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方长想的时间并没有很多,因为苏行约他去骑马俱乐部。
路方长忍了十多分钟,去办公室外头装模作样问了一圈工作进度才回到办公室,拿手机的手还有点小颤抖,打了两个字过去:好啊。
然后开始挑衣服。
高志看出来自家老板要开屏。
路方长有个很大的衣帽间,每个季度会有品牌方的人送衣服过来整理。
衣帽间里的衣服品牌不单一,风格就挺单一的。
霸总色系,霸总款式,霸总价格。
在此之前的很多年里,路方长对衣着的要求是谈工作的时候让对方叫“霸霸”,跟红颜知己共进晚餐的时候也是让对方叫“霸霸”,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征服欲。
路方长现在看着他的衣柜,觉得这些衣服都太死板了。
他是去跟苏行愉快地玩耍,又不是去开会,也不是要去谈判桌上把对方按得无还手之力!
在高志眼里,这价值连城的衣帽间够路总开屏,但很显然,他的有钱老板觉得还不够。
“在上海的时候,苏行打扮就很年轻休闲,我这些衣服穿着跟他站一起看起来是不是有代沟?”
高志在心里吐槽,人苏医生本来就比您年轻,长得就更显年轻了。手上刷品牌新季度新款的平板倒一丝不慢,挑选了一些款式后截图保存,拿给路方长挑选。
路方长一边看,“这些C市专柜不一定有,发货过来估计要几天……还是去商场看看吧……”
然后高志陪路总逛商场,有丰富的陪老婆逛街经验的高助理已经做好腿细一圈的心理准备。
跟陪老婆不同的是老婆会给他挑衣服,陪路总逛是纯工作,在路总进试衣间的时候他也会看看衣服,仅看,他肯定不会觉得路总给他几分颜色就真的跟朋友逛街,上下级关系这一点,高志拿捏的清,他陪路总试衣服公司是给他计外勤的。
大概是路方长装在霸总的壳子里装太久,他试了很多颜色和款式,不伦不类的,一旦他穿上西装,气场瞬间两米八。
商场的西装明显比不上品牌给他送的那些。
试了那么久衣服,导购帮着拿来拿去的,最后路方长买了一堆袜子回去,分了一半给高志。
高志能说什么呢,这种价位的袜子,在他们家是只有他老婆和小吞金兽才有的档次。
终于到了跟苏行约定的这天,路方长开车去接苏行。
这处别墅在高志调查苏行的时候路方长就知道了,几个月过去,苏行主动邀约,给的是这个地址。
路方长给苏行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
“苏医生……”
对方没说话,路方长看手机,是通话中,然后挂了,通话时间停留在11秒。
苏行的微信发过来,一串数字。路方长猜是入户门密码。
推开别墅厚重的大门,路方长进了屋子,鞋柜上有双酒店款式的一次性拖鞋,路方长拆了换上。
苏行的别墅不比路方长的小,都是年轻的独居男人,苏行这套房子装修跟路方长那套风格明显不同,路方长的别墅一走进去是扑面而来的大理石和流畅感,苏行的别墅装修无论从色调和是布局还有一些细节都显示着温馨的格调。
“苏医生……”路方长叫了声。
“楼上……”
闷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声音不大,甚至路方长怀疑他说的是不是“楼上”,但声音是苏行的。
路方长抬脚上楼之前确定门口鞋柜边没有第三个男人或是女人的鞋,才按捺着心绪上楼。
楼上的布局很明晰,敞开门的娱乐厅和露台、书房、次卧、衣帽间、卫生间、生活阳台,虚掩着门并昏暗的主卧。
路方长敲了敲门,三下。
“嗯……”
苏行还没睡醒。
路方长推开门,昏暗的卧室从外头吸取了些光线,堪够路方长看清床上拱在被子里的一大团。
“我们约的是十点”,路方长翻微信记录,确定他没有提早来。
床上的被子蠕动了下,路方长站在门边,没动。
约半分钟,床上的人踢开被子,坐起来,神情显示着“正在开机”,以及,起床气。
苏行是穿着睡衣睡的,纯白短袖棉T和宽松柔弱的灰色长裤。头发有点乱,不影响观感,乱着有种别样的……好看。
路方长抬脚走进去,想着给人拉开窗帘,醒醒神,被子掀开苏行的气味在满屋流窜,窜进拉开窗帘的路方长鼻腔里。
没睡饱的苏医生木着脸看了一眼路方长,下了床。
房间里全是苏行的味道,路方长看着他走出房间的背影,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点确定的是,他喜欢苏行的味道。
以至于他产生了把苏行按回床上,捂上被子狠狠吸的冲动。
把脑子里暂时还不切实际的想法驱逐出去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起了反应。
路总明白了一件事情,关于出柜这个他纠结了挺久的问题,其实不是他怎么想,而是只要苏行点个头,他立马宣告。
他都能想象自己对着全世界宣告胜利的嘴脸,“老子搞到了!”
