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Four

沈庭芝抄起墙边的灭火器猛砸向叠在最上方的丧尸头颅,腐肉与铁罐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动。他拽过谢佳昱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后,美工刀在混乱中脱手,刀刃划过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线。

"别乱动!"他低喝一声,单手抡起灭火器横扫,灰白脑浆溅上墙面。最后一只丧尸被踹下楼梯时,沈庭芝的后背已抵在防火门上,金属门板被撞得凹陷变形。

谢佳昱瘫坐在血泊里,头发散乱,手腕上歪歪扭扭刻着"沈"字的伤口正渗着血珠。她突然抓住沈庭芝染血的裤脚,指甲掐进他脚踝:"你果然还是想让我死......好和那个姓言双宿双飞对不对!"

沈庭芝掰开她的手指,撕开衬衫下摆包扎她手臂的伤口:"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抓紧,我背你回去。"

"我不要!"谢佳昱突然甩开他的手,染血的掌死死扣开他胳膊上的伤口,"你明明被感染了......怎么还能这么思考"她神经质地笑起来,沾着血液的碎发黏在嘴角,"你闻闻,我身上全是你的血味......要变异也该是我们一起变!"

腐臭味突然变得浓烈,三只丧尸从上层楼梯栽下来。沈庭芝抄起断裂的金属栏杆捅穿丧尸咽喉,黑血喷溅到谢佳昱脸上时,她突然死死抱住他的腰:"让它们咬!等我们都变成丧尸,你就再也不会看其他女人了!"

"清醒点!"沈庭芝劈手夺过她捡起的丧尸断肢,"你当这是恋爱游戏?"他钳住她下颌逼她直视满地残骸,"看看这些尸体!里面有给你送过奶茶的外卖员,有总夸你画好看的教导主任——现在他们连亲妈都能生吞!"

谢佳昱的瞳孔在血污中收缩,忽然抓住他手臂的墨绿纹路:"那你为什么不怕?哦...差点忘了,你家人都死绝了...这鬼东西在往你心脏爬......"她指尖深深掐进疤痕,"是不是等纹路爬到心口,你就会像那些怪物一样......把我忘干净?"

沈庭芝的呼吸在腐臭中滞了一瞬。谢佳昱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手臂的骨缝,墨绿纹路在皮下突突跳动,兴许是二次感染,又或是残留病毒。远处传来丧尸喉管漏气般的嘶吼,衬得她神经质的笑声格外刺耳。

"你连变成丧尸都想着她是不是?"谢佳昱突然拽住他染血的衣领,将额头抵在他锁骨处,"你闻啊......我的血和她的血有什么不一样?"她沾着血液的指尖抹过他干裂的唇缝,"还是说非得要她身上那股子香水味,才能让你......"

"佳昱!"沈庭芝钳住她作乱的手腕按在墙上,灭火器罐身被撞出凹陷。月光从破碎的逃生窗斜切进来,照亮她瞳孔里蛛网般的血丝,"听我说,病毒不会区分爱恨,它只会吞噬人性。"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声线像绷到极致的弦,"我感觉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你现在每耽误一秒,我们存活的概率就......"

"概率?"谢佳昱突然仰头咬住他脖颈,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沈庭芝条件反射地试图后退,但娇小的谢佳昱此刻力气出奇的大。

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她像舔舐伤口的野兽般含糊低笑:"这样概率够不够高?要不要把我推给它们赌一把?"染血的校服衣摆扫过满地碎玻璃,她拽着他的手按向自己颈动脉,"或者你亲自动手?就像对伊娜说的那样......"

腐肉坠地的闷响在楼梯间回荡,沈庭芝瞳孔骤缩。三具只剩半截身子的丧尸正拖着肠子爬过转角,粘稠黑血在台阶上拖出蜿蜒痕迹。他反手将谢佳昱甩到背上,断裂的金属栏杆捅穿最近丧尸的眼窝:"要发颠等逃出去!"

"你逃不掉的。"谢佳昱伏在他肩头吃吃地笑,指尖戳着他后颈浮起的墨绿脉络,"这东西爬到心脏要多久?十分钟?半小时?"她突然扯开自己渗血的绷带,将伤口贴上他侧颈,"让我先变成你的同类好不好?等咬断言洛钰的脖子,我们可以手牵手跳进化尸池......"

