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八零年代,那个年代现代生物技术还不大完备,转基因技术刚刚兴起,尚未普及,一切食物生于天然,他们风味浓厚,产量一般,害怕病虫害,不耐储存,但每一口都让你感受到满足。
当你看到八零后的人,是什么感觉呢?
父辈觉得我们柔弱不能自理,
七零后正在职场教育我们,
九零后觉得我们老了,
今年入学的零零后的第一反应是,导师出生的年代一定受了很多苦,所以都不怎么会善待自己。他们的消遣就是喝喝咖啡,喝喝小酒。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黄沙万里,植被稀少,一片戈壁中。
有个小镇子,南依祁连,北靠戈壁,东邻“边陲锁钥”嘉峪关,西通“东方艺术明珠”敦煌。
这是油田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清晨,大喇叭里广播着振奋精神的音乐,宛豆同志,呱呱坠地,这是个声音洪亮,身体健壮的,小姑娘。
这里是玉田,是个小镇。也是集勘探开发、炼油化工、油田作业、供水供电、机械制造、建筑安装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石油企业。
这是八十年代,是全国上下刚刚从一场休整中,整装待发,进入为祖国现代化献石油的光荣任务的时代。
宛豆同志,新的时代,正在张开怀抱等待你的到来,社会主义接班人,**点的太阳,世界是属于你的。
宛豆同志降生时,父亲在油田上全神贯注的工作。此时的玉田,拥有第一油井的玉田,产量开始下降,工人们正在加紧生产,为了满足社会主义建设的需要。
那时豆儿父亲年纪快三十了,家里没有父母张罗,兄弟姐妹都早已成家,各忙各的,他很爱孩子,总喜欢帮着兄弟姐妹带着孩子,他自己不富裕,总能省出一点钱给孩子买吃喝,小玩具。
他不重外表,总是穿着自己补的很整齐的衬衫和军大衣,学徒很苦,工资低微只是其次,油田里要下井,要攀高,他手臂上有烫伤的一片疤,也有腰肌和腰椎的旧伤,但那个年代的人会为了生存忽略这些,不是麻木,而是社会主义建设和伤痛比,显然伤痛不值一提。
快到三十,父亲的童年好友都已成家生子,看到为人忠厚的父亲仍然没有婚配,内心很焦急,便把身边的大龄女青年都问个遍,母亲为人爽直,外祖父为人仗义,听说父亲孤苦无依,也为人老实,而且自幼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就顺理成章的谈恋爱了,母亲心灵手巧,在单位又是文艺骨干,经常获得比赛礼品,衣服鞋帽,肥皂毛巾等日用品居多,自从认识了母亲,父亲一年四季有新衣,卫生情况也大有好转,成了有人管的人了,爸爸的童年好友们也从此放心。
谈了一年恋爱,谈婚论嫁,父亲迟迟不能提出结婚,因为没钱,母亲情商很高,外祖父也通达,彩礼一概不要,只要两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外祖父的婚恋观非常先进,要知道当年他和外祖母也是私定的终身,可比豆儿父母胆子大多了。
结婚生子,还是要些经济基础的,八十年代初,父亲母家堂姐在内蒙从事畜牧业———放羊的。薅秃了家里的几百只羊,找了几个会打毛毡的老师傅,赶工打了一百条毛毯,父亲的好友借了一辆卡车,让父亲拉到北京,一百一条的卖,除去成本赚了两千块。就靠这笔钱,算是白手起家。
豆儿妈妈说,六月六号那天,她骑着单车,驮着铺盖,穿了一身红衣服,扯完证,跟着豆儿爸回了家,买了一条鱼,一斤猪头肉,拌了白菜心,这就是他们的婚礼。
宛豆同志的父亲,叫宛军,对,就是琼瑶阿姨后来写的,那个青青河边草里的,同音字。爷爷不知道后来有个叫琼瑶的姑娘会写那部作品,当教室里传阅那部青青河边草时,豆儿决定为了爸爸的名誉和自己的心理健康,不再参加传阅活动。豆儿妈姓岗,叫岗卫军,大家都说她爸妈是命定的夫妻。
