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芮蕊一走就是一个星期，之前那段时光，就好像黄粱一梦，在眼前晃了晃，在记忆里待了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星颖再次见到谢芮蕊已经是会考后。
她恢复曾经的模样，五颜六色的头发，大黑眼线，烈焰红唇，乱七八糟的衣服。
那是一节教育局收验专门派人来听的地理课。
谢芮蕊突然踹门进来，她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径直走到徐聪聪座位前一把把徐聪聪撂到地上，然后顺手提起那把凳子一下一下砸在徐聪聪的腿上。
徐聪聪半躲半挨，惨叫不停。
谢芮蕊像是头被激发血性的野兽，目光平淡凌厉地砸下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周围人大多错愕，没人敢拦。
沈星颖一把冲过去抱住谢芮蕊：“芮蕊，别。”
有了这个先例，大家都反应过来，有人去拦谢芮蕊有人去扶徐聪聪，场面一度混乱。
谢芮蕊在沈星颖怀里嚎叫着拼命挣扎：“沈星颖，你放开我！”
沈星颖死死抱住谢芮蕊不肯松手。
“你再不放开我就打你了！”她威胁道。
“那你砸我吧！”沈星颖沉默着闭上眼睛。
谢芮蕊扭动两下，还是没舍得下手，最后她放弃挣扎，没头没脑地问：“你就这么护着她吗？”
手背突然温热，沈星颖哽咽地几乎说不清楚话：“我不是护着她，我是护着你，我不想你做傻事。对不起芮蕊，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
“我现在脑子特别的清醒。”
见徐聪聪被人拉走，谢芮蕊泄了气，她把椅子往地上狠摔：“沈星颖！你能不能不这么自以为是？你是不是觉得逞英雄很了不起？这个世界从来不会有救赎世人的英雄！”
事闹的大，很快就招来各个领导。
地理课被迫改成自习，谢芮蕊、地理老师和教育局的人全离开教室。
余斯羽拽拽沈星颖的袖子：“阿星，芮蕊这样……”
沈星颖知道她要问什么，压抑下心里的痛楚直截了当回她：“开除。”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她自己莫名其妙地来这一出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是她爸还是她妈每天围着她的事情团团转？她自己都自暴自弃了我们还能怎么救她啊？”沈星颖自己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将自己埋进双臂，哭到全身止不住抽动。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怀疑她的话就不会有这事，是她毁了谢芮蕊。
谢芮蕊说的对，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救赎世人的英雄，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女侠。
第二天谢芮蕊的处分就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
处分决定。
高二（三）班谢芮蕊同学，在校期间，多次顶撞老师；殴打同学；携带手机；多次逃课早退，夜不归宿，进出酒吧网吧等不利于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娱乐场所，多次违反校规，严重违反校纪校规。
为严肃校纪校规，教育本人，警示他人，依据《中学生守则》，《成华中学学生违纪处分细则》，经研究决定：给与谢芮蕊同学开除处分。
处分刚出，公告栏就围上许多凑热闹的人。
“这个人我认识啊，小太妹一个，在地理课上把人家徐聪聪腿打骨折了，这要是再狠点，怕是要进去了，还真没见过有人喜欢吃牢饭的。”人群中不知道谁抱胸说。
“这么凶残啊，还好不认识她。”
“说来也奇怪，也没见她和徐聪聪有什么过节，莫名其妙的。”
“这个人是变态吧，逮着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打。反社会人格吧。”
弹指间，以前那个吵吵闹闹的谢芮蕊成了没人敢靠近的瘟神。
一个眼尖的女生看到沈星颖，上去打招呼：“哎课代表，你不是向来和她关系好吗，她这是发了什么疯？”
沈星颖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她无力地解释：“芮蕊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招惹徐聪聪，也不可能进出这些场所，我去和严老师解释。”
余羲和从后头一把把她拉出人海。
“没用的。”他低头看她，斩钉截铁地说。
沈星颖甩开他的手，声音止不住颤抖：“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严老师那么惜才，我去理科班，只要芮蕊能回来上学，我做什么都行。”
“沈星颖你有病吗？你说出这话你对得起你自己吗？谢芮蕊是谢芮蕊你是你，你为了她改变自己的人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这都是我的错！”她喊得声嘶力竭，顿时感觉喉中干涩，蹲下哭了起来。
余羲和也陪她蹲下去，他叹口气虚无地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不是所有人你都能救得了的。你要是想去找严倩你就去吧。”
沈星颖抬头看他。
余羲和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他叹口气慢慢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把眼泪擦擦再去。”
沈星颖到办公室的时候喻尔桉刚出来。