沈庭芝踹开防火门的动作陡然发狠。生锈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月光如银瀑倾泻在两人身上。他将谢佳昱丢进杂物室角落的绒布,迅速堵住门,防止丧尸破门而入。

谢佳昱的眼泪裹挟着血污在颧骨上凝成暗红沟壑,她踉跄起身,着用染血的指甲抠进沈庭芝的锁骨凹陷,像是要掘出藏在皮肉下的答案:"你替她绾发时,连呼吸都是放轻的——发丝绕上你尾指的刹那,你的睫毛在颤。"她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仔细掰着手指头:"我数了十七次,每次你替她整理碎发,喉结滚动的频率都会加快两倍。"

指甲豁开第三粒纽扣时,她嗅到他领口残余的铃兰香,那是言洛钰惯用的洗发水味道。尖叫声突然卡在喉间变成呜咽:"我在你画具箱夹层喷满了我的香水,你的物品,座位,身上明明都是我的气味了,你却还是在闻那该死的铃兰!为什么!你不能看我一眼!一定要我也是她吗?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改变?要我浑身都是那刻意到该死的铃兰香精?!"

"她是她,你是你。"沈庭芝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灭火器罐身横在两人之间筑起屏障。楼道的穿堂风卷起言洛钰遗落的发带,铃兰香若有似无地拂过鼻尖,"等逃出去,你会遇到真正为你而来的人——但那个人不该是即将变成怪物的我。"

谢佳昱的指甲在沈庭芝锁骨上划出血痕,月光穿过破碎的窗棂,在她眼底割裂出癫狂的碎光:"为我而来的人?"她突然攥住他腕间的朱砂串珠,廉价的珠子在蛮力下崩裂飞溅,"我花了两年!两年!才让你能看着我,在你打工的奶茶店点单到被拉黑,每一个节日绞尽脑汁的为你写诗,准备礼物......你以为,除了你,还有谁能入我的眼?!"她抓起地上染血的绷带缠住两人手腕,打结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却说让我等一个不存在的人?"

锁骨传来的刺痛让沈庭芝睫毛轻颤,月光与丧尸抓挠声同时在玻璃上蜿蜒。他注视着那些崩落的朱砂珠——就像一年前平安夜,他在奶茶店值班时,突然被塞进收银台的十八颗手作巧克力,融化的糖浆黏住了当日所有零钞...再后来他记得紧接着从打票机里跳出的九十九单奶茶,无一不标注着“不是沈庭芝做的我不喝”这样的字眼,那天他只记得自己凌晨十二点半才下班,满天飞舞的银屑很快在这座早已陷入寂静的城市堆砌起来,没过他的脚踝,回家的路上被人一路尾随,当时回头看到谢佳昱的眼神...此刻她瞳孔里碎裂的月光与彼时如出一辙,都映着他被迫咽下的、滚烫到发苦的期待。

谢佳昱缠紧的绷带骤然勒进沈庭芝的腕骨,血珠顺着麻布纹路渗成赤色藤蔓。意识到对方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简单的做了些他望着满地崩落的朱砂珠,突然屈膝半跪,视线与她齐平。

"两年前我送你的马克杯,被你不小心打碎了。"他摊开掌心,露出手指侧方褪色的烫疤,"你当时躲在学校的小胡同哭,我和老师借了热熔胶把它粘好了,这里烫伤了一小块,你当时笑着说这块疤很像一朵粉色的郁金香"

谢佳昱的指甲在绒布上抓出裂帛声,瞳孔微微颤动:“你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用?”

窗外的嘶吼声突然逼近,沈庭芝单手解开缠死的绷带结,动作利落得像在奶茶店拆封外卖箱:"你说我画室柜里的速写本全是你画的教导主任的秃头涂鸦,想看我生气的样子,但其实是因为我没考好想安慰我。"

谢佳昱的眼泪砸在染血的绷带上,晕开暗红花纹。她突然抓住他翻飞的手指,声音哽咽:"你都知道......"