母亲是镇上自来水厂的工人,生豆子那天白天,是姥爷姥姥骑着小三轮把母亲送到镇上的医院待产,革命工作不能延误,没让父亲请假。
母亲疼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个小冤家终于降生了。她在娘胎里是个安静的小东西,可自打落地,就没完没了的嚎啕大哭。不知是博取同情,还是要广而告之,又或者她早就意识到,将要迎来一个翻天覆地的时代,正在表达内心的不安。
父亲这个家,他十几岁就成了孤儿,没有父母的照顾,兄弟姊妹早已成家,各自忙碌,只好由姥姥,姥爷来帮忙。但舅舅也刚有小孩,没法长期照顾。
于是父亲的姨妈,六十岁的老太太就主动从老家,坐公交车来照顾妈妈月子,等妈妈能下地了,也就是两周后回去了。妈妈月子里注定没人照顾了。因此落下病根。一切那么温馨,但生活的困难从不会缺席。
小时候,有新生儿降生,家里会给孩子一些小手镯,小平安锁,作为礼物,金的,银的,铜的。宛豆姥姥,拿出身上仅有的零花钱,给宛豆买了一套铜首饰。为了好养活,姑娘的小名就叫铜豆儿吧!
于是,我们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这天,姥姥姥爷要去看女儿,去新建的玉田农贸市场逛逛。这是位于小镇居民区中心,生活服务中心,内部的一条小街,一面是居民楼,一面是农贸市场四层大楼,中间有两排平房,当时是最繁华的地方。服务中心有国营理发店,国营书店,国营粮油店,需要粮票兑换。
自由农贸市场在九十年代刚刚兴起。农贸市场有时鲜蔬果,坚果干果铺子,早点铺子,肉铺子,大饼干粮铺子,麻花铺子,米面粮油铺子,调料铺子,还有全国范围内都有的,首饰店,就是一个三轮车上是塑料、玻璃染色的项链手镯,耳环啥的,颜色暗沉,手感不好。现在看很劣质。当时都觉得新鲜。冬天,还有糖葫芦店开业,夏天有老奶奶在大厦里卖冰糕。这是孩子们下学后最喜欢来的地方,一毛钱可以买一小包爆米花,可以买一根冰棍,还有铅笔橡皮,写字本。猴皮筋,特别粘头发的那种橡胶的,女孩子可以扎头发,男孩子做弹弓子打鸟。日子朴实无华,安静祥和。
市场在铜豆儿眼里是蒙着一层黄土色的,他一直都朦胧的存在于那个真实又梦幻的角落。今天,这个地方依然存在,之前随嫁来的各地媳妇,带着家乡的吃食物产,让小镇多姿多彩,这里不仅有牛肉面,还有四川凉面,沙县小吃。
铜豆儿父亲是个憨憨的,老实巴交的技术工人,负责机器设备、管道,焊接,维修。自从铜豆儿降临,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对父母的在天之灵起誓,要好好照顾家庭,孩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铜豆儿妈妈月子里没做好,没有奶水,她只能吃奶粉,可太贵了,吃了一袋,就开始吃黄米汤,吃到后面总是生病,长不大。可老百姓家的孩子都这么长大的,他父亲见她哭闹,就一宿一宿的抱着她,哄她。长到一岁,才放下。到豆子记事起父亲的眼睛总是布满血丝。
新生命的降临,让整个家庭,不敢停下脚步。父亲更加努力的工作,希望多挣加班费。母亲在家织毛衣,贴包装盒,贴补家用。
姥姥姥爷看着女儿劳累,一岁后到幼儿园期间,把孩子接到了家里,外孙女,孙女,外孙一起带。那时的家里,总要晾着许多尿布,风吹过,好像过节时街道上的祝福标语彩条翻着花。姥爷是玉田的工人食堂厨师,每到冬天,会盐渍好各种各样的酸菜,咸菜。舅舅是玉田运输队的工人,会带回城里的花布,给两个女孩做花衣裳,男孩子就要糙养,穿剩下的。
豆儿的小表弟幼年时,一直穿女装,又生得像姑娘,到幼儿园期间一直被人当姑娘,变声前,打电话,别人都称呼为,这位小姐。颇为难堪。
