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空气仿佛沸腾了，所有人都陷在一种让人崩溃的焦躁和慌乱之中。
“滴滴滴滴滴滴——”
警报器一直在响，醒目刺目的红光一闪一闪。
广播重复提醒：
“所有人注意，大批戕尸正在侵入！请所有医护人员组织好撤离！”
“大批戕尸正在侵入，请医护人员组织好紧急撤离！紧急撤离！”
“再次提醒，所有人注意，大批戕尸正在侵入！请所有医护人员组织好……呲……撤离……呲呲……呲呲呲呲。”
“大批……呲呲呲……戕尸……呲呲呲……侵入……”
在一间房号为2204的ICU病房前，走廊灯下投射的影子重叠混乱，一群医生护士和病人及家属们挤在电梯前。
广播失灵了，呲呲作响的播音器只是短暂地移开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晃神了一会，随及又紧张地盯向电梯显示屏。
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电梯。
就好像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人群里人推搡人，异常拥挤，不时有人发出几句低声抱怨。不过没人在乎。
戕尸来了！这可不是小事！人人掐着空隙往前挤，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希望在电梯来时成为被丢下的那一个。
一个三十来岁、寸头的男性家属挤在最前面，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面容几乎狰狞，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克制不住地刷了一遍又一遍电梯卡。
电梯只有使用电梯卡才能启用，进入电梯内，还需拍摄扫描确认乘坐者的身份，满足两者才能运行，这种繁琐设计的初衷就是在某种程度上避免戕尸戕兽这种低智生物的侵入。让电梯能够直接下到未暴露在表面的地下安全区。
电梯正在下降，隐约听见叮地一声，停在了他们的上一层。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却见屏幕上登时出现一个红色的“满”字，众人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毫不犹豫地掠过本层楼向下。
寸头男一拳捶上墙，忍无可忍地说：“该死，又是满员！”
旁人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别等了，大家走楼梯吧。”
“这里可是22层啊！”
“那咋了，再不走我们都得完蛋，那些戕尸马上就来了！谁知道会不会带来辐射呢！多犹豫一秒就多一份危险啊！”
“不行啊，楼梯只有一道感应防火门，可能拦不住戕尸。”
“你怎么知道拦不住？你试过？你了解过戕尸吗？而且，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他们主任身边不是还有异能者吗！”
这人极力劝说大家走楼梯，寸头男看了说话这人一眼，顿时恍然大悟，阴阴地说：“又是你……刚刚就是你把你亲爹锁在病房是吧？呵呵，我可没你这么有孝心！我老婆坐轮椅你没看到？下这么多层楼梯她哪受得了？”
能上这一层的病人，不死也快残废了，一个残废还带着跑做什么，不是拖他后腿么？这种时候谁顾得上装孝子，对方毫不在意，呸了一声：“老子又没关你爹！”
寸头男：“如果真有辐射，你爹变戕尸第一个来找你这个大孝子。”
……
还在逃命呢这就吵起来了。
原本就心情沉重，这几个家属吵起来更加让人心烦意乱，一些医护人员再好的职业素养也憋不住了，很冲的口气出来调解。
“别吵架！留口气不如等会逃命的时候用吧。”
“真遇上我们能跑得过就好了呵呵，我们只是普通人，又不是异能者。”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这辈子都不想来医院了！”
“你这辈子有没有着落还不好说呢，你等下辈子吧。”
大家都陷在糟糕的情绪里，似乎说什么都冲人。
主任助理并未挤在人群里，而是站在走廊中间，他拨出去好几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嘟嘟嘟的忙音从没让人如此绝望，他这时候心已经凉了半截。
但他还得保持理智，回头冷静地劝：“各位，先别急，楼下比这里更加危险！安全区也不一定真的安全，无论走电梯还是楼梯都是，建议先等我们周主任过来再说。”
他话音刚落，脚下忽然震动，听见走廊尽头响起一串厚重的脚步声。
众人精神一震，抬眼看去，走廊另一头，四个身形强健，戴黑色头盔，穿黑色作战服的护卫队成员向前开路，枪托举在胸前，紧紧护在一位年长的医生左右，向他们这里聚集。
护卫队成员的装备从头到脚，碳纤维防爆头盔下只露出一双双坚毅的眼睛，那是他们在长期严苛的训练中养成的——习惯在任何环境下都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决不放任自己同空气中流动的压抑一起随波逐流。
那是周主任！还有四位异能者！
被四位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异能者保护的这位主任医生，他手里攥紧着一只公文包，乱塞的资料边角和几根试管参差不齐地露在外面，手肘下面还夹着一堆文件，足以想到不久前突然收到消息，他有多着急地来收拾这些至关重要的资料。
一刻也不能多耽搁，他们在房号2204的ICU病房前匆匆跑过。
紧闭的ICU病房的门隙从里面投射出静谧的黑暗。
“周主任！”
“周医师！”
电梯口的众人眼巴巴望着，主任的助理仍然还算冷静，向周主任汇报道：
“主任！现在联系不到医院前台和安保室了，断联时长超过近十分钟，一层大厅疑似已经沦陷！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主任看起来最多五十岁，在大家眼里是个温和稳重的中年男人，厚厚的眼镜恰好掩盖了他眼底的几分慌乱，但额角的几滴冷汗还是出卖了他：“监控呢？监控还能查到吗？”
助理说：“网络卡顿，暂时访问不了。”
周主任思索道：“小何，我听说之前一层和二层损坏了一大批监控设备。”
何助理：“是，完全报废了，技术部还没查出原因。不过新采购的监控设备早就到了，其他完好的设备也通通找人检修过了。”