"你是唯一见过我奶奶遗照的人。"沈庭芝摸摸她的脑袋,灰蓝瞳孔在月光下清透如初融冰层。

腐肉撞击门板的闷响中,他替她擦去颧骨上的血痂:"谢佳昱,我们是要一起活到八十岁互拔假牙的,不是末日殉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沈庭芝喉结微动,咽下那抹干涩,面上却仍挂着春风化雨般的温和笑意。他深知谢佳昱的脾性,此刻若露出一丝慌乱,只会让局面更加失控。指尖在袖口内轻轻摩挲,他斟酌着字句,用谢佳昱最能接受的方式柔声劝慰。

窗外的撞击声愈发密集,丧尸腐烂的指节在玻璃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沈庭芝眼角余光瞥见那抹晃动的黑影,却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他可以等,等谢佳昱发泄完这无休止的疯癫,等这场闹剧自然平息。但那些行尸走肉不会等,它们饥渴的嘶吼正穿透薄薄的玻璃,一下下叩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所以此刻,哪怕是说谎,哪怕是说着荒谬到他自己都不信的话语,也要先把精神状态极端不稳定的谢佳昱安抚下来。

沈庭芝的确定着逃跑路线,将最后一粒崩飞的朱砂珠塞进她掌心。丧尸抓挠玻璃的声响在耳畔忽远忽近,他凝视着少女瞳孔里摇曳的碎光,突然屈指弹了弹她额头:"教导主任要是知道你在速写本上画他跳钢管舞,能追着你跑完整个田径场。"

谢佳昱的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泄出半声呜咽般的笑。她攥紧那颗染血的珠子,指甲深深掐进沈庭芝的虎口:"你不要弹我......"

沈庭芝顺势将她拽起,灭火器罐身抵住摇摇欲坠的门板。墨绿纹路顺着手臂蜿蜒至锁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勾起唇角:"现在能走了吗?佳昱?"

谢佳昱的校服裙摆擦过满地碎玻璃,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她满意地感受着沈庭芝瞬间绷紧的肌肉:"这是标记。"染血的指尖在他颈侧画圈,"要是敢让那个姓言的碰到这里......"

被她离谱的行为气笑了,但暂且没时间和她算账了,防火门轰然倒塌的刹那,沈庭芝揽住她的腰撞进消防通道。丧尸腐烂的指骨擦过谢佳昱飞扬的发梢,被他用灭火器砸成肉酱。谢佳昱安稳的依偎着他,暗红血珠顺着她手腕的"沈"字伤口滴落,在地面拖曳出断续的痕迹。

画室越来越近,远远的就能看见言洛钰拎着铲子抱臂看着他们,脚边还堆着两具无头丧尸。

谢佳昱突然挣开沈庭芝的怀抱,染血的魔方重重砸向言洛钰。

言洛钰偏头躲过袭击,"准头退步了啊小谢同学。"言洛钰用铲尖挑起一块染红的魔方块,月光在棱面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沈庭芝...你看起来,好像恶化了。”将魔方随手放在阳台,言洛钰凑近些许,手指在他脖颈间的纹路上轻轻摩挲。

言洛钰的指尖在沈庭芝颈间纹路上顿了顿,铃兰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突然揪住他衣领往下一拽,鼻尖几乎抵上他锁骨处的墨绿脉络:"纹路两小时前还只在胳膊上,沈咸菜,你在发烧。"

沈庭芝的后腰撞上窗台,碎裂的玻璃渣刺破衬衫。他望着言洛钰近在咫尺的睫毛,忍住想抱住她的冲动,喉结滚动的幅度被月光照得分明:"能撑到天亮。"

"撑个鬼!"言洛钰拽过他左右打量,表情逐渐凝重,但依旧敏锐的捕捉到谢佳昱巴掌呼来的风声,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心思去躲了,任由对方一巴掌给自己扇来,脸偏向一边。

言洛钰偏头的刹那,沈庭芝瞳孔骤然漫上灰翳。墨绿纹路如毒蛇苏醒,顺着他绷紧的脖颈蜿蜒至下颌。言洛钰的瞳孔收缩——他的感染程度又加深了

"沈庭芝!"她厉喝一声,扶住他检查情况,谢佳昱已抄起断裂的画架刺来。生锈铁钉擦过言洛钰耳际,削断一缕发丝。

“啧,真麻烦...睡会吧。”言洛钰将园艺铲调转了个头,重击谢佳昱颈侧的刹那,言洛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少女暴睁的瞳孔渐渐涣散,染血的指尖徒劳地抓挠着言洛钰染血的衣领,最终软软垂落。

