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成长
她抱着膝背对着窗户坐在暖炕上发呆,乌黑的长发散落一身,凝脂白玉一般的小脸上现出少有的忧愁,似乎有解不开的烦恼。梧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自从归滢出事之后她总是容易一个人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姐不是相比于归滢小主更喜欢惠然小主吗?怎麼归滢小主出事了这么久小姐还难受?”
“我偏爱惠然是因为我自己就是惠然这种人,并不是有多喜欢她,甚至有些厌恶,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试图刻意栽赃东珠我也没有追究。”她不喜欢东珠,东珠的存在一直让她有隐约的不安,因为玄烨待她过于特殊,想起那天惠然和安如引着玄烨往是东珠害了归滢的路子上去想,可玄烨几乎连怀疑都没有就笃定的说不会是东珠,这样的信任让人心里不免泛酸。
“小姐怎么会和惠然小主一样呢?”
芳儿抬头看着她笑了笑:“你又懂我多少?”
“梧儿可是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的。”
她又笑:“是啊,我们从来没分开过一天,但是仍然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
梧儿侧着头不解的看向芳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在聊什么呢?”
芳儿探头朝门边看去:“你怎么来了?”
玄烨一进门来立刻有宫女太监跟进来要伺候,他笑着打发了:“都出去吧,朕有皇后伺候,不必你们了。”
众人退出门去,芳儿闻言笑着起身朝衣柜走去给他取了衣裳来换:“怎么不多陪陪归滢?”
“陪了她好一阵子了。”
“她怎么样?”
“还好,没有钻牛角尖,这是她的长处。”
“那你呢?”
玄烨回眸看在自己身后伺候自己更衣的芳儿:“我?孩子没了固然可惜,但一想到不是与你的孩子又觉得是老天的怜悯,若是与你的,只怕我也无法再镇定的坐在乾清宫里了。”
芳儿其实想问一问玄烨那天在里头到底和归滢说了什么,她想知道归滢的事情是意外还是**,但她也知道玄烨不希望她问这些,他已经作出了决定,不管那天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都判为意外了。
“最近没有看见安如出来走动?她这么爱热闹的人,前几日我们一起在御花园里赏桂花独独缺了她。”
“她言行无状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走动?到底是宫女出身,不知高低。”
“明明最早受宠的就是她,明明众人都压不过风头的也是她,皇上倒是薄情,说撇下就撇下了。”
玄烨挑眉,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脸笑道:“我可是为你出头啊。”
“那是我长得比她漂亮,来日等我老了自然又有更漂亮的,你也要为新人撇下我吗?”她故意扁嘴问他,高高扬起的头,低垂望向别处的眉眼边还有孩子气拼命忍住的笑容。
“怎麼?我对你好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我喜不喜欢谁全看那人漂不漂亮?”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给我定的这个罪名未免太重了啊。”
她笑着挽上他的手臂:“那你说,我要你亲口说,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偏心要帮旁人而撇下我?”
他的唇重重的吻在她的眉心,干脆的答了两个字:“不会。”
玄烨在睡梦中被身旁那个像蛇一样不停扭动身体的孩子扰醒。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哑又迷糊,带着浓浓的倦意闭眼侧身本能的伸手去搂她,他将头靠近她的头,鼻子贴在她清香的发边与她玩笑道,“今晚没吞仙丹所以被打回原形了?”
“玄烨,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痛苦,玄烨立刻惊醒,睁开双眼起身朝她看去,素白的小脸不知因为哪里不舒服而拧在一起,他掀起一角被子,就着昏黄的烛光勉强看清芳儿正捂着肚子蜷缩起来:“芳儿?怎么了?肚子疼吗?来人!快来人!”
一旁守夜的宫女立刻赶上前来:“皇上?”
“快去宣太医来。”玄烨利落的起身重新用被子拢好芳儿,“疼得厉害吗?再忍忍,太医马上就来。”
“别...”她勉强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不要宣太医。”
“这会儿不是任性的时候,疼成这样不宣太医怎么能行?”
“我不看太医!”她难得急躁的发了脾气,虚弱又娇气的声音听起来像小孩子闹别扭耍脾气一样。
“芳儿!”他沉下脸来有些不悦。
“梧儿,去叫梧儿和安宁来,我不看太医。”
去宣太医的人早就出门了,从乾清宫的庑房到坤宁宫,值班的太医用不了多久就会站在自己面前,这让芳儿心急如焚,疼得好像又更厉害了。
“快去把伺候皇后的那两个丫头叫来。”玄烨这边刚沉声命令着,梧儿和安宁就已经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这样乱七八糟的仪态简直丢坤宁宫的脸面,但二人听说芳儿病了,什么也顾不上了。玄烨心情也不好,披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们晚上给皇后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回皇上,没有啊。”梧儿一张小脸全是委屈,自从入了宫她怎么总是挨骂。
“梧儿...”芳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向她递去。
“娘娘...”梧儿连忙上前接过,“这是怎么了?”