“喂，”寸头男打断他们，道，“坐电梯下去，你们去地下安全区，到负一层停车场把我和我老婆放下来就行，我的车停在那里。我老妈和儿子还在楼下步行街等我。”
他来医院是为了陪老婆的，没想到遇上这破事！
他的老婆瘫坐在他身前的轮椅上，还在昏睡中，拥挤汗味的空气让她感到不适，睡梦中止不住咳嗽，脸上毫无生气。
没人理他。
停车场就在医院大厅的下层，没有特意阻隔，假如大厅已经沦陷，停车场这会儿估计也早已经成为戕尸的乐园了。
在那里放这两个人出去，等于让所有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电梯旁边有个开合窗，周主任走过去，身旁一位B级异能者立即上前将窗户掀上去，开合幅度有限，探头的话头只能伸一半，周主任调整了一下眼镜，随着视野开阔，底下一些细微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明显。
花坛、人行道上横着一具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病号服的，白大褂的，五颜六色私服的，无一例外被捣烂了胸口，挖走内脏，鲜血不要命地胡乱喷射，俨然成了一个个人形喷泉。
车道上，一些误入的市民们看到这些尸体吓得连忙掉头。
这时候，从医院大厅里跑出好几个沾满鲜血的“人”，其实已经认不出是人还是戕尸，也许有人在呼救，也许只是戕尸们无意义的吼叫，不重要了，他们拼命地踩油门，离开这里。
地上的尸体上被反复碾压，将地面刷得更加血液淋漓。
“……”
“嘟嘟……”
贴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周主任看了一眼来电人，忙不迭地将手机送到耳边：“喂，许队长？”
许队长是13区特派局的大队队长之一，也就是这四名特派队成员的队长。
都是13区的市民，听到“许队长”这三个字，都感到一阵安心，所有人安静下来，听周主任接下来怎么说。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周主任连连点头：“好好，谢谢，我知道了！您辛苦了！”
待挂断电话，旁人迫不及待地问：“许大队长怎么说？是不是派人来救俺们了？？”
四位异能者托着枪岿然不动。
周主任朝众人笑笑：“许队长派出直升机来接应我们了，十分钟后降落在天台上。”
闻言，除了那个要去停车场的寸头男脸色不太好，其他人皆都松了一口气。
“刚好电梯快来了，不如再等等看。”
“这一层往上还有好多人咧，都跟着俺们上去了可怎么办！周医师，许大队长有没有说几架直升机啊？塞得下俺们这么多人吗。”
周主任摇了摇头。
那人又抓着异能者问：“兵哥，你肯定知道啦，许大队长跟你们说啥了？”
异能者甚至神情都不变，除了周主任相关的事情他们一概不会多管。
倒是寸头男看明白了，开口道：“别费劲了，你看他们告不告诉你，呵呵，周主任是国家级的特殊人才，特派局来救也是为了救他一个人。关你、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你现在走好伐啦，”那人白了寸头男一眼，“你要下去找你老娘和儿子那你去啦，早就烦你咧，你和你老婆最好别跟俺们一块走，俺还嫌人多咧！”
“你以为我不想？死老太婆！现在还不是你们占着电梯要去上面？”
“怎么又吵起来了，到底有什么好吵的……”
这时，忽然有人注意到电梯口这间一向关得死死的ICU病房，房号是2204，她伸手推了推，没推动：“里边有人吗？”
一个护士扫了一眼，她想起来：“有。一个睡了好多年好多年的植物人……反正比我来这上班的时间都久！不过不是我看护，具体我也不清楚。”
一个医生说：“我记得是周主任的病人吧。既然家属不在，我们不用管吗。周主任？周主任?”
周主任愣了一下。
2204。这间病房……
周主任眯了眯眼，很多次他经过这里都会下意识地快走几步，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一些……极其悲观的情绪支配。
某个少年生动有趣的模样，总在镜头前笑得明媚如阳。只要他在，就能驱散人们心底的阴霾，是自由洲的英雄，联盟的希望。
周主任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悲伤的神情了：“他……是一个非常阳光，活泼的好孩子。”
这位医生不解：“嗯？什么？”
“不……没什么，他不会醒来了，”周主任推了推眼镜，顺势掩饰掉眼睛里强烈的情绪，说，“昏迷了十年，要一直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假如强行带走更容易出事。”
“……哦。”
电梯目前已经到达20层。
这次往上走，不可能再满员了！众人眼里总算浮现一丝希望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等回家了，一定要发个朋友圈！刚刚近距离偷拍了好几张异能者的脸呢！
何助理从周主任的表情中读出一丝奇怪：“主任，怎么了？”
周主任已经在思考另一件事情：“小何，你说，什么能影响一个区域的监控设备呢？”
这不是技术部的活儿吗，何助理不知道，刚想干笑一声，听见“叮”地一声，电梯响了。
还来不及对主任干笑，何助理突然顿住了，他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在人多的地方显得无比微小，他细细地听，那声音，就像，就像是有人在钢板上抓挠，撞击，在低吼……
糟了！
有人惊喜道：“太好了，电梯来了！”
但何助理那一瞬间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掐住了，从头皮麻到全身，他以为自己在大喊，但其实声音轻得能被风吹走，还带着颤抖的尾音：“……快跑！”
他的声音被埋葬在众人的欣喜里，离他最近的异能者明显愣了一下。
一股腐烂的恶臭最先飘出来。
电梯门开出一条缝，伸出一只苍白溃烂的手。
步小新：诅咒谁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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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戕尸袭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