沈庭芝倚着碎裂的窗框低喘,墨绿纹路已爬满半边脸颊。言洛钰甩开黏在额前的碎发,左手拖着谢佳昱,右手扶着沈庭芝进入画室,几个学妹都眼巴巴的守在门口,郁妧看见沈庭芝现在的模样,酸杏干从指缝簌簌而落,她踉跄着后退撞翻颜料架,红褐色的油彩泼溅在沈庭芝脚边,像一滩凝固的血。她死死捂住嘴,塑料镜框滑到鼻尖:"学长、学长的脸......"破碎的尾音被抽噎绞成丝线,整个人蜷缩到苏锦锦身后,手指却仍固执地揪住沈庭芝染血的衣角。

伊娜的穿戴甲在铁柜上刮出刺耳长音。她抱着双臂退到窗边,月光将唇角的冷笑镀上银边:"哈,我说什么来着?病毒最喜欢找圣母当宿主。"美甲上的水钻随着颤抖的手指折射出凌乱光斑,"还愣着干嘛?快把他绑起来啊!"

苏锦锦的镜片蒙着层白雾,她机械地绞紧窗帘绳,指甲在麻绳上压出深痕:"要变丧尸了......"突然抄起静物台上的石膏手模砸向沈庭芝,被言洛钰眼疾手快的拦下。

"带他回来做什么!你是想让我们陪葬吗!"王桃苒从储物柜深处探出半张煞白的脸,校裙沾满干涸的颜料。

王桃苒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倾泻在言洛钰身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手指颤抖着指向言洛钰,仿佛她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你带他回来做什么?!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王桃苒的声音几乎撕裂了空气,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你知不知道他随时可能变成丧尸?!你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陪葬吗?!"

言洛钰没有回应,只是冷静地将沈庭芝扶到墙边,让他靠在墙上休息。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王桃苒的咒骂。沈庭芝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墨绿色的纹路在他的脸上蔓延,像是某种诡异的藤蔓,正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你聋了吗?!"王桃苒的声音更加尖锐,她几乎是从储物柜里冲了出来,校裙上的颜料随着她的动作抖落在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害死我们所有人!"

言洛钰终于抬起头,目光冷冽如冰。她直视着王桃苒,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很好奇,他最初是怎么感染的?"

言洛钰的话音刚落,画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王桃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感。

王桃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校裙的裙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嘴唇微微颤抖,却迟迟没有开口。

"王桃苒,"言洛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压迫感,"是为了护着你,护着你们,对吧。"

苏锦锦的镜片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她将窗帘绳在掌心缠了三圈,麻绳粗糙的纤维刺进指腹的疼痛让她清醒:"学长,得罪了。"

沈庭芝倚着墙根仰起头,喉间墨绿纹路随呼吸起伏,像条盘踞的毒蛇。他主动将手腕并拢递向苏锦锦,灰蓝瞳孔映着言洛钰沾血的侧脸:"绑紧些。"

麻绳陷入皮肤的刹那,郁妧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腰:"不要!万一来丧尸怎么办!"

"起开。"伊娜的穿戴甲揪住郁妧后领,"想当盾牌现在就去堵门。"她踢开脚边的丧尸断肢,美甲上的水钻折射出扭曲光斑,"姓言的,你确定这绳子够结实?"

言洛钰正用园艺铲在墙面刻着什么,闻言头也不回:"建议用你的裤腰带加固。"也不知道是不是挑衅,她笑的格外恶劣,"古奇新款,鳄鱼皮。"

听到要用自己的,伊娜撇嘴,后退不再言语。

布料撕裂声突兀响起。王桃苒缩在角落突然尖叫:"你们听见了吗?!"她神经质地啃着指甲,校裙上的油彩蹭花了整面墙,"他在磨牙!绝对是在磨牙!"

所有人的动作同时凝固。沈庭芝垂落的发梢遮住眼睛,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血泊里,墨绿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过锁骨。言洛钰突然旋身半跪在他面前,染血的掌心贴上他颈侧:"瞳孔扩散速度减缓了。"

"你怎么确定不是变异的前兆?"王桃苒的声音尖得破音,"刚才他脖颈突然抽搐了两下!我看见了!"她抓起染血的画刀指向言洛钰,"你和丧尸是一伙的!从你出现就开始不对劲!"

