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弦月他们一行人过来后，差点以为走错了宅子，这里那里还有半点破旧？

整齐的石阶上杂草全无，蛛网全都消失，屋内的桌椅板凳上不染尘埃。

就连毛阿狗惊愕的连下巴都快掉了。

“这是你的屋，这是你的屋”孟娘给每个人都分配了房间。

“小子，你的房间在二楼，跟我上来”

孟娘的头发盘起，看起来面容清秀，一点也没有昨夜那般惊悚，顶多看起来脸色苍白。

毛阿狗还在犹豫不敢上前，毕竟昨夜他见识到面前这位女鬼的厉害。

“我跟你一起”墨书淮发现毛阿狗的害怕，率先跟在孟娘身后。

孟娘也察觉到孩子的害怕，也没强求，只是心里隐隐的失望，这孩子跟自己的小晨很像，她就不自觉的想亲近亲近。

他的房间是自己最用心布置的一间，里面家具齐全，还有书桌，满满当当的四书五经，蹴鞠，拨浪鼓，花灯，皮影。

虽然有的东西烧毁了，但是她还是想把这些东西给他。

墨书淮参观这屋子，跟他的极简朴素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这让他有些感觉来错了房间，更怀疑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毛阿狗也是孩子心性，拿着蹴鞠跑下楼下玩去了

江弦月出门又填补了些日常回来，中午在孟娘的指导下，竟然做出一桌子饭菜。

她给孟娘买了香，随后跟大家坐在一起。

“开动吧”

孟娘贪婪的闻着香，他们吃着饭，这样的生活开始了。

在这期间，江弦月在孟娘的帮助下，学会了做糕点，她就在集市上摆上了糕点，每天用阴阳盆变着花样做各种美食，由于是仅限一份，美食又极具美味，她这里的名声也响了。

现在有人不惜双倍，甚至三倍抢着购买。

墨书淮日常除了教导毛阿狗，还出去帮人代笔写信。

短短三个月过去，他们现在已经赚了二两银子。

晚饭上，江弦月将面前的折耳根夹给毛阿狗碗里，“七天后就是私塾开学了，你有没有想去的？”

去私塾这件事，是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想到能跟同龄人一起学习，相互打闹，他心里跃跃欲试又充满胆怯。

墨书淮停下碗筷，“听说景思私塾和尚念私塾名声不错”

一旁的孟娘也在旁边点头“之前我孩子就是去的景思私塾，那边甚至还出过探花”

“我想去景思私塾可以吗？”毛阿狗弱弱问道

江弦月点点头，这阵子她卖点心，有意也结识了不少私塾先生的家眷，景思的私塾先生他的标准是要孩子入学前背诵三字经，这个对现在的阿狗来说，问题不大。

“你可以的，这几天你把三字经温故一下，到时候我们带你去”

江弦月不担心毛阿狗，这阵子他确实没有跟之前一样还有偷窃的习惯，解决了他的生存问题，他的不安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七天后，江弦月和墨书淮带着阿狗一起去景思私塾，这里全是身穿华服的夫人们带着孩子入学。

每个孩子排着队伍，一个个在先生面前鞠躬介绍自己，随后背起三字经。

景思的先生，身穿白衫，鹰眼，长须，不苟言笑端坐在椅子上。

很多孩子被他这么一盯，诗经被的磕磕巴巴，甚至还有的半途而废，哭闹要回家。

轮到毛阿狗，他客气鞠躬，不骄不躁，直视着先生的眼睛，一句不落背完整篇三字经。

先生倒是摸着胡须点点头，“你认为人性善还是人性恶呢？”

这个问题答案就在三字经中，有的孩子会根据三字经的内容回答问题。

人性善，毫无悬念的答案。

毛阿狗手指摩挲着掌心，思考片刻“先生，学生认为这事情没有一个绝对的答案，人是多变的，后天教育和环境影响一切。”

先生摸着胡须的动作停止，饶有兴趣的挑眉问道“何以见解？”

毛阿狗不卑不亢言道“拿自己而言，在个人的温饱问题没有解决，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每个人想的是如何生存，但是当这些满足之后，才会有善恶之分，而且善是需要付出的，人人向善难，作恶易”

先生拿着扇子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倒是新奇，合格”

他递给毛阿狗一个木牌，这是象征着景思私塾弟子的通牌。

毛阿狗拿着木牌走过来，“我们阿狗真棒”她摸摸他的头以示鼓励，随后一起回家了

不远处后面的阿牛指着离开的毛阿狗身影说道“娘，你看前面是不是那个贱狗，他竟然获得了通牌”