玄烨看着她小脸毫无血色,此刻已经出了一头细密的汗,愈发慌乱不能自已的上前去拢她:“不怕不怕,太医马上就来,一会儿就不疼了。”
“皇上你先出去...”
“芳儿!”
“你快出去!”
玄烨不知她为何如此坚决一定要他出去,但此刻显然不好再让她烦心,只得依言出门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嚷嚷着:“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众人都退了出去,暖阁内只剩梧儿和安宁,两个丫头早就吓傻了只能一遍遍地问她怎么了,哪里疼之类的话。
芳儿伸手掀开被子移开身体看向两个丫头:“我是不是要死了...”
梧儿看到床上那一小片鲜红的血迹时吓得瞪大了双眼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安宁也狠狠愣住。
“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开始疼然后就觉得身下濡湿,伸手一摸竟然是血。”芳儿一直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此刻才敢现于人前,手指间还染了猩红的血迹。
“娘娘上个月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安宁愣愣的问,女孩子突然身下见红这事可大可小。芳儿贴身的事情一向是自己和梧儿经办,但这种**的事她从来没有经手过,总以为是梧儿替她料理的。此刻只有先问清楚因由再和太医细说,安宁想起归滢小产的事背后突然起了一身冷汗,心中快速的念着佛号祷告着。
“嗯?什么月事?”芳儿不解的看向安宁,不懂她问的是什么。
“难道...娘娘从前从没来过...”安宁不由得又是一惊。
“我从前从没碰过这样的事。”芳儿一心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顾不得脸面,只老实的交代,“我怕是重病不想让皇上知道才不肯见太医的。”
“娘娘可不要瞒我啊,从前真的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此刻又没有外人,我骗你做什么?”芳儿又急又切,“不信你问梧儿。”
梧儿连连点头:“确实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安宁,小姐是不是病得很重啊?”
“这哪里是病啊...”安宁哭笑不得的宽了心,免不了要好一通解释,又是去取水来给她净手,又去拿干净的衣裳来给她换,又是叫梧儿赶紧让小厨房煮红糖水来,又是一边铺新的床单换薄被一边跟她说这些母亲来不及教的常识,直听得芳儿目瞪口呆,竟不知自己身为女儿家却连基本的男女有别也辨不清,枉费她总自诩聪明,原来这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反而不知道了。
“芳儿,太医来了。”玄烨领着太医走进门来,刚一进门就看见芳儿缩回到干净的薄被中去。
“我不见太医,你让他们走!”
玄烨刚要发脾气,安宁连忙走到他身边小声耳语几句,玄烨愣了愣,半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将太医们赶回去了,此时梧儿正端了浓浓的红糖水进来。
“怎么会疼成这样?”玄烨坐在床边问在跟前服侍的安宁,“女孩子都这样么?”
“要看身子的根骨,这也是没有定数的,一般不至于疼得这样厉害。”
玄烨蹙眉想了想又看向梧儿:“皇后从小就特别怕疼吗?”
梧儿听了连连点头:“娘娘天生怕疼,小时候手指不小心被门夹了一下,娘娘疼得上蹿下跳恨不得一头将自己撞晕才算完。”
“梧儿!”被丫鬟在心上人面前当面揭短,不是不尴尬的。
“行了,这个汤给我吧,你们都出去。”
“我不,我要让她们两个陪着,她们不在我害怕。”
“我陪着你一样的。”他对这两个小婢女抬了抬下巴,那二人乖巧的出门去了,“来,先把这个喝了。”
“这是药吗?”
“不是,但喝了就不那么疼了。”
芳儿听话的接过低头闻了闻:“闻起来怪怪的。”
“怎麼?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容你讨价还价的?不怕疼了是不是?”玄烨挑眉看向她。
芳儿只得认命的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往下灌。
玄烨坐在一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的芳儿长大了。”
长大了...芳儿想起刚才安宁的话,她说这件事情是界定一个人从孩子长成人的标志,一般到了这样的时候就能嫁人了,因为从这以后她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才拥有生儿育女的能力。芳儿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那一抹恐惧的红色竟然是幸福甜蜜的象征,人生里还有多少人多少事情是这样叫人看不清猜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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