言洛钰抓住王桃苒的丸子头拖到窗边,沾满脑浆的园艺铲抵住她咽喉:"亲爱的,我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你亲爱的沈学长也是要静养,能否麻烦你小点声。"

"言学姐,请有一些作为外来者的自觉。"苏锦锦推了推眼镜上前扼住言洛钰的手腕。

"也罢,事已至此,都睡一觉吧。"言洛钰耸耸肩率先占领了窗边的位置席地而坐,靠墙合眼,其他人这些天也算习惯了环境,各自找了块静物布往上一躺就算是床了,被敲晕的谢佳昱孤零零的躺在门口,郁妧犹豫着过去给她盖上布子,确认她还活着才安心睡觉。

月光被浓云吞没的刹那,画室陷入墨水般的黑暗。郁妧的鼾声在储物柜后断断续续,苏锦锦蜷缩在静物台下,镜片倒映着手机屏幕微弱的蓝光一一她还在刷新着早已断网的页面。王桃苒裹着窗帘布缩在角落,啃指甲的窸窣声混着丧尸遥远的嘶吼,像是某种诡异的摇篮曲。

言洛钰背靠窗台席地而坐,园艺铲横在膝头。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月牙,呼吸轻得仿佛随时要融进夜色里。伊娜盯着那抹剪影足有十分钟,直到穿戴甲掐进掌心传来刺痛一一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言学姐,此刻连握着凶器的手都松垮地垂在腿侧。

铁柜后的阴影里,伊娜的舌尖扫过新补的唇釉。纪梵希的丝绒质地晕开玫瑰香气,与满室血腥味格格不入。她盯着三米外被窗帘绳捆在暖气片上的沈庭芝,少年苍白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墨绿纹路蜿蜒至敞开的领口,仿佛某种禁忌的邀请。

伊娜赤脚踩过满地碎玻璃的姿势像猫。她刻意绕开月光铺就的银毯,校裙蕾丝边扫过言洛钰发梢的刹那,呼吸几乎凝滞。三秒,五秒,十秒一一园艺铲依然安静地躺在主人膝头。

"装什么清高……."伊娜的唇几乎贴上沈庭芝耳垂,指尖勾住他松垮的衬衫纽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指蹭过锁骨,她满意地感受着少年肌肤下突突跳动的血管,"还不是被绑在这里任人摆布。"

沈庭芝的睫毛颤动如垂死蝶翼,灰蓝瞳孔蒙着层雾霭。伊娜的脂粉味刺得他太阳穴突突作痛,腕间麻绳随着挣扎勒进皮肉,在寂静中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嘘一一"染着酒红色甲油的食指压上他的唇,伊娜跨坐在他腰间,裙摆扫过他的手背,"学长不是最喜欢助人为乐吗?"她俯身时锁骨链坠进他领口,冰得沈庭芝一颤,"反正也要变异了,不如死前让我尝尝优等生的滋味?"

窗外骤然炸响的嘶吼掩盖了布料撕裂声。伊娜的指甲划过他心口墨绿纹路,在即将触到校裤腰校裤腰带的瞬间,寒光擦着她耳畔钉入墙面一一园艺铲刃口嗡鸣着切断她一缕卷发。

伊娜瞬间僵住了,慢慢回头试图看清什么,下一秒后脑勺一痛,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沈庭芝,你的这几个学妹有一个正常人吗...这怎么还夜袭病号呢..."言洛钰拔出钉在墙上的园艺铲,刃口在月光下甩出一串石灰。

"沈咸菜,你倒是招人得很。"她指尖拂过他被伊娜扯开的衣领,语气带着戏谑的凉意,"这种情况下还能上演午夜剧场,该夸你魅力四射还是她们胆大包天?"

