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那天早上，柳蕴跟云萝一起去了新学校，云城二十中，这所学校在云城的老城区，是市里排名第一的公立中学。

院子里，云萝上车，柳蕴跟她坐在一起，司机是管家叔叔。

当车子行驶在那条公路上时，侧面，玻璃窗外，凌辰星也骑着那辆单车。他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着黑白撞色校服短袖，骑行速度也很快。

当再看不到身后那个身影时，云萝低头看着自己的叠放在腿上的手掌，旁边柳蕴看向她，摸了摸她的头。

云城学校的校服是全市统一的，在市里各种商铺里都能买到校服，几天前，柳蕴就给云萝购置了，这天，云萝是穿着校服的。

柳蕴在办公室里和老师们打过招呼后，看着云萝进入教室，上课铃声快要响起时，柳蕴离开。

当天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云萝的开场白很简短，只简单介绍了名字，下课后有同学主动打招呼问云萝的情况，她就简单的回答，别人不问，她也没有主动搭话，等到下午，跟她打招呼的人少了很多，老师在后排单独加了一张桌子，云萝自己一个座位。

周边挺冷清的，她也不是会主动跟别人攀谈的性格，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跟她聊天了。

云萝有一套新书，放在桌面上。

云萝的座位靠着窗，窗外是走廊，等到下午的时候，强烈的太阳光照的她难受。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云萝跟着班级里的女生们下楼到教学楼前方的操场集合，上课后，体育老师没多说，直接让学生先绕操场跑几圈。

云萝下午上课时，就觉得不太对劲，脑袋昏沉，这会跟着跑了两圈后，有些胸闷，十分不舒服，不过没有人停，云萝还是跟着坚持到结束。

跑步完后，体育老师直接让自由活动，人群解散后，所有人都三两成群往四周走，云萝站着原地，有些惶惶，她不知道该去哪，之后找了一个没人的乒乓球台，蹲在台子后面。

这样缓了一会，感觉好了一点，她看到一些人都往不远处的超市去，也站起来过去。中午她不知道食堂在哪里，也不好意思叫人，就没吃饭，这会很饿。

柳蕴早上给她办了饭卡，也给了她现金，足够她用。

到了超市，云萝在货架上看了一会，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

超市人太多，都是上体育课来买东西的学生，云萝感觉呼吸更困难了，抓紧离开，等回到那个乒乓球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个男生在那里打球了，她只能再找个清净的地方。

沿着小路走，她走到一个圆柱形的凉亭下面，坐在台阶上，四周都是草丛，她是小骨架，又瘦的多，坐在那里，从远处都不会看见有人在这里。

云萝撕开包装，一点一点的吃着面包，等喝完水，才感觉身体好受很多。

她坐着看着天空，这会天上没有一点云彩，全部是蓝色。

云萝鼓起脸颊吐出一口气。

感觉时间快要差不多，云萝站起来，还没等离开，却觉得身体比之前更加难受，吃了一些东西，反而更加想吐了。

云萝站起来，扶着凉亭的石柱，闭着眼睛，想等过一会再离开。

“生病了为什么还要躲着？”

云萝睁开眼，是这两天已经熟悉的面孔。

她小声回复：“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歇一会。”

女生身形单薄，穿着短袖校服，宽松校裤，一双白色运动鞋，长长的头发扎着高马尾，脸颊两侧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那一张苍白脸孔，惨淡的唇色和轻微皱起的细眉都让她看起来她是痛苦的。

有些人即使只见她一面也可以看出她们的性格。

这节体育课，凌辰星和她们是同一节，在操场时，他看到了她，跑步过程中，表情看着那么不舒服，也还是坚持到结束。

在超市货架边，他明明就站在旁边，她低头看着货架上的物品，没有看见他。

身体看着明显生病，却自己一个人走到这里。

摔倒拒绝帮助。

自己一个人走开，遇见他却胆怯的躲避。

即使没有见过几面，不太熟悉，凌辰星也对这个勉强可以称为妹妹的人有了一些判断。

“我带你去医务室。”

云萝这次没有再说些拒绝的话，这会身体真的更加不舒服了。

小道两旁野花开的很多，凌辰星走在前面，云萝跟在他身后，他们中间间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这是云萝的安全距离。