阿牛娘仔细辨认，也很诧异，那毛阿狗不似以前穿着破破烂烂，劈头披发，现在的他一身青衣，面容干净，看上去分外清秀。

“好像是他”若不是身边站着那个女人，他走在街上，恐怕很难认出。

“阿牛，你要比他强，别让一个乞丐叫花子比下去”那孩子从未念过书识字，他既然能获得，那自己的孩子自然比他强多了。

“娘，你就放心吧”阿牛看向先生，将心中的惧意挥散，稳住心神。

等到毛阿狗时，毛阿狗前面人不断的淘汰，让他也紧张，到了先生面前，那不苟言笑红的表情，让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面无表情红的打算挥手，进行下一个，阿牛娘走上前，笑着牵起阿牛的手，“先生，我侄儿庆阳还是您的学生，所以带我孩子想在您这里学习。”

先生的手落下，他的弟子庆阳是如今的县令的儿子，若是拒绝了这位恐怕也是要得罪县令，思考片刻，他还是将桌上的木牌递给了阿牛

阿牛拿着手中的木牌，脸色憋得通红，很明显这并不是他自己赢得的结果。

他的眼底满是不甘，将恨意转移到他看不起的贱狗身上。

江弦月在孟娘的帮助下又研发了推出了一款豆乳点心颇受大家喜爱，这边她的生意蒸蒸日上。

墨书淮现在也在孟娘的引导下，突破了开元期，处于闭关的状态。

毛阿狗每天早出晚归，发奋学习，只不过身上经常脏兮兮的，时而衣服破了一个洞

晚饭桌上，江弦月瞄着对面低头扒饭的毛阿狗，“是不是最近学习饿坏了，我下次多做点好吃的给你”

这段时间对他照顾疏忽了些，她将红烧肉放在他面前。

“嗯嗯，我吃饱了，打算回去读书了”毛阿狗没吃几口菜，直接没有抬头，就离开了

江弦月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落下。

“孟娘，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吗”

桌上现在只有她们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孟娘猛吸一口气，这贡品自从生活改善后，品质也越来越好。

她在这府中，也察觉出孩子的异样，但是又感觉哪点不对，半大的孩子总是喜欢爬上爬下，身上脏兮兮的，可今天他书都没带回来。

毛阿狗这孩子对书籍爱若珍宝，这次没带书回来，才是奇怪

“我也不知道，今天看见他没带书回来，捂着嘴进屋了”

江弦月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瞧瞧，她敲门询问“阿狗，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的烛光瞬间吹灭，“我睡了”

“你最近爱吃的豆乳，我特意端过来给你当宵夜，最近我对你照顾不周，对不起”

她在门前低头道歉。

屋内沉默一阵，“你进来吧”

江弦月抬手推开门，借着月光，只看到毛阿狗躺下床上背对着她。

“东西放在桌上了，你要是饿了记得吃啊”

她轻声放下糕点，床下有沾了泥的衣服一角，江弦月记得那套衣服，白衫蓝袖，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

他平时都不忍坐在地上，怕弄脏了衣服，现在怎么会沾染上泥土。

“阿狗，有什么事情，如果解决不了，说出来我们大家可以帮你”

毛阿狗躲在被子里，闷着头不出来，等脚步声响起，他探出头急切问道

“你们以后会离开我吗？”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他好不容易有了家的感觉，可一想到他们要离开，他就止不住的害怕

害怕像那群人说的那样，他没爹没娘，是一条贱狗，他知道，以前的他就像一条贱狗一样，人人喊打

可现在他过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都是会离开的，只有自己陪伴自己，才是常态”

就算是父母也不能陪伴孩子走完全部的人生。

毛阿狗在被窝里彻底没了声。

第二天，毛阿狗一声不吭早早爬起去私塾，招呼也没打。

江弦月也早早收摊，恰逢墨书淮出关，和他一起去接毛阿狗下学。

“贱种”

“有娘生没娘养”

“狗杂种”

“打死他，小乞丐”

一众十几岁的孩子拿着泥巴，奋力砸向毛阿狗，毛阿狗被逼在墙角里，护着头，缩着身体。

“我不是，我不是，我有.....”到嘴的话说不出口，他确实没有家人，没了家人，也就没有家。

阿牛砸的最猛，今日先生又点名表扬了毛阿狗，可真是气坏了他。

“没娘的狗，还有一对狗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墨书淮捡起地上的小石头，随手砸向阿牛的小腿肚，腿部的抽筋让阿牛站不住，往前扑倒，牙齿磕到地上，碰掉了两颗门牙。

最左边的孩子砸向身边人，六七个孩子一个拽着一个摔倒。

毛阿狗趁机溜走，江弦月一拽，将毛阿狗带进巷子里躲藏起来。

“我们带你找先生”

这件事情，她势必要闹到私塾那里。

毛阿狗却推开她，那群人不少是许多官家孩子，若是状告先生，他们知道后势必更加讨厌他。

“不用了，他们说的没错，我本就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你们又不是我什么人”

他们不在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甚至受过更重的伤。

毛阿狗冷漠越过他们，面不改色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