沈庭芝腕间的麻绳随着轻笑微微震颤:"她们只是......"他顿了顿,灰蓝瞳孔在昏暗中泛起清透的柔光,"被恐惧逼出劣根性的普通人。"

"普通?"言洛钰用铲尖挑起伊娜掉落的锁骨链,金属吊坠在月光下晃成银弧,"这位大小姐的'普通'够买你半年奶茶店工资,刚才可是盘算着享用你临终关怀呢。"

"所以更需要清醒的人拉住缰绳。"沈庭芝偏头望向蜷缩在静物台下的苏锦锦,少女镜片上凝结的雾气随着呼吸忽明忽暗,"锦锦清楚该在何时收紧绳索,郁妧的眼泪能浇灭谢佳昱的疯劲,至于伊娜......"他垂眸看向昏厥的少女,"至少她懂得在丧尸扑来时闭紧嘴巴。"

言洛钰突然用冰凉的铲面贴上他脸颊:"你管这叫清醒?"她的拇指按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病毒在蚕食你的神经,而你在给每个捅刀的人找开脱理由。"

"不是开脱。"沈庭芝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仰头,任由铲刃在皮肤压出浅痕,"是赌注——赌恐惧催生的恶意不会比病毒扩散更快。"他腕间崩裂的伤口渗出新鲜血珠,"就像你明明能独自突围,却选择留下周旋。"

夜风卷着腐臭灌入画室,言洛钰的发丝扫过他鼻尖。她忽然屈指弹了弹他额间褪色的口红符咒:"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副圣父模样......有点傻。"

沈庭芝闷笑着咳嗽,喉间腥甜冲淡了铃兰香:"上周替王姐搬奶茶原料扭伤时,你也这么说过。"他目光扫过满地昏睡的少女,"与其说圣父,不如说是......"他斟酌着词句,眼底泛起自嘲的涟漪,"贪心的守墓人。"

言洛钰擦拭铲刃的动作顿了顿。

"我想守住奶奶临终前攥着的那把糖——她那天上午就已经神志不清,却还记得护工有低血糖。"沈庭芝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绳结,"这些吵闹的、麻烦的、带着人性污点的生命......"他望向窗外摇曳的尸群剪影,"它们的存在..."

言洛钰突然攥住他染血的衣领,睫毛几乎蹭上他溃散的灰蓝瞳孔:"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哥们,你脑子还清醒吗?"她的呼吸扫过他逐渐冰冷的唇峰,"需不需要我撬开你的头盖骨看看你的脑子有没有毛病?"

"你会吗?"沈庭芝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握铲的手,墨绿纹路正缓缓退至肩胛,"就像你明知我可能变异,还是选择赌那万分之一的抗体。"他牵引着铲刃抵住自己心口,"真正的赌徒,不会在开盅前砸了骰子。"

月光悄然漫过窗台,言洛钰突然卸了力道。她将额头抵在他沁着冷汗的锁骨,嗤笑混着叹息:"真想看看你这颗漂亮的脑袋里......"指尖戳了戳他心口,"究竟装着多少自欺欺人的歪理。"

沈庭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麻绳的纹路,月光将言洛钰的影子拉长覆在他身上,像是某种无声的质问。他垂眸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谢佳昱时,她在做什么吗?"

言洛钰的铲尖抵着地面画圈,铃兰香混着血腥气在两人之间浮动:"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对你发癫吧,虽然你确实挺好看 。"

"她在校门口的流浪猫窝前蹲了一下午。"沈庭芝望着昏迷的谢佳昱,少女圆圆的脸在月光下好像一颗汤圆。"那天暴雨,她把自己的伞拆了给猫窝挡雨,自己淋得高烧三天。"他的目光扫过伊娜掉落在地的锁骨链,"至于伊娜——她上个月刚把生日会收到的礼金全捐给了山区儿童午餐计划,虽然第二天就发朋友圈抱怨‘善心喂狗’。"

言洛钰挑眉:"所以?"

"所以恐惧会放大恶念,但抹不掉人性的光。"沈庭芝的喉结微微滚动,墨绿纹路在锁骨处忽明忽暗,"就像你明明能独自逃生,却非要来画室捞我这个定时炸弹。"

言洛钰敲了敲他的脑袋,捏住他的脸:"少往脸上贴金,我是来找乐子的。"

沈庭芝任由她捏:"去年台风天,谢佳昱翻遍半个城市给我找哮喘药。"他指尖划过自己锁骨处的抓痕,"她确实偏执得可怕,但那天浑身湿透摔进奶茶店时,怀里药盒连水汽都没沾。"

画室深处传来郁妧的梦呓,少女在睡梦中仍死死攥着妈妈给自己缝的袖套。沈庭芝的声音浸着月光般的清冷:"你看,她们不是恶人,只是被末日吓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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