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蒙眼的人站在一个离人群远的不起眼的角落，静静聆听，无声仰望。
台上，唱戏的粉衣女子娇俏灵动，舞袖清唱，引人注目。
此处灯火通明，暖了明亮了这一片寒夜；彼处星光斑斓，似映入了谁的多情眼眸。
“教主……可有故交？”飞霜站在一旁，望向戏台轻声问。
卓衍略微颔首。
“教主特意前来听戏，可是为那唱戏女子？若是教主心仪，可命飞霜带回未央。”
“暂且不必，”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又问，“你能否查清她的情况？”
“简单，如今未央教的产业可几近遍布整个东部地区呢，里面的人总知道些大大小小的消息，”飞霜轻笑，“这些平时都是由属下操办经营的，教主可是忘了？”
平日里卓衍只亲自着手教内事务，对外界不多过问，而身为左护法的飞霜则尽其所能，在外执行各种任务并扩张势力。
他想起这些，不禁愣了会儿。
确实，快忘了。他本来行动不便，在教多是处理一些教内问题，少数时候才会出教一趟，平时多把外界事务放权于他人，鲜少细问，而飞霜却是常年在外奔波。
在这之前，他也不知未央教在外势力已达如此地步……
“再者，若是此地无未央产业，也可拿着令牌到空幽教的地方探问，”飞霜继续说着，“知道这些后，教主心里可略有丝得意？”
卓衍不语。
她再笑，叹道：“不多出来看下感觉下，就难以体会到身在高位的感觉呢。”
卓衍静默一会儿，也不管她怎么说话了，直接问：“明日黄昏前能否查清？”
“能，”飞霜道，“不过，如果只是大概的来历和住处，现下就可带着银子找戏班子里的人问问。”
“只怕她不愿。”
“的确，不能完全保证问的人不会把事说出去……不过，教主为何不直接与她相认？”
“不必，如今非当初，江湖是非纷争也多。”
“若是教主只想探知那女子的情况，属下可在她回时悄悄跟去看看。”
“……”
见卓衍不语，飞霜也知他并不满意，再试着道：“教主可是想早些亲自去她家地方走走？也罢，属下这就到未央的产业去问问有无人知，教主稍等片刻。”
……
月下，静僻一小院子里，有一青衣人缓慢自如地移着步子。
长带蒙眼，白绸束发，身影修长，他面容淡和平静，虽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细观也却有一番翩翩风度，清俊无双。
蒙眼却行走自如、温和从容、离教、这般风华，以及左护法的敬重……这难不成、就是教主非月？
掌柜不禁小心翼翼地思忖。
“好了，你们都先走吧，早些歇息，飞霜明早再来此处。”
清朗的声音似山间清泉流响，又让人想起月映竹林雪，柔和而干净。
掌柜闻言，心下一惊。
直呼左护法之名，定是未央教主了。
“是。”飞霜听后，转身就回。
掌柜虽还想探究，也知此会儿行不通了，于是作了一揖，恭敬地退下了。
卓衍运起内力感受着周围的环境，抚过树木与花，再抚过石墙，抚过窗，最后停在一个门前。
许久未有过的烦躁突然在心头升起。
要是看得见……
罢了。他深呼一口气，放下了手。
半个时辰后，兴许她就回了，还是摸索个隐蔽的地方等一下。
外边的嘈杂声还未止息，这边，他干脆静靠着墙，打坐。
……
伊人已近，却咫尺天涯。
有时他想着，若他还能看见，兴许能够跃上屋顶，试着畅饮一壶酒，俯看树影婆娑，仰望孤月悬空，四周是万籁俱静，正好感受下江湖人的落拓豪情。
但他还缩在一偏僻角落。
明明已是势如破竹，众人瞩目，应如各路俊杰意气风发，却还在掩饰着、躲避着。
他苦笑一下，又迅速平静了心情。
“梨姑娘，吃的放在桌上，阿余先给您打水来沐浴更衣。”是梨悦那个小婢女。
“劳烦你了，阿余，先一起吃吧。”那声音婉转悦耳，透出几分疲惫。
卓衍努力抑制住相认的心情，呆呆地立在原地。
然后听着里面平静安乐的对话，听着哗哗水声，恍惚，不语。
直到小婢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梨悦也早早地歇下了，他才松了口气，放轻脚步在小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
梨悦半夜醒来之后，就没有再接着睡，毕竟元宵一过，恍惚间又想起了往日欢乐的时光，干脆披上外衣，走出屋子。
她从未孤寂过，又从未像这样活在无限的担忧与不安之中。
不禁又想起了之前遇见的公子，一样的身侧无家人，年少遭受不幸。
他身着青布衣，看似平平无奇，却又能向生人随意赠出一把银子；虽已盲眼，却能行动自如；明明不似轻薄好色之徒，却有意向小文探问她的情况；明明似是未曾见过，却总有一阵熟悉感……
那温和淡然，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夜微凉，月色如水。
她缓步走在院中，随意四处看看，眼前景色一晃而过，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忽一回首，却望见了坐在秋千上的修长身影。
夜空有明月繁星，地上有淡梅清兰，眼前有美人似谪仙，实为一好景。
她不禁惊诧，放慢呼吸轻轻走上前，细细观望打量。
秋千上的人已闭眼，靠在一边睡去，已然是她先前所遇的人，而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却略有不同了。
之前温和可近，如今清冷遥远。
这一瞬梨悦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很多东西。
探寻到了她的住处并悄悄潜入，有何意图？为何只是藏着？为何一晚坐在秋千上休息也不离去？还有之前她沐浴更衣时……
梨悦脸色微变。
她一女子的力量自是不及，贸然叫醒他质问可会有危险？可他并无恶行，若无恶意，深夜找人来抓人也不大妥当，但当作未曾见到，又总觉心头放不下。
她开始努力回忆起来。
心头其实早有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之前一直不敢确认。
难道是……
她更小心地往前方挪动着脚步，艰难地走着，只想着万不能把他吵醒了。
梨悦在他面前，蹲下身，轻轻翻过了他的手掌，一看。
谁料那人竟一瞬间醒了过来，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公子！”她急急道。
只觉手腕已生疼生疼。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后一愣，过了一瞬才清醒过来，神色略微慌忙地松开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