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推我当了挡箭牌这件事,贺兆齐笑着说要请我吃饭表示歉意。
然后第二天,玫瑰香槟,烛光西餐,对面的贺兆齐虽然一身休闲装,但是一股矜贵之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汗如雨下,如坐针毡。
这架势真像求婚,如果再从甜品里吃出一枚戒指,就更像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自在地说:“贺兆齐,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吃饭很奇怪?”
贺兆齐停下手里的刀叉,“有吗?”
贺兆齐又在装傻,我暗暗在心里翻个白眼。
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西餐,我也陪闻卉吃过几次。
吃西餐太累了,要不是闻卉喜欢这调调,我一辈子也不想碰这玩意儿,左叉右刀,什么刀切什么食物,酒杯要怎么握,腰要挺得笔直,双肘要悬空不能挨着餐桌。
为了看起来很有品位不丢人,在服务生询问羊排要几成熟的时候,必须像个美食家那样矜持地说“五分”。
说实在的,五分熟的羊排真难吃,一刀切下去,血呲呼啦,但是自己点的菜哭着也要吃完,不仅要吃完,还要吃得面带微笑。
“打扰了,这是那位客人送的红酒。”穿燕尾服的侍者抱着一瓶1997年产的玛高红酒,礼貌地低头说。
谁送的红酒?难道是什么白富美?贺兆齐这皮囊确实很能骗人。
我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个穿西装的啤酒肚男人,大约四、五十岁,一派成功人士风范。
一瞬间,什么分桃断袖龙阳之类的刷刷从脑子里闪过!
我不由得露出僵硬的表情,这是遇到真基佬了吗?
男人托着酒杯,走过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对贺兆齐露出热情谄媚的笑容,“贺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们正在用餐。抱歉,您等等。”
“好好好。”即使被拂了面子,男人还是脸上堆笑 “车就停在门外,贺先生你慢慢吃。”
整个餐厅里,包括那个燕尾服侍者,虽然看似不动声色,其实伸长了脖子,坚起了耳朵在看着这一幕,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有隐情的八卦。
原来是来求贺兆齐办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走了之后,我问贺兆齐:“他到底求你什么事?”
“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事。”贺兆齐手中的刀叉微微停顿了一下,“阿铭,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西餐厅门口果然停了一辆豪车,搭着我们到了一家豪宅。
绿意盎然的庭院里堆了假山,建了八角凉亭,还砌了一个喷泉,大理石少女雕像,双手执瓶,水从瓶口流出。
门厅顶端悬挂着华美的水晶吊灯,万宝架上摆着青花瓷,全套的红木家具价值不菲,地上是暗红色的天鹅绒地毯,奢华之极。
房子是好房子,可是总感觉哪里别扭。
“请进。”管家做了一个手势,领着我们进了书房。
通常像这种有钱人的书房,或者摆活水盆景,寓意财源滚滚;或者养点金鱼,寓意鲤跃龙门;再或者挂幅山水画,寓意水流出山。
但是这个书房里相反,没几件摆设,仅在办公桌上放了一块血红色的石头,也不晓得算不算摆件。
那个啤酒肚男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看到我们到了,忙说欢迎欢迎,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跟我说上了,“你是贺先生的徒弟?哎呀,真是年轻。我姓叶,叶罗宁,幸会幸会。”他向我伸出手。
我怎么就变成贺兆齐的徒弟了?不过别人都伸手了,我不好意思不握。
“其实我不是……”我一边解释,一边要握上去,贺兆齐却截住了。
“叶老板客气了。您就说说是什么事吧?”
