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寻找俩小孩一下午未果的李为见到兄妹俩好端端地坐在客厅里玩积木气不打一出来,随手抄起根竹条往那抽去。
余羲和下意识挡在妹妹面前,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下,皮开肉绽,他闷哼声,硬生生忍着不叫出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正在教大女儿算术题的余丰婷听到动静出来,在第二鞭落下去前截住他。
“李为!你疯了?把他俩打坏了我怎么跟我哥交代!”
李为也毫不示弱,指着兄妹俩破口大骂:“你也不问问你这俩好外甥干了什么好事!一整个下午,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不给他们点教训,以后你哥还得怪我们俩把他孩子养坏了!”
“我哥下周一就来了,养不养坏和我们没关系!反正这俩天,你收敛点,安安生生地把孩子交到他们手里,拿到五千块钱就好了。”
李为虽然不服,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他愤愤地用力把手上的竹条扔到门外,瞪了兄妹俩一眼走进主卧,余丰婷也跟着进去。
没安生多久,李为又走出来,捏着余羲和的后脖颈摁在木倚上,余羲和拼命挣扎,却毫无用处,只有身上泛起阵阵的疼。
李为在他耳边小声威胁:“今天上午的事,你谁也不许说,否则,我要你好看!”
说罢,还恶狠狠地瞪一眼站在旁边泪流不止的余斯羽:“你也是!”
余斯羽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胡乱地点头。
待人走远后,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查看哥哥的伤口。
深夜,伤口的疼痛催着余羲和清醒,看着身边熟睡的妹妹,回忆起上午的情景仍能激起一身胆颤……
李为家是二层三室一厅的石砖房,只有上面一层能住人,下面是基本用来屯粮屯柴,这栋房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而李为也没什么建树,靠着早死的爹传下来的一块地存活,常年混迹在各种浴室麻将馆,到后来嫌麻将馆远,干脆用半生积蓄买了台麻将机放在客厅里,偶尔有人来搓搓麻将,给他留点场地费。
本就不大的客厅挤满人,抽烟的抽烟,嗑瓜子的嗑瓜子,时不时骂出几声腌臜言语来。
顶着光亮脑袋的男人磕着瓜子色眯眯地看着远处和李为有唠没唠地搭着话:“你这小侄女长得还真是可人啊!”
这个光头哥是经常来搓大麻将的,算是“大客户”,李为当然不敢得罪,他纵身抽出根烟递过去:“哎呀,鸿光大哥,这小女娃才六岁啦。这姿色还是得靠那大舞蹈家妈妈呀。”
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接着道:“还是我那表弟有福气,小时候看着木愣愣的,哎呦,谁知道这一下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光头哥看着他声情并茂的表演,冷哼一声,拍开他的烟:“六岁怎么了?我那娘也不是十来岁嫁给我爹的。怎么了?你不要我也变凤凰?”
李为灰溜溜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吹了两下偷偷揣进口袋,只蹲在地上赔笑脸:“哎呦,鸿光大哥,我的好大哥呀,你要是想,我怎么敢拦你呢。我现在就把那丫头叫出来。”
奉承完,他便对着里屋叫唤:“羡羡呀,快出来呀,姑父有好东西给你。”
余斯羽一听有好东西,正准备飞奔而去,却被余羲和拦下来,她看向自家哥哥,只有摇头。
“哥哥,你等等我,我去拿好东西。”
余羲和还是没有放行:“我和你一起去。”
刚到门口,余斯羽就被蛮力拖动拎走,余羲和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如饿狼扑食般上去,对着那始作俑手狠狠地咬下去。
光头哥吃痛,缓缓松开手,而后用力将手一挥,想要将疼痛来源甩出去。
余羲和被甩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到在门上,剧痛涌起,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几乎不能忍受。
光头哥眯着眼看着他,失去兴致,走过去把他按在了门板上拳打脚踢发泄情绪。
麻将局没有停,周遭是哭声,笑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的嘈杂……
这是一个被时代滞留的地方,所有恶习与人性都**裸地暴露在隐晦空气里,像一根踩不灭的烟头,不管多少次都会死灰复燃,而他们像蝼蚁,格格不入的蝼蚁。
这一夜,余羲和基本上没睡着,不知道是疼痛驱使还是对未来的担忧。
天刚灰蒙蒙亮,第一缕曙光打了瞌睡,懒懒地穿过劣质窗帘,浸湿房间和他的思绪。
他们俩一个下午都没回家,沈星颖家又在巷子的尽头,正常人找人肯定第一想法就是穿过巷子,而李为却找了一下午没找到,巷子的那头又全是豪华的别墅,这说明李为根本没有想过穿过巷子,亦或是说李为根本不敢穿过巷子,所以沈星颖家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决定在那些打麻将的人来之前就带着余斯羽去找沈星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妹妹待在这个危险又恶心的地方。
然而头脑中的构思和现实总是相差甚远的,屋子里的闹钟不知道被谁调慢了两小时,当余羲和拖着疲惫的身体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几阵穿堂风吹过,门应声而开,赌局已开场,一如既往。
余斯羽从门外进来,带来几分暑气。
“哥哥你醒啦。”
“屋里的钟怎么慢了!”余羲和语调有些激动,动作剧烈,拉动伤口,抽疼一下。
余斯羽凑上前看:“真的慢了两小时诶,可能坏了?”
