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录显示，程昱楠的异能是在初中一年级的某一天突然获得的，能力可判断为B级。括号，此为机密信息，不可传播，以免引起恐慌……”
夏唯念着屏幕上的内容，眉头从中国结拧成了一团毛线球。
他看向谢予，那人朝他轻叹了一口气，说：“继续。”
夏唯沉下心继续读了下去。
“火异能者韦子明……”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向丹凤提供情报，遂派行动队对其展开六个月的观察，发现情况属实，故决定安排研究员对其进行研究。但在行动之前，程昱楠突然离奇失踪。市局安排警员进行寻找，最终在学校附近河边找到，经医生判定已脑死亡。”
夏唯读到这里，基本猜到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
他的指甲抠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大概一百年前，世界各国的异能机构签订协约，要对异能者进行管理，十年后，血液鉴定法诞生，沿用至今。从此之后，几乎所有异能者在出生时就会确认，再由各国的组织管理。但有传言，有的异能者能力非常弱，血液很难判断，但他们在生长过程中，身边经常会出现坏事，所以经常被当成怪物欺负、歧视。”
谢予就在夏唯的旁边静静聆听着，目光认真，表情柔和，而且也不催促，让他的心情不由得沉静下来。
“我想，程昱楠就是遇到了这种事，”夏唯大胆猜测说，“我不太懂，丹凤有没有必要观察六个月再决定出手？确认一个人有没有异能，需要那么久吗？”
“这确实有问题。”谢予赞同说。
夏唯继续看下去，之后记录的是调查的事情。
程昱楠死前曾遭遇过一次严重的校园暴力事件，有一位清洁工目睹了全程，可等警方问询的时候却改了口。
资料附上了清洁工的照片，非常眼熟，夏唯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是……阿桓的母亲？？”
“看起来很像。”谢予说。
夏唯突然意识到，阿桓的死并不是简单的试药对象，而是为了复仇。
他急迫地往后翻阅，然而由于最终确认程昱楠是自杀，没有继续调查，丹凤的记录也在这里草草结束。
“就完了？”夏唯疑惑地往下翻，确实到底了。
“确实没有了。”谢予说。
“这么个案子为什么要放在S级机密里？就因为程昱楠是突然变异成的，怕引起恐慌？”
夏唯说着，看向那熟悉的眼球型建筑，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捋不清头绪。
谢予没有回应，夏唯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从父亲去世后，我在丹凤住了十年，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在我心里，丹凤的行动迅捷、敏锐，绝不会做出明知某个异能者正遭遇困苦却不管不顾的事情。”
夏唯突然有些茫然，虽然知道，观察这六个月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他无法理解，更不认同。
“这就是机密的原因。”谢予忽然如是说道。
“什么？”夏唯有些听不懂谢予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突变成异能者这件事，古往今来都相当稀少。丹凤大概想知道程昱楠需要多久才可以自由使用异能。”谢予说。
夏唯十分愠怒：“你的意思是这很正常？可是程昱楠那时候正经历着校园暴力！而且他的异能不稳定，万一暴露，那是很麻烦的事。”
谢予严肃地说：“六个月没有行动，证明到不了暴露的程度。”
夏唯缄默不言。
“不过，我也不认为这是正常，”谢予说，“我也算是突然觉醒了能力，能够理解程昱楠的痛苦和迷茫。但我的心灵能力可以隐藏，但他不行，而且显然，他对突然出现的能力非常恐惧且排斥。”
“如果善加引导，事情恐怕不会到这种程度，”夏唯合上电脑，说，“我们再去一趟程家，二楼的书房我很在意。”
谢予微笑说：“好。”
夏唯感慨于和谢予的默契，他主动握住谢予的手，随后开启视界，二人走了进去，直接到达了程家别墅内部。
他们此刻正站在楼梯口，夏唯回过头去，发现角柜上的花瓶里，此刻插的是一束白色小雏菊。
“之前不是玫瑰吗……”夏唯疑惑地说，“又变了？”
谢予蹙着眉，手托下巴注视着那束花陷入了沉思。
“小夏。”谢予忽然开口。
夏唯歪头，等着对方继续说。
“开视界，看看现世里那究竟是什么花。”谢予说。
夏唯明白了谢予的意思，右手轻挥，一个小型视界出现在面前。
果不其然，真的是雏菊。
“跟我想的一样。”谢予说。
“……你想的是什么？”夏唯说着抬起手，“先等等，让我猜猜……你想的是，谁换的花，幻象就是谁的。”
谢予微笑，说：“不愧是夏警官。”
夏唯无语：“这时候就别打趣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可大了。”
他没有杞人忧天，因为这证明他们进入了一个完整的幻象当中，而幻象的主人正是别墅里唯一清醒的人——程夫人邹明。
“先上去看看。”谢予说。