叶罗宁一听就紧紧抓住贺兆齐的手,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贺先生,你可千万要帮我啊,我找过其他人,都是些骗子草包,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事了结了,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他开始出事情原委,原来叶罗宁以前还是穷小子的时候,跑去墓地里偷吃祭拜的贡品,不知怎么就在墓地里睡着了,梦到一个老头,老头说可以让他这辈子有花不完的钱,但条件是,要和他结成亲家。叶罗宁同意了,还真的发财了,也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谁知过了十几年,那个鬼真的把女儿嫁过来了……
那天晚上,叶罗宁的儿子梦见唢呐声,大红花轿抬着新娘进了他家的门,还拜天地、喝交杯酒。
叶家就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让儿子娶个鬼新娘?叶罗宁到处求神拜佛,幸好遇到一个高人,在高人的指点之下,将鬼新娘暂时压制住了。
可没过多久,又出事了,先是儿子莫名昏迷,后来家里死了一个佣人。
叶罗宁又想去找那个高人,那个高人却销声匿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其他人,结果就没一个有本事的,全都是骗子混饭吃的。
听完后,贺兆齐坐在沙发上,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这个书房是不是那个高人布置的?”
叶罗宁一拍大腿,一脸激动,“是的,是的,不愧是贺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您说的那个高人到底是什么样?”
听到这句话,叶罗宁犹豫了起来,“我也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之前还记得的,越想就越模糊了。”他又急匆匆地接着说,“那个高人说了,不准我透露他的事。”
贺兆齐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块血红色的石头,仔细端详。这块石头不过拳头大小,殷红如血,光看着就莫名不舒服。
贺兆齐沉默不语,食指磨蹭着石头的表面。
叶罗宁又说:“这块石头也是那个高人给的。”
贺兆齐放下那块石头,“这块石头是人血石,用九十九个人的血经过炼制才能这样鲜艳。这个,其实是邪物。”
叶罗宁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滚下来,“怎么会……”
“以邪镇邪,本来就是旁门左道的做法。那个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现在即使把他找来,他也制不住了。”
“为什么?”
“因为反噬。”嘴角轻轻一勾,贺兆齐笑了笑,“那个新娘在哪里?是不是在这个书房底下?”
书房底下是地下室,黑气从地下室的门缝挤出来,那黑气是一股股,一片片,浓稠得仿佛有实体。
之后贺兆齐告诉我那是阴气和怨气,阴气怨气强烈到了这种地步,令人窒息,心里有种隐隐的压抑感。
打开地下室的门的那一刻,里面黑洞洞的,就像怪兽的嘴,感觉整个屋子都在弥漫着一种阴森的气息,顿时胳膊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我刚要走进去,贺兆齐拉住我,他似乎不想让我进去,不过贺兆齐最后还是放开了手,“铃铛带在身上了?”
我点点头,“带了。”
“小心点。”
屋子里竟然有一张超大的红木架子床,雕刻着并蒂莲花缠枝纹,垂下手工细致的黄绫幔帐。
更美的是床上的人,一身凤冠霞帔,大红丝绸的喜服,乌发白肤,琼鼻樱唇,下颌尖尖,正是那天冲我微笑的新娘子。
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一样,双手端庄地放在小腹上,小指上佩戴镶祖母绿宝石的护甲。
大约只是想看看,也没想那么多,我上前一步,新娘猛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怨毒。身上冒出了一股股的黑气,黑气浓郁,我往后一退。
她飞扑过来,那个手上的指甲,见风就长,一下子就变成了三寸来长,张牙舞爪,可怖狰狞,动作奇快。
猝不及防之下,我被她抓了个正着,那个可怕的长指甲嵌到了肉里面,痛得我大叫。
贺兆齐手一伸,抓住新娘的手,新娘痛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她不停地摇头挣扎,贺兆齐牢牢地制住她,千万股黑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直到黑气散尽。贺兆齐才松开手,新娘变成一抷尘土,尽数落在地上。
我看了看手臂上的伤,虽然很疼,但是不严重,就是流了点血,不禁为我刚才的大呼小叫而尴尬。
抬头瞧见贺兆齐,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伤,我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
贺兆齐却抓住我的手臂,“过来,这伤要弄干净才行。”
他用力挤伤口,疼得我眼角带泪。
那三道伤口里幽幽发黑,受到挤压,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腥臭味呛到了鼻子里。
直到血变成红色,贺兆齐才停手,伤口的颜色也转变成正常的肉红色,他又在上面撒了一点东西。
“等回家我再给你包扎。”他说这话语气平淡,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这话里听出了愧疚和懊恼。
其实也没必要这样,要不是我非要进地下室也不会受伤,而且就那么一点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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