当时外祖父母带着三个孩子,很是劳累,大表姐刚哄睡,豆儿醒了,豆儿喂饱了,小表弟又开始闹。生活鸡飞狗跳,其乐融融。之后一天,豆儿妈妈发现外祖父嚼烂食物后吐出来喂豆儿,而豆儿又总是养的豆芽一般,据说豆儿本人当时还是很心宽的,总是犹如初生鸟儿一般,欣喜的期待哺育我的成鸟再喂我一口,每吃一口还要击掌庆祝。母亲内心确觉得自己长期醉心革命工作,没有尽到义务,就把豆儿带回了自己家。走时似乎还闹了不愉快。回家后,总怕豆儿吃不饱,在那个不大富裕的九十年代初,父母总是下班后搞打毛衣,叠纸箱,下工地等等副业为豆儿的未来打基础。现在想想,那时总是没什么印象的父亲,清晨回家,眼睛通红,周身散发着铁锈味的寒气,也坚持用冻疮的手摸摸我的被子,掖严实再去工厂上班。宛豆从懂事就立志,再不能让父亲母亲受这般的罪,宛豆死了也不行。
豆儿出生时,父母在油田每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他们攒了好久,在照相馆为豆儿照了满月照。黑白的。满月时豆儿已经被奶粉和米糊糊喂的有些圆润了。
母亲生完孩子没出月子就开始自己照顾豆儿,身体虚亏,受了寒凉,自此落下病根。所以豆儿一直觉得女子生的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就总要吃苦,但不容易受制,母亲就是这么个人,她年轻时能歌善舞,是个运动健将加文艺骨干,事事要强,从不示弱,对朋友常伸出援手,像豆儿外祖父。
母亲的众多追求者中,豆儿父亲人最老实忠厚,但家庭条件一般,不大如意,但好在勤劳刻苦,十几岁做了学徒,是单位里的万事修,有一技之长,这点随豆儿爷爷,豆儿爷爷很聪明,在战争年代靠奖学金念了师范大学,学物理的,很早病逝了。祖母一人拉扯四个孩子,夫妻情深,一时急火攻心,为了几个孩子硬是撑着到几个孩子都成人了,最终撒手人寰。
豆儿爷爷叫宛英俊,听父亲说,爷爷长得像在世的大伯,是豆儿爷爷那战死的大哥的孩子,身材修长,性格稳妥持重,每次回家,老人家都会默默无语的准备一大桌子好东西等着大家回来,走的时候又塞满一包包的洋芋地瓜,还有豆儿爱吃的油豆腐干。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九十年代来临了。
那时豆儿已经戴上了红领巾,迎着玉田道路两旁的花儿,鸟儿的鸣啼,蹦蹦跳跳上学去,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社会立功劳!
小学中,豆儿名列前茅,油田上总有一个豆子一样,不高的小朋友,背着比后背宽大的旧书包,穿着露着脚趾的破洞双星白布鞋,蹦蹦跳跳上学去,反正油田的工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很快乐,很自豪!同学们都是矿上的小伙伴。大家打打闹闹,却相亲相爱。
豆儿的童年,安稳而静谧,大家都一样的平均化生活水平,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平等的对待彼此。但生活是会变化的,有时猝不及防。
豆儿的妈妈,在她的印象里,总很好强,在厂区画画,运动,出板报,工作,文艺汇演都要争第一。可她很瘦,很累,很憔悴,小脸蜡黄蜡黄的。后来总没精神。她重病了,乳腺癌中期。
她很坚强,做了全切手术。父亲非常担心母亲,让大夫一定按科学治疗,无论母亲变成什么样,只要她健康就好。手术恢复的不错。
母亲是全麻手术,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精干的老大夫,将肿瘤清除的很干净,母亲很配合治疗,从未喊疼,坚强刚毅。伤口两个月愈合了,很成功。
但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下面是漫长的化疗放疗。
“孩子,你这伤口可恢复不错。”
“哈哈,死不了!”
