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鹤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大概就是港/黑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今天的他是在红叶大姐的刑讯部打杂。
阴暗的地牢里,染上层层叠叠血迹的墙壁已然发黑发暗,却依旧显出甚至带着艳色的血红,更显可怖。
脏污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她身上伤痕累累,凌乱的黑发里凝着深色的血块。已然是被审讯过的样子。
川上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还未曾说些什么,就有下属毫不怜惜地朝女孩泼了一盆盐水。女孩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的全身都抽搐了起来,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
纵使是身处这样一副堪称凌虐的景象,身披黑色西装的少年也依旧眉眼含笑,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格格不入,却又让人心惊胆战。川上鹤慢条斯理地戴上带着消毒水味的医用手套,银色的眼睫如蝶翅轻颤,似乎是专注于把玩首领赠送的锋利手术刀。
是怀刀啊。
纵使带有附庸风雅的精美纹路,也掩盖不过他是一把饮血的利刃的事实呢。
直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在黏厚到几乎实质化的沉默中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川上鹤才终于纡尊降贵般开了口:“真是感人肺腑的真情呢,明明身怀强大的异能却心甘情愿地成为兄长的走狗,该说你是单纯呢还是愚蠢呢?”
他的语调缓慢而带着奇特的韵律,带着一种难言的优雅。
“不许,不许你这么说哥哥!”虚弱的女孩声音沙哑而粗糙,是有如磨砂般的质感。
“哦?恐怕你亲爱的兄长可不是这么想的呢,他似乎不要你了呢。”川上鹤在自己的唇前竖起食指,“嘘,先别急着反驳,让我想想,他是不是说过要混进来救你?时间的话,是今天吧?诶呀呀,他怎么还没来呢?”
“不要说了!你,你在说谎……”纵使女孩的异能为她强化了身体,连日来的折磨也让她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混乱的思维让她轻易就陷入了川上鹤所设下的陷阱。
川上鹤停止了转动手中银光闪闪的利刃,微笑着朝女孩走了过去,“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弄疼你了。”
嘛,也就差最后一击了。
刑讯之事,不过威、逼、利、诱。
虽然他刚刚都是胡扯,随便猜猜而已。
当川上鹤收回手术刀的时候,全身上下依然非常干净,甚至连手中的刀都因为开了血槽的缘故而不染丝毫血迹。
女孩一直闪闪发亮的眼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去了光彩,扩大的瞳孔甚至让她看起来隐隐有了几分痴傻。她愣愣地盯住空中虚无的一点。
一行清泪缓缓划过女孩沾满血污的脸庞。
“哥哥,我疼。”
川上鹤忽的一愣,眼前的一幕似是与川上溪的回忆重合起来。
“哥哥,我疼。”直到落入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温暖怀抱,川上溪勉强睁开了眼睛,却只看见了影影绰绰的人影与一双明亮的金瞳。
——这是川上溪在昏迷前所最后看到的。
……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川上溪在费奥多尔怀里艰难地翻了个身。
仿佛是在这一刻,川上溪才恍然真正的川上鹤早已离开,现在那具名为川上鹤的身体里居住着的也只是一个模仿拙劣的小偷。这是再怎样封印自己的意识催眠自己就是川上鹤也无法否认的。
——她不是兄长。
——兄长已经去世了。因为自己的任性。
——就算川上鹤的身体依旧有着与兄长相同的灼热温度,她也做不到用这具身体虚假的温度来骗骗自己。所以只能狼狈地离开。所以只能矛盾地一边祈求着兄长能够有朋友有家人幸福安康一边又冷眼旁观费佳破坏横滨的计划希望这具早就不属于兄长的身体陷入永眠。
最终,川上鹤只是凑到那个女孩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你哥哥再也不会来救你了。”接着他就起身脱下了沾满血迹的手套,“她的心理防线已经突破了,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还不明白吗?
兄长再也不会来救自己了。
在这样让人绝望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吗?有意义吗?
拙劣地日复一日地欺骗自己兄长还好好活着,所以自己也要好好活着,乖乖听从兄长的最后的要求……
无趣啊。
川上鹤面上不带丝毫异样地转身离开,唯有一双纯净的金色眼瞳隐隐泛出些血色来。
望着川上鹤离开的身影,太宰治勾起嘴角从某个黑暗的小角落里出来。
这还真是大惊喜啊。
太宰治确认自己刚刚并没有看错川上鹤一瞬间流露出的阴沉黑暗与仿佛无人能融入的孤独。
这才是真正的川上君吗?
