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祈鄢祈。”席年趁着大课间跑到高二来,他敲着玻璃窗,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唯独鄢祈视若无睹。
反而是鄢祈同桌唐岁岁开门出去,她奇怪道:“席年,你怎么来了?”
“帮我喊一下鄢祈吧,我有大事找她。”两人就在门口谈话,所以被加重强调的“大事”二字一字不落传到鄢祈耳朵里,唐岁岁打开后门一条缝,“鄢祈,席年找你。”
鄢祈不情不愿起身,脚一跨出了教室,懒洋洋靠着墙,没给什么好脸色,“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见席年疯狂道歉,鄢祈这才消了点气。昨天鄢祈可是一直等到八点,才等到手机里席年的电话,还不是席年本人的,不知道谁上来就是一顿骂,听完才知道,这是席年妈妈,他妈妈觉得自己带坏席年,骂她坏学生不学好……简直难听死了,比夏女士骂她还要可恶。
“我妈昨天亲自来接我回去,她拿走了我的手机,我想给你发消息都不可以!”席年满脸歉意,“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
“哦。”
“我下次请你吃饭,不要生气。”
“不敢,怕挨骂!”
唐岁岁听了半天完全听不明白,“谁骂你?”
“我妈。”席年垂下眼,“对不起啦,鄢祈,我——”
“好啦,没事,你快回去吧,别等下上课迟到了。”
席年看了眼手表,一边跑一边道:“下次请你吃饭。”
“我可以一起吗?”等席年的身影离开视线,唐岁岁眨着眼问。
鄢祈身体离开墙,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问:“我刚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认识席年的?”
“我也不知道你认识席年啊,这么大个帅哥你都不告诉我。”唐岁岁解释,“我跟席年是亲戚,而且我们住一个地方。”
“什么亲戚?”这也太巧了,好朋友跟朋友是亲戚。
“我是他姑姑。”
“姑姑?”
“对呀。”提到这唐岁岁一副占了大便宜的得意样,扬着头,“第一次去他家吃饭的时候,他爸爸还让席年他喊我姑姑呢,不过我看他不愿意就说,‘算了,算了,我们差不多大,他喊我岁岁就好’。”
这时上课铃响了,唐岁岁也不管,还在嘀嘀咕咕:“我不喜欢我哥哥和我嫂子,也就是席年的爸爸妈妈,我感觉他们对席年都不好,你看同样都住在一个地方,我就有司机送我上学,席年就自己骑自行车来,这么远诶。而且他妈妈居然还骂你,你怎么都是席年的朋友啊,真的好坏,我爸妈就不是这样......”
下午刚收拾好东西出教室门的鄢祈就在门口看到席年,连忙将最后一本书往书包里胡乱一塞。
“你怎么来了?”
“走。”
这会人来人往的,席年走在前头,快步下楼。
“岁岁,拜拜。”鄢祈快速跟着去。
人群攒动,鄢祈跟着席年一步一步往实验楼去,这个哪儿都是人的时间点,恐怕只有这栋楼的人少一点。顺着实验楼的楼梯一步步往上。
“快来吧。”席年直接打开楼顶的门。
连交流这样简单的行为突然都变得无比复杂起来,鄢祈不忍吐槽:“好麻烦,真糟心。”
“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席年无奈道,等鄢祈通过门,又慢慢将吱吱作响的门关上,“我妈把我手机给收了,我现在只能这样跟你谈论。”
席年妈妈的强悍鄢祈已经领教过了。
“竞赛测试我在学校都只考了第三名,这样下去没什么希望获奖,我妈急了,昨天一听我老师说我请假的事,当即就从公司过来找我,还拿了我的手机,我连找你都没机会,抱歉啊。”
“没事,说正事吧。”
“嗯,你最近见过鄢芷吗?”
作为朋友,鄢祈对席年说过这位姐姐。
“见过啊。”鄢祈不明白这么一下子聊到姐姐,就听到席年十分认真问:“你注意到她哪里有什么奇怪吗?”
“没有。”暑假期间鄢芷都是回B市,而开学这些天,统共只见过鄢芷两次,她没有察觉什么奇怪。等席年再次开口前,鄢祈想到什么,她没有发现鄢芷有什么奇怪的点,但她见鄢芷的这两次她都跟张杏雨在一块。
鄢祈疑惑又警惕地看向席年,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如果张杏雨是异能者,那么鄢芷大概率是,受害者!
席年道:“我前天在竞赛辅导班上课的时候见到她,无意间看到她手上好多划痕。”
“什么划痕?”
“她大概率在自残。”
听到这鄢祈立马想去找她,但是被席年一把扯住,“等等,鄢祈,我知道你急。你先听我说完,你是不是说,你在张杏雨饭盒里发现了蘑菇。”
席年加快语速。
鄢祈飞速思考当时的场景毫不犹豫道:“是,白色,伞盖有黑色,水滴状。”
“那么根据你的调查,她跟朋友家人的关系怎么样?”