没有再交谈，这样安静的，他们走到了医务室，原来地址就在他们教学楼旁边的一处矮楼里。

下课铃声响起。

凌辰星跟医务室值班的人简单说了情况，医生询问云萝的具体情况，最后说可能是中暑了，给云萝开了药，让她在室内休息，待会不难受再回去上课。

云萝抬头，凌辰星看着她：“我先回去上课。”

云萝：“好。”

等回到教室后，老师正在上课，云萝站在门口，敲门。

空气有些沉默，云萝提起手里的药，主动说：“我有些难受，去医务室了。”

“进来吧。”老师说完，继续上课。

云萝在众多视线里回到座位上，心跳如鼓，前桌的两个男生回头看她，又转头小声说了两句话。

这会的阳光还是通过玻璃窗照到桌面上，但温度已经柔和了很多。

云萝打开书。

下课后，前桌的两个男生不知道在交谈什么，他们齐齐回头看着云萝，没说话，然后桌子两边都开始沉默。

云萝苍白的脸颊上，黑色的眼珠沉沉的却又茫然的可爱。

他们又笑了，云萝不解。

其中一个人搭话：“你是叫云萝吗？”

云萝认真的回答：“是，云彩的云，藤萝的萝。”

“你之前在哪里上学啊？”

“南衫市。”

“你老家是XX省的啊？”

“是。”

男生：“哦，那你...”

另一个男生推了推他，喊：“你快tm别说了。”

男生：“我怎么了我。”

旁白的人强行翻转他的头，然后跟云萝说：“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叫我们。我叫罗汕，他叫张天然。”

云萝觉得他们挺友好的，点点头：“谢谢。”

玻璃窗映照出人影，她的左边间隔一个过道的座位上是一个男生，满头红发，好像在看她。

云萝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对上男生视线。

他看着不好接近，红发张扬，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冷，似乎没想到会和她对视，随机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书。

云萝也低下头看书。

云萝的成绩其实并不好，在以前的那个学校，她已经没办法专心读书了，那些人每周都会来找她，她的情绪很不好，虽然想逃离但没办法。

很多记忆，云萝想起来的时候，是灰色的，模糊不清的。有时候就连现实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渐渐是灰色的，她好像游离在之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难以入睡，逐渐失眠，思绪像是烂掉的棉花，混乱不堪，脑袋昏沉，没有办法再清晰的思考跟上老师的进度，她想逃离学校这种群体生活，一直恐惧着。

小学直到初中，她的成绩是很好的，可现在看着手里的书，她已经很难看懂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云萝看着习题册，感到无所适从的茫然。

早上柳蕴已经跟她说过，下午会在学校门口接她。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后，云萝等班里和外面走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动身往外走。

在去校门的路上，云萝注意到有一面墙上张贴了光荣榜，高一到高三的名单都有，每个名次都有对应的学生的照片，她去看高二的部分，那张大海报的第一行第一个是凌辰星。

照片里，他一身校服，身姿板正，额前细碎的黑发下是黝黑如繁星的眼睛，有些温和，有些疏离。

他是第一名。

云萝垂下眼，对他又了解了一些。

校门口，柳蕴站着等着她，一看见她就向她招手。

车里，柳蕴问她：“今天在学校还适应吗？”

云萝想了一下，又是轻嗯了一声。

柳蕴看她实在是话不多的样子，也没再多聊什么。

晚上的时候，只有柳蕴和云萝吃饭，她虽然有过一瞬会想，他，凌辰星，怎么不在餐厅吃晚饭？可终究跟她没太大关系，这想法转瞬即逝。

晚上，云萝开着窗户，在书桌下打开习题册，看着这些字，却跟它们是陌生人，她完全做不出来，好像又回到了下午自习课那时候的茫然。

晚风清凉，云萝看向她的小鱼缸，小鱼在水底吐着泡泡。

听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如果，做一条鱼，会不会不再有任何情绪，能得到平静的生活。

再次失眠到深夜，云萝起身想做点什么，于是出门去这层尽头的卫生间给鱼缸换水。

打开门，对面也传来响动。

云萝手里抱着鱼缸，对面是穿着睡衣的凌辰星，他看着也很清醒没有睡的样子。

他看了她两秒，又看向她的鱼缸。

云萝也知道不打招呼很没礼貌，可对于他的称呼，她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云萝跟他说：“我想去给鱼缸换水。”

凌辰星：“嗯。”

云萝穿过他的房间门口，过去卫生间，心跳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