方摆了两双鞋。

“怎么还不来漱口？待会来不及了。”

陆启泽还在发呆，就见客厅的尽头，男人探出了个头来，声音有些不耐烦，“搞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听了这话，陆启泽果然速度快了很多，跟在男人身后有样学样洗漱完毕，最后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刚这么想，肩膀上就被狠狠拍了一掌，“愣什么，准备出门了。”

客厅里的采光要好很多，陆启泽得以很清楚地看清楚男人的模样。

裴瑾南跟她爸长得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男人国字脸，不说话的时候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模样，身材微微发福但并不走样。

他此刻正拿着一把小梳子给自己梳了一个还算精致的男士发型，又凑到镜子跟前照了照，把POLO衫的领子抚平。

陆启泽则是随意扒拉了一下只将将够到眉毛上的刘海，便去大门口穿上了运动鞋。

男人看了眼时间，也快步走了出来，换好鞋，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陆启泽不认路，就坠在了后头，然后见男人在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滴滴两声打开了楼下树荫下停靠的小轿车。

陆启泽打开门坐到了后座上，男人见他上车，一句话也没说，迅速倒车，然后穿过楼房旁边狭窄的小路，开了出去。

陆启泽心中暗暗记着这条路，结果还没几分钟，他就看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

江城二中。

从江城二中大门口驶过，拐了个弯，等路上的学生少了，车子终于加速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行驶开来。

汽车一路飞驰到了学校，期间陆启泽没说话，男人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

陆启泽注意到那手机是比较新的一个款式，上下滑盖，四寸的彩色屏幕，还配手写笔。

是他换手机前看到过的，价格也很不便宜，要两千多。

陆启泽就这么胡乱地想了一路，父女两个像是陌生人，一直沉默到了校门口。

陆启泽开门下车，直到关上车门了才被男人叫住，“等等，钱还没给你。”

陆启泽又只好绕到驾驶室那，从男人手上接过一张20块钱的纸钞。

“省着点用，在学校好好学习。”

男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有些不耐地前后看了眼，听到后边有催促的喇叭声，便跟自己女儿摆了摆手，“我走了。”

陆启泽不知道怎么回话，最后憋出来一句，“谢谢爸。”

这句话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因为他说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脚踩着油门驶远了。

陆启泽攥着手上的二十块钱，掂了掂书包，熟练地去学校门口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然后进了校门。

他还得到学校去看看裴瑾南现在到没到。

被他惦记的人起床的时候也吓得不轻。

熟悉的生物钟将裴瑾南从睡梦中拉扯了出来，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枕头底下摸手机看一眼时间，却摸了个空。

想着她大概是放在床边充电，结果坐起来一看，周围的环境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还置身于睡梦中。

等她恍恍惚惚站在房间内的镜子前才发现，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准确的是她穿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

裴瑾南不是没看过玄幻小说的人，偶尔她也幻想过自己能像小说里的人那样，可真正实现之后，她只觉得离奇。

镜子里的面容她很熟悉，正是昨晚上还见过面的陆启泽。

裴瑾南在镜子前绷直了背部，正直青春的少年身体还有些单薄，但足够挺拔，整个人站直了身体之后，仿佛一株笔直向上的小白杨，看着就让人欣喜。

裴瑾南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端详陆启泽的容貌，之前离得远了，只觉得对方长得好看，现在凑近了看，更觉得对方连皮肤都这么的光滑细腻。

好在她还记得上学的事情，换好一身新的校服，裴瑾南就拎上书包出了门。

等出了门，裴瑾南才发现这个家似乎有些大。

出门向下看是宽敞的大客厅，裴瑾南下了楼，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摸清楚了卫生间的位置，然后就见应该是厨房的门啪地一下被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人。

裴瑾南紧张的不敢说话，呆立在原地，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对方非但没看出来她的紧张，反倒是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了餐厅的长桌上，又很热情地说，“你醒啦，早饭已经做好了，先去洗漱一下吧。”

这是一位看上去大概五十岁以上的阿姨，穿着干净朴素，笑容让人很亲切，但裴瑾南猜测她应该不是陆启泽的母亲。

果然，她还没说话，对方就又进了厨房。

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有好几套，裴瑾南不知道该用哪个，便试着在洗漱台下边的柜子里看了眼，摸出来一根暂新的牙刷对付着漱了口，洗脸也只泼水搓了把，然后去客厅拿了几张抽纸擦干水珠。

裴瑾南刚把自己打理好，那阿姨又走了出来，这会她端了个杯子，将它放到了桌子上，又一边招呼着，“你快把饭吃了，我去准备叫珂珂起床。”

裴瑾南这才坐到餐桌上去，面前摆着的大碗里是一份西红柿鸡蛋面，她毫不客气地将面吃完，又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干净。

刚把杯子放下，就见那阿姨又走到客厅里来，催促她，“吃好了赶紧去上学吧，别耽误了。”

“那我走了，”裴瑾南点了点头，拎着书包就往外走，她看陆启泽平时也会坐公交，估计早上也不例外。

出了门，裴瑾南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她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在大路旁边的山上四处玩耍，这里的小红房子还曾经是她儿时的向往，没想到居然是陆启泽的家。

裴瑾南回忆了一下路线，便轻巧地沿着长长的石阶小跑了下来，不同于以往，她几乎是刻意地舒展着肩膀和后背，清风拂过，校服布料紧紧地贴合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她很久没再感受到的快乐。

她几乎是肆意地迎着风奔跑，到了最后几阶，便长腿一跨，稳稳落了地。

就连挤公交都好像成为了一种乐趣，裴瑾南混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不用再刻意避着到处挥动的胳膊手臂，便随着人流挤上了公交车。

钱是临时在陆启泽的书包里摸的，她投了一块，照例从一个陌生的同学手上收到了五毛。

即使没抢到座位，裴瑾南这一路的心情都很明媚，她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一个女生，挺直着脊背抓着横杆，腿牢牢地钉死在车厢底部，有一副任你如何摇摆，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好在等下了公交车，裴瑾南还是有了自觉，她相信陆启泽这会应该也在学校等她，便不再磨蹭，一路小跑着进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