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夜晚,程昇少有的失眠,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是疲惫的,但大脑却意外的清醒。
她躺平盯着天花板,昏暗的房间里米白色的窗帘外幽幽透着一些微光,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明明暗暗的灯光下那双漂亮的双眼,纯黑的眼眸像是漆黑寒冷的黑夜,她曾经迷失在那场黑夜里。
程昇心中有一个莫名的冲动让她拨打给那个人,有个疑问一直困扰着她。
她是个讨厌被情绪左右的人,于是她拿出手机,已经11点半了,但她还是在界面上按下了这串数字,‘1356879.......’。
后面是多少,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用手敲着了敲脑袋。她滑动着手机界面怎么也找不到一丝和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明明她们还有工作联系。
最后,她点开林益明的微信界面,打了电话过去。
她的心跟着铃声旋律紧张地跳动。
“喂,程昇,有事吗?”
程昇握紧手机,话语卡在嗓子口,对面的林益明不耐烦道:“说话呀,没事的话,我挂了。”
半天才说道:“徐之恒在你旁边吗?在的话,你能不能把电话给他?”
“你找他有事?”
“工作上的疑问。”
对面传来,“阿恒,找你的。”
“喂。”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话筒那边传来,只是对面的声音平静冷淡。
程昇顿时眼眶温热,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是我。”
听到这声音,徐之恒心中一顿,“有事吗?”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打电话了。”
“你有事吗?”他又问了一遍,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感。
“我想问你,我想问你。”
程昇一时语塞,两边顿时陷入了沉默。
她一口说完了这句话,“我生日那天你有没有去平城?”
对面沉默了片刻,“现在这重要吗?”
“我们能单独见面谈谈吗?”
他听到程昇的这句话,内心只觉得荒唐无比,厉声道:“我们早就无话可说,我们只是以前认识的陌生人。”
随即他挂了电话。
程昇心中溢满着苦涩感。
重要吗,程昇。
她在心中自问。
“你在干什么?程昇。”
“我在犯贱。”她的声音很轻。
徐之恒挂了电话。
林益明从屋外走来就见他,原本平静的面孔变得阴郁不已,那双黑眸中情绪翻涌。
他面色疑惑地拿过手机,把手中刚倒好的酒杯递给他,“她找你什么事?”
徐之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过,然后一饮而尽,冰凉略带苦涩的液体在胃内燃烧着强烈的刺激感,喉间微微的刺痛和灼烧感。
“这酒很烈的。”
徐之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酒水一杯杯下肚,身体的冷意和胃部的灼烧感逐渐代替胸口的沉闷感,意识逐渐昏沉,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林益明的疑惑更深了,他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就见徐之恒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也不好打扰。
慢慢地,徐之恒觉得周遭的冷意渐渐消失。
在英国的住所里徐之恒收拾好行李,瞒着他妈,打算乘林益明的私人飞机回国。
他上飞机前,林益明叫住了他。
“阿恒,你要想清楚有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徐之恒正打算踏上飞机,他回过头,“如果她爱的是钱,刚好我不缺钱。我只在乎她心里有没有我,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林益明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她对你未必真心。”
“她有她的难处,而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飞机起飞,天际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白烟。
徐之恒在平台山下等了好久,久到厚重的乌云把彩色的云片遮挡的只剩下色彩的边角,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离约定时间过了一个小时了。
他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程昇电话,打了过去,还是和过去的机械女声,提示着他依然被她拉黑了。
最后,他还是放下手机,打车去了程昇家。
徐之恒坐在出租车上盯着窗外变幻的景色,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期待感像气球一般逐渐膨胀,溢满他的全部。
他下了车,司机喊住他,“小伙子,你转多了,只要七十不用一百,我再给你转回去。”
“不用了。”
周遭一切陌生,低矮的小楼,装修粗糙的店面挂着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牌,街道旁有好几辆卖烧饼的小车,十字拐角处的绿色垃圾桶散放着隐隐的臭味。
像极了九十年代的东南亚,这是徐之恒的初印象,他只在网上见过这样的小镇。
天空已经全黑了,热意还未减退,他闷在口罩里,衣服被汗液贴在皮肤上,十分黏腻,热意堆积在全身,烦躁像细针戳破了气球。
此时正值晚饭,人来人往,他听不进周遭的声音,只听见心中有些东西破裂的声音。
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脸孔就在离他几百米的店面里。隔着玻璃,程昇洋溢的笑脸,身边的男生稍稍靠向她,偶尔两人默契的对视,四个人从店里出来,男生还在她身边。
徐之恒走在身后,离他们几百米的距离。他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是偶尔传来程昇的笑声。
“程昇,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向前看吧,驰宇。”
“那你呢,你对过去难道没有后悔过吗?”