余羲和来不及探求原因,拉着余斯羽的手就往外跑,穿过残破不堪的木门,一个熟悉的身影顶着肿胀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边,宛如游荡的人间恶魔。
准确的说,他就是恶魔。
光影打落在兄妹俩前方,硬生生被遮蔽,他俩待在黑暗处,寻不到光的方向。
余羲和做出防御的姿势,将余斯羽护在身后,轻声道:“我数一二三,我们冲出去。”
一
二
三……
二人横冲直撞,却还是撞不出蚕蛹般的束缚。
关键时刻,余羲和还是把妹妹往光的方向推去。
嘈杂的环境似乎都凝结住,周遭只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快跑!别回头!”
光头哥勾勾脚,余羲和被绊倒,狠狠地撞在门框上。
恶魔拍拍手,青面獠牙地提起地上的小男孩:“你看看我的眼睛,怎么办?”
“我看昨天那个小女孩长得也挺不错的,既然你妹妹不行,你把她骗出来行不行?她和你总没关系了吧?”
小男孩鼻青脸肿对着恶魔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在一个还不清楚死亡是什么的年纪,真实地感受到逼近死亡的恐惧。
恶魔开始狂躁起来,将小男孩摔在地上,带着恐吓地询问:“你在笑什么?”
他还是狂笑不止,像得了怪病。
恶魔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拎回房间,重重地摔在床上:“反正你长的也不赖,我也可以尝尝新口味。”
开餐前,响起一阵暴动。
“警察!抱头蹲下!”
门被踢了一脚,轻飘飘地坍塌。
恶魔裤子滑落,尴尬地慢慢抱头蹲下。
手铐成为恶魔的新手链。
男孩蹲在角落,不断抽泣,他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抖动着,原来他也会害怕。
沈星颖带着光亮慢慢走上前去,小小的她紧紧抱住那个颤抖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没事啦,我在这呢,没人再欺负你们啦。”
男孩的眼泪浸湿她的胸膛,温润地燃烧着她整片心脏。
她由衷地觉得做女侠的感觉特别不错。
傍晚的时候,荣初瑶打来电话说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来接。
余丰婷才算松口气。
出了这档子事,她连让他哥想想办法把李为捞出来的话都不敢提。
刚挂了的电话又响起:“喂,你好,是余女士吗?我是沈佩,医生说那个羲和骨头折了,还要在医院住几天,那个你要过来吗?”
余丰婷吓得差点把电话摔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询问:“很严重吗?”
“也还好啦,就是轻微断裂,没有伤着肺什么的,可以愈合的,就是要休养,孩子还小嘛。”
余丰婷提起的心又放下:“那就好那就好,嗯……我这还有两个孩子,李为又在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您看您能不能帮我照顾几天。麻烦了。”
沈佩想都没想就应下。
医院灯火朦胧,沈星颖和余羲和一人拿着个遥控器操纵在轨道上飞逝的赛车,余斯羽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们瞎闹,时不时拍拍手叫好。
余羲和的赛车横冲直撞,把沈星颖的赛车直接撞出轨道。
沈星颖怒气冲冲地把遥控器扔到床上:“余羲和!你怎么耍赖皮!”
余羲和得了便宜还卖乖,无辜地摊摊手:“我没有啊,规则上没说不可以,现在该你学小狗叫了。”
沈星颖听着更生气,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才不。”
余羲和顺势躺在床上故意吓唬她:“哎呦,疼死了,更严重了。”
沈星颖肉眼可见的慌乱:“打到伤口了?我没用力啊。很疼吗?要不我给你学小狗叫吧。”
“汪汪汪。”她的声音细若蚊足。
余羲和憋着笑从床上坐起来,凑近她:“再大点声叫,小狗。”
沈星颖意识到他是骗人的后气不打一出来,揪着他的耳朵叫:“爸爸!你看这个坏蛋!”
余羲和做着求饶的姿势:“女侠饶命,我错了。”
沈佩看着俩小孩打打闹闹满是欣慰地笑着,他和艾叶自打沈星颖出生以来就忙,陪孩子的时间不多,他总是觉得沈星颖太孤独了,而现在有人陪她打打闹闹,也挺好的。
“看,流星!快许愿!”一直没说话的余斯羽惊奇地叫喊。
余羲和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沈星颖不屑地说:“流星只是燃烧的星星,才不会帮你实现愿望呢。对吧爸爸?”
沈佩不愿打扰孩子们的兴致,温柔地看着他们道:“说不定你把愿望告诉星星,它会帮你实现呢。”
燃烧的星星一颗颗陨落,埋葬在一片叫做“心脏”的土地上。
沈星颖撇撇嘴,有些失落道:“好吧,可星星已经消失了,我现在许愿也来不及了。”
余羲和看看她又看看天空,他有些笨拙地拉上她的手信誓旦旦道:“没关系!我把我的愿望送给你!”
沈星颖眼睛一亮,她也大义地将自己想要的那些零食玩具抛诸脑后:“那我许愿一个叫余羲和的小狗骨头好起来!有吃不完的零食和玩具!”
沈佩听闻这话心下酸涩,他抽泣一声拿出相机朝那边喊道:“来,孩子们看过来!叔叔给你们拍照。”
沈星颖听到后立马转过身来大笑比耶,彼时,她刚拔掉雪白的大门牙,所以那张照片就记录下那么滑稽的场面——笑得灿烂的缺门牙女孩和情不自禁望向女孩的冷酷男孩,旁边还站着没准备好思绪飞走的发呆小女孩。
但是没关系,只要那份美好被收藏在这四四方方之间就足够了。
小大人要好好长大【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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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星燃烧【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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