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一大群人围在信号塔门外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时意从没见到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这里,直觉告诉他出了什么事。

然后他挤进人群中,看到了苍白雪地里那刺眼的红色。

像月色下绽放的猩红玫瑰,沾染上死亡的寂静。

“这姑娘平时看着就不爱说话,听住在她隔壁的那个人说可能这里有点问题……”

“听说是昨天半夜爬上去的,那么高的地方,除了自己跳下来的还能是什么?”

身边有人对着那具年轻的尸体指指点点。

时意的大脑仿佛宕机的机械在死命运转,却无法处理眼前着突兀的一幕,周围人的讨论让他感到刺耳又难过。

明明昨天傍晚还是那么鲜活的生命,笑起来带着浅浅的酒窝,像是晴天阳光下会泛起涟漪的湖泊。

时意没有妹妹,但如果有的话他想应当就是这样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可是她死了,在和自己认真道别之后从几十米高的塔楼上一跃而下。

如果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足够,为什么没有力气试着活下去呢……

身旁有人推开人群走了过去,经过时轻轻蹭过时意的肩膀将他拉回现实,是傅行深。

他的腿打着石膏还未恢复完全,一步一步走得缓慢随后沉默地将手里的斗篷盖在女孩身上,遮住她身上永远无法消融的雪,还有那片猩红色已经被冻结住的鲜血。

傅行深转过身,越过人群视线定格在时意身上,在看到那双泛红恍然的眼睛时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双手握住他的肩膀——

“不要看。”

没过多久基地防卫队赶了过来,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后将尸体用担架抬走,地上残留的血迹也被用铁锹一并铲去,污血混合着融化的雪水流淌,像是女孩最终也没能落下的眼泪。

傅行深陪着时意守在一旁,直到人群散去,只留下那片光秃裸露的土地。

“明年春天这里会长出一片芬芳烂漫的花朵。”

傅行深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晨雾中幽扬的挽钟,送走世间留连的哀痛。

也许她是想要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无奈这副躯体太过沉重,路途又很遥远,她只能化作星星去追逐。

也许她只是不愿再做挣扎在泥沼中摇摇欲坠的白花,于是乘着风化作蒲公英远去。

这个女孩伶仃一个人来到基地,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最后还是时意去替她收拾了包裹,房间很整洁,也许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所以将一切都整理得整整齐齐。

阳光照在她的书桌上,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缺口玻璃瓶,瓶里灌了清水插着一支白花,花瓣在温暖的阳光下几近透明,嫩绿的叶子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走吧。”时意对等候在门外的傅行深说道。

门慢慢合上,满室的阳光消散重新陷入黑暗,时意回头,看到那朵摆放在窗台上的花仍沐浴在阳光下,在风中摇曳洒下点点微尘,亮得像星星。

走廊传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时意扶着走路还有些艰难的伤员,发出淡淡的埋怨:

“伤还没有好就走这么多路,这下好了,李雄不知道要怎么骂我。”

“之前你受伤时我也没少挨骂,放心,他要是敢凶你我帮你瞪回去。”

……

女孩的死就像一滴水坠入湖面,没有引起大的轰动,人们继续每日麻木地劳作,偶尔抬头看一看灰霾的天空,祈祷新的一天平安到来。

这天,时意踩着晨光踏进信号塔,老旧得几乎要报废掉的电梯一路“吭哧吭哧”上行,即将到达顶层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时意从电梯轿厢中走出来,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拿着工具,有些意外。

恰巧这时候徐强提着工具从一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时意与他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于是好奇地问他:

“你们是在做什么?”

经历先前的风波基地里几乎人人都认得时意了,对他的态度也相当复杂,徐强有个儿子独自上了方舟,梦想就是能在末日降临之前能再与儿子见一面,因此对时意打算联络方舟的举动可以说是感激涕零。

此刻遇见他,自然是相当热情。

“原来是时先生,您这是也在顶层办公?那刚好!咱们这不是取暖的问题解决了嘛,这信号塔里工作的人也不少,大家就商量着把这个暖气管道修理疏通一下,通个暖气。”

“时先生你办公室是哪间,我去帮你看看呗?”