“不好。”
“恶种”席年当即给出判断。
恶种是异能者的一种,并不常见,起码这是302第一次接触这类异能者。鄢祈立马调动脑子里的知识,可是很模糊,她没学扎实。
“我现在走不开,我没有办法去找张杏雨,你去吧,你姐姐那边我会多多关照,你不要一个人去,你联系一下邹映言,她也不用上辅导课。”
“明白。”说完鄢祈立马从楼上往下跑,等跑出学校才联系邹映言,清除者可以逮捕异能者,学员也有这个权力,不过逮捕要慎重,没有50%的证据,是会给普通人带来巨大的困扰,所以鄢祈这次不是去逮捕张杏雨,她现在是要她的蘑菇或者血液,然后送检,研究所给出证明后,清除者就可以合法合理逮捕异能者了。
到达长平街后鄢祈往街尾跑,像上次一样,她又看到老大爷悠然坐在门口,大爷认出鄢祈,立马也猜到她来这的原因,直接开口,“她没回来。”
“那她家在几楼,我上去她家等。”
“四楼。”
“谢谢。”鄢祈有仔细观察过这边的楼房,六楼为顶楼,正对着街道这侧的窗户都安上防盗窗。一从巷道走进,抬头可以看见一道玻璃,这侧只有一窗玻璃,玻璃窄小是向外推开的款式,上面不贴磨砂层,可以透过去看到里面,兴许是厨房。其他楼层窗户都推开,只有四楼紧闭着。若是晚上倒可以试着喊席年从外面跳进去。
思考着,鄢祈顺着楼梯往上走,这里头的阶梯偏窄,一只36码的脚都放不下,高度也是难为人,一次性跨三阶又够不太着,跨两节又难受,一步赶一步,累得慌。右边的扶手生着褐黄色的锈,且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稍微靠一下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层接着一层散架,然后彻底塌倒。左边的墙上是胡乱的涂鸦,造型怪异看起来丑萌丑萌的大头娃娃。只是刚走上一层,鄢祈定睛再看,胡乱的涂鸦地下写着zxy大傻逼,不要脸,害人精,快去死,贱人……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一边往目的地走一边觉得潮水漫漫,无路可逃。
张杏雨居然要日日沿着这堵墙回家。
只是走到四楼,鄢祈惊奇地发觉自己竟然累的不行,往日训练跑几公里才会这样大口喘气的,无力的她蹲坐在楼梯上接通电话。
“喂。”
“怎么了鄢祈,我下车了,你在哪里?”邹映言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听到这话,鄢祈晃了晃头,看着门口污秽不堪的字道:“我在,在她家门口了。”
“你没事吧,怎么听起来不太好呢?”
“没事,我有点难过。”说着鄢祈鼻子发酸,只要再多说一句话,她的眼泪就可以立刻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难过很难过,她想到张杏雨同学一直受到这样的欺负而老师居然置之不理,她想到自己总是不被妈妈喜欢,她想到她一点不记得爸爸的样子……甚至她觉得地上地板是冰凉的,这也值得她难过。
“你不要上来,你在下面等我下来。”鄢祈抹去眼泪,她一边难过一边反复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要难过。
直觉告诉她快走,四阶四阶地往下跳,刚到一楼,就见张杏雨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她抱着铁质的饭盒满脸疑问:“你怎么来了?”
除疑惑之外,她似乎还在窃喜。
“我来找你,”鄢祈正思考措辞,只见张杏雨怪异地盯着她的眼睛,接着宣布大事、念诵祷词般郑重其事道:“鄢祈,我不喜欢你。”
“什么?”这句话似乎成了道复杂的数学题,鄢祈在脑子里胡乱算了一通,半懂不懂,跟着重复:“我不喜欢你?”
“对,我不喜欢你。”张杏雨没有任何表情,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难过,她机器般木讷,语气又期待着反问:“你也不喜欢我,对吧?”
可鄢祈听到这些很难过,头不知怎么一下子痛得厉害,她皱眉看着张杏雨,思考着,可脑子根本动不起来,贱人、疯狗、杂种……她脑子里只有墙上的那些污秽之词,此前她本来还想着某天提着一桶油漆过来,她要把墙全部刷白,刷地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她一定会这么做,还要用笔在墙上重新写字,写什么呢——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张杏雨从口袋掏出几张纸递给鄢祈,可她好像一点不关心鄢祈为什么哭,嘴巴还念念有词,她说:“你只是爱逞英雄,你只是装模作样,你假心假意,你虚伪至极。”
鄢祈一手晃开张杏雨的手。她手里的那纸不知道被她反复用过几次,不仅皱巴巴的还沾着污渍,也不知道她刚刚从哪里来,去干了什么,她粗短的手脏兮兮的,黑色的污垢藏在长指甲里,巴掌上纹路都染上无法再洗掉的东西。大概是一直拿泔水洗手,她的手又脏又臭。
“走开。”鄢祈用力推开张杏雨,她要出去。
“鄢祈,鄢祈。”从巷子口奔来的邹映言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鄢祈紧紧抓住邹映言的手臂,张开嘴呼吸外面的空气,脚踏楼梯的声音响起,她回过头,张杏雨正一步步往上走,她勾着脖子,驼着背,姿势像一个老人,那身校服不均匀地布着黄渍,拿到手后的校服张杏雨应该从来不洗。
真令人讨厌啊,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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