人们对感情的定义有许多,一个比较广泛的观点是,起于见色起意,路方长认为那是一种感觉,因为见色起意这种情况在每个人身上必然不止产生一次,甚至不止几次,所以那不叫感情,感情得是携手共同经历相互依偎共同成长的分分秒秒里包含了酸甜苦辣最后将缥缈的感觉胶着成厚重的难舍难分的感情,所以才有浓情蜜意。这种观点是将感觉与感情分割的,路总在这个早上对此有了新的见解,那就是感情的形成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期盼得愿意得想要跟那个人去经历小到一日三餐,大到工作事业,比如路方长此时,就把之后的每一天都给苏行安了个位置,很重要的位置。早上想闻着这个味道睁眼,白天想跟他分享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晚上再一起出去散步也好窝沙发也好,无时无刻,分分秒秒,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带他去看他的房子,他的公司,做什么都带着他,把对苏行的感觉经过时间事件然后炼化成浓地化不开的深厚感情。路方长想起一个朋友婚礼时对他老婆表白的话,“第一次牵她的手,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所以“见色起意”是感情的前提,很重要的前提,不好听但现实的,不可分割的一体。
路方长跟苏行在一起生不了孩子,最起码以当下的科学医学文明来说还生不了,但他已经想好怎么给苏行分股份了。
世路集团,是路方长另一种意义上的孩子。
副驾驶上苏行咬着三明治叼着酸奶,路方长忘了开音乐,因而车里只有苏行吃东西的声音,以及被密封性良好的车窗阻挡掉大部分的汽车行驶的声音。
苏行吃完早餐将包装盒放袋子里装好,放脚边。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露出点笑意。
路方长一路其实在不断偷看他,他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但不确定苏行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天那个年轻男人……
苏行忽然转过头,盯着路方长看,脸上依旧带着笑。
路方长心跳没来由地加速……哦有来由,苏行正笑着看他,跟个妲己似的。
苏妲己……还就姓苏。
等红灯。
苏行说话了,“路总对我感兴趣?”
路方长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前面红绿灯的方向,“不是感兴趣,是喜欢。”
路方长听到苏行浅笑一声,他再看苏行,苏行已经转过头去,朝车窗的方向。
路方长:“那天那个人……在玉鸿馆……”玉鸿馆是C市一个小众饭店,小众是因为贵,和预约制,也是世路集团旗下的小单位。
“男朋友”,说完苏行又补了两个字,“之一。”
路方长霎时接不上话。是男朋友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之一这个,还真没准备,而且苏行这样直白,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路方长倒是不介意苏行有男朋友,男朋友之一,还是有点介意。
因为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是苏行要不要同意成为他男朋友这个问题,而是他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其中之一这个问题。这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之一”打了路总个措手不及。
“男性从青春期开始……同作为男人,不需我把正常男性对性生活的渴求以及对健康的重要性摊开说吧?”苏行用作科普的语气说着,“在我看来路总应该也不是搞贞洁论那一套的人?”
路方长走出来就是一副不缺女人的样子,事实上也是这样,路总这些年在他需要的时候从没缺过,男人也试过,只是路总在处对象的时候还是比较专一的,没有过一脚踏多船的行为,露水姻缘不算处对象,对方也没把他当对象。
于是路总说到,“我以为恋爱关系婚姻关系……要专一。”
“我跟他们又不是恋爱关系。”
路方长疑惑看他。
“只是为了方便理解,说男朋友。”
转绿灯,车子继续前行。
路方长:“那你想谈恋爱么?”
苏行脸上露出一丝愉悦,但说出的话让路方长不太愉悦。
“让我放弃整片森林?”
路方长上过几次课,上马已经很溜了,跟苏行的技术比还是有质的差异,来的路上路总表白没表出结果,吴教练陪着骑了一圈,苏行在马场肆意跑了几圈,路总想跟,奈何吴教练死死拉住他的缰绳。
连洗澡换衣服苏行都跟路方长错开了时间。
对此路总产生一种油然地无力感,苏行在把他往外推。从出柜、到抱着男人跟他打招呼、到今天说“之一”,苏行都在把他往外推。
可是为什么会让他上楼?明明知道自己有意于他,还单方面看过身体,明明可以在楼下等,为什么要叫他上楼?
换个角度,如果自己无意于对方,是不会让对方踏足卧室的,何况还睡在被子里,那是很私密的氛围。
路总忽然有点后悔,没有在想把苏行按回床上的时候真的那样做,说不定就突破关系,男人嘛……但是又被“之一”俩字打回去,发生关系又怎样,成为之一?可不定不比现在难受。
路总满脑子都是矛盾,向来对客观数据和主观直觉自信的路总,忽然对自己的分析和见解产生了不信任。
苏行不喜欢他……
不,即便是种种证据都表明苏行把他往外推,可路方长更倾向于苏行是喜欢他的。
但是……
坐到车里,私密空间,气氛有那么点尴尬,尴尬又怎么样,路总还得带着苏妲己吃好喝好再给他送回家。
当然,路总也可以追求不成恼羞成怒,吃什么吃,让苏行自己打车回去,可是路总一看苏妲己那小脸蛋儿,那小眼神儿,想起他早上起来就啃了个三明治,这会儿肯定饿了,可不能饿着苏医生,苏医生本来就偏瘦,路总不允许他再掉一点肉,路总会心疼。也不知道苏妲己平时一个人住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不然怎么天天坐诊也没养出点丰满的赘肉来,哎坐诊肯定很辛苦,他今天都没睡饱,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还被自己拉到马场来……
反观咱们苏医生,一边拒绝路总的追求,一边开心享受路总预定的优雅环境的美味餐食,以及接送服务。
路总觉得自己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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