“我妈去开会了，她说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校领导都开会讨论完了。”
沈星颖顿时心如死灰。
“那个徐聪聪家里有关系。”余羲和顿了顿，“有些事情我们没办法。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星颖撑着墙，一步一顿绝望地走下楼。
余羲和以为沈星颖要缓很久，没想到她第二天就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投入各个科目的学习中。
期末考，她以七百一十三分的成绩出奇地坐上了一中第一的宝座。
在一分可以干掉数十人的一中直接甩了第二名整整十分。
“太狠了余哥，这简直不是人啊。”张蔚鸣盯着自己三百二十一名的成绩喟叹。
“她这是化悲痛为动力，真是把自己往死里学。”余羲和心口微疼，他透过四四方方的窗口看着沈星颖魂不守舍地拿着数学辅导书去打水。
“得亏她是学文没学理，不然我都难以想象她能学到哪种恐怖的高度。”
“哼，吓死你。”余羲和聊着，突然看见走进门的喻尔桉，“你，过来。”
喻尔桉乖乖走过去，“哥，什么事？”
“你看看你，本来一直稳稳当当地待在前三，这次怎么掉到十多名去了。是不是余羡羡耽误你了。”
喻尔桉连连摆手：“和羡羡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够努力。”
“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够努力就要努力，少跟余羡羡管这管那的，你们是村委会的大妈啊，什么事都要去管一下。”
喻尔桉心虚地看了眼余羲和，而后默默低下了头：“对不起哥。”
“滚。”
在这个赛场上，有人嫉妒有人欣赏。
“哎，这个沈星颖真是无情啊，看那个余斯羽为了谢芮蕊那事忙前忙后，成绩掉了这么多，沈星颖倒是好，直接窜上了第一名。”
“你说谢芮蕊进那些娱乐场所的事是不是她告的密啊，她是不是想把隔壁班的喻尔桉拉下来所以故意让谢芮蕊处分。”
“你们舌头要不要了在这嚼舌根子？”谢芮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班级门口。
她的出现引起了班级的轩然大波。
“我去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被开除了吗？”
“这姐后台挺硬啊。”
谢芮蕊无视这些话，径直走到看着她满脸错愕的沈星颖面前。
“你就一点在意我都没有是吗？沈星颖。”
她迎着她的目光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
“沈星颖，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你说等我们毕业了去看‘私奔到乐球’的演唱会，我就傻傻等着，你说想和我考同一座城市，我就奋力赶上你。”
沈星颖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句“不是这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说我手机是你举报的，我那些照片是你发给严倩的对吗？你不是怀疑是我举报了余斯羽吗？那我承认了，就是我。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什么都好的样子，你们一出生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是天之骄子，你一开口，余羲和就为你前仆后继地去争，而我，注定只能成为坏人，用一些小手段去得到，得到了还要被人说贱。在家就没人注意我，在这里也没有人真心对我。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谢芮蕊没等沈星颖解释，她抹把泪，狂奔出去。
沈星颖丢下手中的书立马追上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她跑了几楼，走廊里的嘈杂，心里的慌张，她只觉得跑得头晕目眩。
跑到顶楼，谢瑞蕊终于停下来站在栏杆外。
“算了，帮我跟余羡羡说声对不起，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说完这句话，她纵身一跃，如同天使般消失在天际。
沈星颖边喊着“不要”边伸手去拉，她好像抓住了又好像只是抓到一片虚无，眼前又浮现出十年的无休止的黑夜和沈佩被押上警车的最后一抹笑容。
她眼前一黑，想呼喊想痛哭，却像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好像听到了巨大的声响，但又好像没引出多少人出来查看。
有些事情，好像是习以为常一样。
余羲和拉她起来，她却和失了骨头一样站不起来。
楼下很乱，周围很嘈杂，沈星颖却听不清，头也变得昏昏沉沉，一下失去知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艾叶握着她的手满是担忧。
“妈妈。”她坐起来紧紧抱住艾叶，嗓子终于可以哭出声。
她就这样抱着哭得撕心裂肺。
艾叶安抚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余羲和拿着缴费单和一瓶矿泉水走了进来：“阿姨，钱我已经交过了，医生说是受到刺激惊厥了，醒了就好了。”
“谢谢你啊小同学，阿姨等下把钱转你。”
“不用了阿姨，没多少钱，沈星颖没事就行。”
余羲和边说边走到沈星颖面前，把水递给她：“喝点水，没事了。”
沈星颖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和恐惧：“余羲和，芮蕊呢？”
余羲和低着头沉默。
“我问你芮蕊呢！”她几乎是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