是因为刚刚那个女孩说了些什么吗?让他想想,他那时站得太远了,只能勉强读出一点唇语,是——哥哥?
太宰治心情颇好地悄摸摸跟了上去,有着一种一点点揭开谜底的成就感。
正是傍晚时分,川上溪一天的任务也算勉强完成,他无意识地走出黑/手/党的大楼,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被夕阳所笼罩的海港。
他随意坐在了地上,明明是被暖阳所照耀,但他的心中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无法补全,终日有凛冽的寒风呼啸。
一道长长的黑影忽然笼住了他。
“你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哦?要找人生导师帮忙答疑解惑吗?免费哟~”苍白病弱的少年有着活泼的语调,亲热地挨坐在他的身边。
川上鹤抬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太宰治,倒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还是对彼此有了些熟悉。他只是苦笑:“这么明显吗?”
“嗨嗨,”太宰治晃动着一双大长腿,“让我来猜猜,是——情感不顺?”
川上鹤不置可否,只是现在阳光正好,忽然有了些想要倾诉的心思:“我以前有过一个妹妹。”
——我以前有过一个哥哥。
“但我找不到她了。”
——但我找不到他了。
“我是个太过无能的兄长,只会欺骗自己她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好好活着,忍耐着等她回来。”
——我是个太过累赘的妹妹,只会拙劣地自欺欺人,假装他还会回来。
“但我今天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再也没办法回来了,只能像那个女孩一样陷入孤独而绝望的死亡。”
——但我今天忽然意识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亲眼看着他寂寞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死去,除了我,没人会为明明那么好的兄长悲伤。
“你说,这般需要忍受才能活着的世界,还剩下些什么意义?”
——你说,这般需要忍受才能活着的世界,还剩下些什么意义?
太宰治眼中浮于表面的神采逐渐融化在阴暗的鸾色中,眸色沉沉,仿佛不透光的一潭死水。他的嗓音带了些哑暗。
“把生命的意义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本就是最愚蠢的事情。”
“事物也好,生命也罢,在得到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会失去。你根本就什么也抓不住。”
川上鹤轻飘飘地扫了太宰治一眼,“甚至连自己也抓不住吗?”
太宰治顿了顿,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说不出无法掌控自己的话,可是——“那又怎样呢?就算你能抓住自己,可无法握住自己的生命,还不是一样的可笑可悲?说到底,这迟早会流逝的生命,这氧化的腐朽的世界,根本就无趣透顶。”
“这就是你追逐死亡的原因吗?至少,能掌控自己的生命?那按照你的理论来看,为了抓住那些早晚会失去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由自己亲手毁灭了吗?”
太宰治暗沉沉的目光落在川上鹤于夕阳下格外温柔的脸上:“那怎么能叫毁灭呢?是融合啊,把自己赋予她的意义连同她本身通通融合在自己的生命,就永远不会失去了——你舍得吗?”
——别等了,也别忍了。忘了她,或者杀了她。
怎么不舍得?川上鹤想,融合啊…如果是把川上溪的灵魂献祭给川上鹤的话……
川上鹤思索着,回答道:“我永远都不可能伤害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她。”
——兄长是我永远不会伤害、铭记在骨子里的人。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抓住的话,我宁愿守着我的承诺等她一辈子,就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无所有也没关系,就算什么都抓不住也没关系,就算还要接着忍受这个世界也没关系。”
——哥哥,我会好好活着,以我所认可的方式。
“至少,我还拥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所以,没关系。”川上鹤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盛满了金色的阳光,与他纯然金色的眼眸相辉映。
太宰治愣愣地看着这样的川上鹤,微微撇开了头,“什么嘛,你居然也是个和小蛞蝓一样的笨蛋啊。”
两个吹着海风的少年沉默地看着夕阳西下的景色,海浪“刷刷”地吟唱,传递着两个少年之间属于夏天的故事。
我已经放弃和太宰抢笔了,大不了就先把他的戏份写完,哼!我才不告诉你们这章本来该是乱步大可爱出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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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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