“别胡说!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孩子!第一步很乐观。康复治疗要跟上!注意锻炼,别听庸医胡说,鱼汤,鸡蛋蛋白,都是好东西,多吃,恢复快。化疗后吃不下了就。”
“我还有孩子呢!我一定要活下去!”
“好!精神坚强很重要!孩子多大了?”老爷子笑着鼓励母亲。
“八岁”母亲哭了。
大夫坚强的安慰她
“只要配合治疗,我老头保证你能看见孩子自立!“
没想到老人家和母亲的约定跨越了一个世纪。医者父母心,在多年后无法相信,居然有院长能够贪污受贿高达一个亿,背离医者宣言的人,臣服恶魔的鬼。
那两年,母亲的脸色是晦暗的,面如死灰,豆儿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个成语。一年半的时间,母亲每周都要经历脱发,吃不下,呕吐,然后暴饮暴食,她纤瘦的少女一般的身体,迅速变成了浑圆笨重的样子,满月脸,水牛背,激素导致的浮肿,苹果型身材,这些都是豆儿工作后知道的描述这些激素治疗后症状的学术词汇。幼时就亲眼目睹,所以记得很快。
母亲那么爱美,多年引以为傲的两条浓密黝黑的大辫子,每次都灵巧的盘着各种发髻。几周时间,头发开始露出头皮,毛囊会坏死,头发不再生长。
呕吐,脱发,心情暴躁。豆儿很拼命的好好学习,门门一百,母亲仍然非常阴晴不定。她会突然暴怒,打翻饭碗,又会突然哭泣。
豆儿很坚强,坚强一点就撑过去了。可更严酷的现实还在后面。
玉田!没有油了。矿区要人员分流。
母亲病了,单位让她回家待岗,工资发基本工资。
父亲要去新城里的电机厂上班。姑姑,叔叔,舅舅,都要分流。姑姑没工作了。父亲还去新城区的师傅那里送了礼,希望新城的餐厅能让姑姑去当服务员。最后姑姑终于在新城生活稳定了下来。
就这么忙忙碌碌,折腾了好几年。母亲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吃中药维持现状。邻居听说了,介绍了一个老中医,开了几副极为简单的药,豆儿永远记得家里那几年的中药味,蝎子,蜈蚣,蟾苏,这些东西是以后所熟悉的小分子药物的源头,但在当时,叫以毒攻毒。经验医学,是伟大的,它以精炼的哲学思维,指导我们万宗归一的给病患带去希望。一晃五年,母亲已经过了五年生存期,就是基本赶走病魔,但是,以后全是恢复期。还要好好养病。
母亲经过负责医生的救助和新型社会医保的帮助捡回一条命。
豆儿在小学四年级时,因为父亲出门打工,没顾上。差点就断了。豆儿那天被新来的老师叫到教室黑板前,罚站,新来的老太太班主任说,让全班同学看看谁没交学费。以儆效尤。同学们都是矿上的。他们也不敢说话。就这么低着头,时不时看着豆儿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最后父亲凑齐了学费,赶着车回到矿上。豆儿就继续念书了。
那次后,豆儿更努力的学习。她要告诉所有人!她家交的每一分钱,都会在她的成绩面前得到回报。如今,那个老太太已经退休,聚会时没人再提起她。没人愿意提起那个让所有孩子胆战心惊的老太太。
悲催二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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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 生日 长风万里黄沙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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