“没有,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问心无愧的。”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徐之恒站在后面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个对话,他站定不再跟随他们的脚步,两人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过了马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对视,抬头,低头,诉说着什么,最后拥抱。
他转头深吸一口气,对上了绿色垃圾桶旁遗落的镜子,蓝色破碎的镜面里倒影的自己好像一个小丑。
起先,他想要她的全部。
后来,他只想要她对他的一丝犹豫。
没有,一丝都没有。
他回到酒店以后,是长达一个月的隔离,没有任何事可做,他入住开始就一直失眠,可是他没带安眠药,只能在好几个未睡的夜晚后还保持苦痛的清醒,过往的回忆一直折磨着他,眼睛一闭就是那张可恨可憎的面孔,令人讨厌缠绵的情话,无数个似真似假的瞬间。
至少从此刻开始他一定是恨她的。
恨她的多情,恨她的无情。
直到第十个夜晚,他从口袋里拿出在平城买的烟,这个牌子徐之恒见程昇吸过,十分廉。他吸第一口时,十分呛人的味道,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带着惩罚地意味,压抑着干呕吸完了一整包从白天到夜晚。
最后一根还未燃尽,他实在受不了跑到厕所干呕,喉咙冒烟,只有苦水,他什么都没吃其实吐不出什么。
最后,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刚吐完生理性的眼泪不断流出,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他大脑一片空白,两眼放空地盯着浴室白色的瓷砖,程昇的影子短暂地从他脑海中消失了,终于心理带来的痛感被覆盖。
徐之恒觉得还不够,他要用更大的痛楚去掩盖感情所带来痛感和恨意,大理石台面上还放着一把小刀。
他微微起身把它拿在手里,银白色锋利的刀面。
刀面割裂皮肤的那一刻,忽然间他想起了那句话‘这一刻你永远爱我好不好?’
与刚刚强烈压榨的痛感不同,隐隐的痛意像电流一般传递到心脏,红色血液一滴滴地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点发昏才起身把它包扎好。
以后再也没有这一刻了。
那晚,他睡得特别的好。
“徐之恒,你怎么睡在这里?”
这个女声柔音婉转。
他耳际传来一阵温热,他睁开眼睛,侧头看向身侧的李微。
灯光昏暗,他又有些醉意朦胧。
李微见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抵触,又倾身靠近,嘴角莞尔,眼神犹如勾人的蝴蝶,试探性地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你想做什么?”
现下,徐之恒穿着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袖子挽到腰线处,有些随意。他的眉眼染上了些醉意,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慵懒和迷离。
李微被看得脸上一热,直接问出了,“就是关心你,最近的项目我能加入吗?”
她神采瞬间飞扬,眼神明亮,漂亮的眉眼里藏着隐隐的锐气和野心。
他有些恍神,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只是那人现在的目光已经学会了掩饰。
“原来如此。”他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刚刚那通电话,她是想打感情牌,以求谋取更多的好处。
他起身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淡然地开口道:“做人踏实一点,不要每次都把人当傻子。”
“你回去了?”林益明见他起身,以为是李微的靠近让他不太高兴了。
“嗯,回去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徐之恒已经转身要出去了,又被林益明叫住,“程昇刚刚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没什么重要的事。”
徐之恒走后,林益明终于有机会对李微说:“小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跟着你哥过来找徐之恒了。”
“为什么?”
李微是模特,手里有些余钱跟着她哥哥投资,既而认识了徐之恒。
“你意图太明显了,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低头专心理了理裙子。
岑涔再次见到徐之恒是在一家咖啡馆,她被家里人逼出来相亲,乘着上厕所的间隙偷偷溜了出去,在前厅角落的位置看见了熟悉身影。
徐之恒对面坐着一个长发美女,两人的氛围实在说不上和谐。岑涔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徐之恒身后的空位上。
长发美女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手家族企业?”
“没有明确的计划。”
“你对我有什么想问的吗?”
“暂时没有。”
身后的岑涔听到徐之恒这句话笑出了声,她意识到身后的人还是捂着嘴正色坐好。
“岑涔,你坐在这里干嘛?我们还没聊完呢。”刚刚那个相亲男发现了她,径直向他走来。
徐之恒也发现了她。
她整理好尴尬的情绪重新站起来,“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其实有男朋友了,他就是......”
她向徐之恒投去求助的目光,而对方则是一脸好戏的看向自己。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甜腻,“之恒,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相亲的。”
长发美女起身拿起包,“有对象就别出来相亲了,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下午还有会,账单就给你了。”
相亲男也把账单放在徐之恒桌上,“你是她男朋友,账单就给你了。”
两人终于走了,岑涔直接坐在了刚刚长发美女的位置上,面对着徐之恒,“林益明说你最近都在相亲。”
“林益明说你最近也在相亲。”
“他话真多。”
岑涔只有1米6,徐之恒足足有1米84身高腿长的走得很快,她只能快步跟在他身后,“我也被逼着相亲,好烦。而且对方一直在说他自己的事情从成长经历讲到了恋爱史,我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的。”
岑涔跟在徐之恒身后一直吐槽着那个相亲男,没看路。
前面的徐之恒忽然停了下来。
“好痛!”她低着头捂着自己的鼻子,她抬眼时发现自己的口红蹭上了徐之恒白色的条纹西装上,她急忙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想要去去擦。
“你也要去地下车库?”她的头顶响起徐之恒的声音,他的声线一向偏冷,就跟他的人一样。
“我的口红沾到你衣服上了。”岑涔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徐之恒衣袖的位置。
他低头微微皱眉扫了一眼。
“我陪你去买吧。”
“不用了。”
“你还真是惜字如金,我也下去。”岑涔眼见电梯马上就要关上了,大步跨了进去。
电梯十分安静,岑涔总想说些什么。
“你喜欢相亲吗?”
“没有人喜欢相亲。”
“我也不喜欢,反正我们俩也不喜欢对方,要不在江州这段时间假扮情侣怎么样?”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电梯门打开时一股冷意袭来。
“不怎么样。”徐之恒留下这句话就出了电梯。
“我们俩也算门当户对,至少在江州这段时间你妈肯定不会给你安排这些,我家里人也是,等我去澳洲你回了英国,什么事都没了。”
“你这个提议十分无聊。”
岑涔找到了自己的粉色的轿车,上车前她还对站在原地的徐之恒,说道:“我觉得我这个提议十分好,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徐之恒没有理会她,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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