原来是这个原因。

时意了然,煤炭的问题彻底解决之后基地里采暖得到了保障,宿舍区那边已经采取了集中供暖的方式,效果还不错,没想到信号塔这边也要实施。

不过他的办公室不在顶层,上来只是来看看发射的信号有没有收到回音,那里暂时还不能让其他人进出。

“没关系我不常来这边,不用麻烦收拾一趟。”

徐强见状也不再坚持,恰巧另一头有人喊他便打了声招呼急匆匆赶了过去。

绕过喧闹的走廊,时意来到信号发射室,输入密码时不慎按错了一个数字,门禁“滴滴滴”地响了几声,密码锁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密码连续输入错误,请60秒后重试』的字样。

“嗯?”时意敛眉,难道老张今早来过?

可方才在食堂吃饭时没听他提起过。

时意看了眼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于是重新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走廊另一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抬着手腕专注地盯着通讯器,徐强在一旁喊了两声没反应,于是走过来拍他的肩膀:

“在干嘛呢,这边过来搭把手。”

“没什么,”男人放下手带上手套,“忘记密码了,想了半天刚想起来。”

这人从前总跟着王虎那群人混迹在一起,徐强看不惯但也管不着,公事公办“嗯”了一声便没再搭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漆黑一片的信号塔内部,一个黑影乘坐电梯抵达顶层,绕过走廊鬼鬼祟祟来到了信号发射室。

“咔”一声轻响黑影摸索着将嵌在门框上的微型电子眼扣了下来装进口袋,左看右看没发现异常,扭头便准备离开。

信号发射室的密码他已经搞到手,最近几天那个叫时意的明显警惕了许多,这个节骨眼不便行动,等到过一阵子他们放松了警惕,他就闯进发射室去偷走那个信号发射器!

王虎几个人太过愚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赶出了基地,如今没有人和他抢着分收益,等把发射器弄到手他就在基地里倒卖,凭借帮那些人发送信号他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般盘算着黑影不再逗留,刚转身走出去几步便突然听见身后一门之隔的发射室里传出急促的“滴滴”声响。

怎么回事?!

黑影警惕地四下打量,除了那不断发出声响的发射室,其他地方并没有异常。

难道是这里边有什么问题?

黑影几乎没思考多久便回头直奔向发射室,输入密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从没来过这个信号发射室,里面庞大的电子设备几乎占满了发射室一半的空间,拥挤的房间里地上散乱着许多电线,正中央那台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光源急促闪烁。

那“滴滴”的动静就是它发出来的,这会儿已经重新安静下来。

黑影的瞳孔几乎被这暗蓝色的光屏挤满,屏幕中央有红色的大字闪现不断——

检测到疑似外来信号,一条,解析中……

检测到疑似外来信号,两条,解析中……

检测到……

密密麻麻不断显现又消隐,黑影的视线几乎被这光亮致盲!

一共七条信号。

狭小的信号发射室里一片静寂只有闪动的光屏明明灭灭照亮屏幕前战栗的渺小黑影,夜色在无声处悄悄蔓延。

第二天,时意和老张一同来到信号发射室,距离第一条加强信号波发出已经过去72天,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不能再一味地等待下去。

“傅行深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咱们这少说得等到四五月份才能回暖,这之前出发风险太大了。”

老张扭头说道。

“叮”电梯到达顶层,二人走出电梯。

“恢复得还不错,只不过左腿还不能长时间行走,会影响骨骼愈合。我在想,可以的话就让他留在基地好好养伤吧。”

时意平静地说道,一旁的老张却瞪大双眼,“那不行!你一个人怎么……”

“我只是这样想一想,现在出去的物资刚准备得差不多,出发的时间还不确定呢。”

时意打断他的话,输入密码推开了发射室的门。

老张走在后面不言语,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他有老婆孩子一大家要看顾,一旦他离开基地万一日后出了什么变故他的家人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

他不能走也走不了。

所以出发的只剩下时意和傅行深,如今时意却想着自己一个人上路?

这怎么能行?

“老张,快过来看看。”时意的声音打断了张鑫的思绪,他顺着声音抬头看。

硕大的光屏上显示有七条信号解析成功。

鲜红的字样刺激着二人的瞳孔。

“这是……收到那边的回信了?”张鑫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鲜血几乎是一瞬间上涌。

“多半是。”

等了这么多天,他们都几乎已经默认失败了,结果突然又收到了信号……还是七条!

时意脸色凝重地在接收器上操作,下一秒解析成功的信号波一一排列在光屏上。

是七段语音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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