夏唯嗯了一声，率先上了楼。
他记得上一次晕过去就是在这附近，一道白光之后就人事不省了。
所以他这次格外警惕，反复确认才迈一阶，终于，他来到楼梯拐角处。
然而就在这一刻，变故陡生。
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光朝谢予射了过来，夏唯睁大眼睛，低吼一声：“小心！”，随即将谢予护在身后。
然而没想到，就在白光距离他的面门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只听“噹”的一声，白光涣散。
夏唯看到面前漾起一道道涟漪，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盾牌挡住了白光。
随即，谢予绕过他朝着楼下礼貌地说：“既然已经发现我们了，不如现身，我们可以聊一聊。”
没有回应。
这一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光，并没有后续攻击，就在好像白光只是一道陷阱。
他们等了十分钟有余，别墅寂静得好像空无一人。
夏唯从视界里拿出绑带和匕首，迅速缠在大腿上，说：“上楼。”
谢予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继续小心翼翼地往上移动，后面没有再出任何幺蛾子，很顺利地到达了书房门口。
和上次一样，蝉鸣和夏日般的炙热突然出现，夏唯已经知道了，这是程昱楠的记忆。
他在接近暑假的盛夏出事，最后那段时间，他一定活得异常痛苦。
和之前一样，有三道大锁将那高耸入云的门缠了个严严实实。
三道锁的上面分别写了楠楠生日、楠楠第一天上学和楠楠出事。
谢予向前一步，说：“我来。”
夏唯说：“你小心，我掩护你。”
说完拔出匕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他热得直冒汗，蝉鸣也让他烦躁不堪。
他握紧了匕首以对抗这奇怪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缓解，他察觉到有些不对，转身对谢予说：
“不…………”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发紧。
哪里还有谢予？
面前，竟只有一个面色惨白、只剩眼白并且浑身滴水的“人”站在他面前。
那张脸已经肿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即便如此，夏唯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竟是程昱楠。
夏唯意识到他中了幻象，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不想办法解开，就很难逃出来。
“你是来杀我的吗？”
程昱楠竟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模糊，就好像从水底发出来的一样，带着奇怪的咕噜声。
“不是的。”夏唯冷静地回答。
“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帮你的。”夏唯说。
程昱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夏唯注视着那张惨白的脸，手已经按在了匕首上。
“帮我？”程昱楠说着竟笑了，露出了血红的牙龈。
“是的。”夏唯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是异能者，能理解你。”
“能理解我？”
程昱楠的嘴咧得更大了，一时间，他的脸上就只剩下鲜红的嘴巴，看起来好像一朵尸香魔芋，恐怖至极。
“你骗人！骗子！！丹凤的人都是见死不救的骗子！助纣为虐的骗子！！”
程昱楠的舌头突然伸了出来，颀长无比，夏唯拔出匕首，就在这时，舌头猛然伸长，像鞭子一样朝他甩了过来。
他用匕首迎击，然而他的速度竟然没有舌头快，剧痛袭来，他被甩到了地上。
夏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舌头甩飞。
他痛苦地支撑身体爬起，可舌头又抽了过来，这回他看清了走向，抄起匕首眼疾手快地丢过去，只见寒光一闪，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嘶吼。
“程昱楠根本没死，被救起来的时候也不是你这幅模样，到底谁是骗子？！到底谁在制造幻象？？”夏唯怒气冲天地大吼，话音未落，突然之间，眼前竟漾起一道涟漪，仿佛有人将空气扯开般，一条裂缝陡然出现。
而这时，程昱楠也消失不见了。
“小夏！！”谢予用力抱住了他，“吓死我了……”
夏唯快要窒息了：“别别…我没被舌头甩死，倒被你箍死了。”
谢予松开了怀抱，说：“舌头？”
夏唯将刚才所见和谢予说了一遍，对方的表情有些凝重。
“幻象的源头应该就是咱们猜测的那样，”谢予说，“门我已经打开了，进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