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云复很少会在青年面前使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平日里他总是习惯连名带姓地称呼，当然，这大多也是因为之前青年实在太过叛逆——

理论上来说，连名带姓地称呼更能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更能让对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过，这在那时候的青年身上似乎并没有效果，过后该叛逆还是叛逆。

“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那我以后……”

“不……”

程子琛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不……不是不喜欢。”

换作以前，程子琛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称呼的。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只有他已逝去的父母才会用到的，亲昵地称呼他的方式。

尤其是在他们离世之后，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更是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每当他的养父母或其他人尝试以这样的方式称呼他的时候，他通常都是选择不予回应——

当然，他的养父母大多数情况下，也并不会用如此亲昵的称呼。

他们通常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除非是在特定的人面前——

那个程子琛从未见过面，只出现在养父母电话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的养父母打电话，通常每次都会聊上一段时间。

那时的程子琛，总是被排除在谈话之外。

大多数情况下，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几乎是一无所知。

只能推测出，他的养父母需要向电话那头的神秘男人，汇报或交代些什么。

那是他无意中听到的养父母的抱怨——

“看他成天苦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好几百万似的！这让我们怎么跟那位大少爷交代？”

“你说说，我们这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少他的了吗？成天摆着个脸色给谁看呢？”

“当初我就说过，我们不该掺和这趟浑水的……”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家？谁能想到后来……”

“……就算后来……我们也一样没少他吃少他穿啊！而且……”

“我们这么做……真的不会被那位大少爷知道吗？万一被发现了，我们……”

“有……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也就是拿钱办事，天塌下来不也有那位在顶着？再，再说了……我们就，就两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且……还有……不照做还能怎么样？真要被发现了，到时候咱们就把那位抖搂出来，让他们自己斗去吧！他们要是真斗起来，哪里还有精力顾得上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能够……”

“可万一那孩子跟大少爷说起我们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也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哪次真的让他出事了？他要是配合一点，我们也不至于那样……那位大少爷给的又不少……谁天天没事想跟一个小孩过不去啊！”

“你说的也是……只是配合我们拍拍照片和视频而已，怎么就那么抗拒呢……”

对于那时尚且年幼的程子琛来说，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所谈论的内容。

他只知道，每一次，他都被迫要在镜头前展露笑容，否则就会遭受惩罚——

或者是没有晚餐，又或者是不能睡觉。

再不然，就是被关禁闭——

一个又黑又小的箱子，恰好能够容纳小小的他。

在那里面，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只有从狭小的透气口中，传进来的微弱气流，是他与外界仅有的联系，让他能够感知到外界的变化，是他在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慰藉所在。

而后，他便学会了假笑，那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灿烂笑容，只为避免再次被关进那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

沉浸在并不美好的回忆之中的程子琛，眸色黯淡了下来。

“在想什么呢？”

沈云复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没什么……”

程子琛微微一怔，随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既是给了沈云复一个回答，也是在将那些不愿再忆起的记忆，封印回脑海的最深处。

如今，有沈叔叔在身旁，他已经和过去那些人和事划清了界限，毫无瓜葛了，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回想起来。

现在，他只需要清楚，自己并不反感从沈云复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便足够了。

程子琛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很喜欢。”

与其说这是喜欢，倒不如讲每当听到这个称呼时，他的心脏都会毫无预兆地漏掉一拍——

渴望听到更多，怎么都听不够。

哪怕是不断在脑海里回味，沈云复念出这两个字时的声音，也能让他的心跳加快几分。

“那就好。”

沈云复露出了微笑。

“沈叔叔会和我一起出去吗？忙碌了一年，沈叔叔比我更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阵子。”程子琛问道。

“嗯。”

沈云复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如果你想的话。”

听到这句话，程子琛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