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陆清离身体前倾，主动让颜鹜的枪口抵住自己的眉心。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可能是错愕、可能是失望、也可能是释然，那个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说喜欢自己的男孩终于还是拿枪对准了自己。

秘密被发现，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什么，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不知道刚刚颜鹜在旁边待了多久，也许全部都听到了，也许什么都没听到，但他懒得猜了。

“你要在这儿杀了我吗？”陆清离淡淡地问。

颜鹜眼神动了动，缓缓将枪口偏移了几分：“——嘘，别说话。”他拉住陆清离的手臂，压低了声音。

身后的巷口处传来微弱的微弱的细碎声，颜鹜神色一凛，快速朝黑暗处开了两枪。

陆清离跟着颜鹜的动作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确定巷口什么人都没有后，空气中紧绷着的弦才慢慢松了下来——

颜鹜在陆清离略带错愕的眼神中收起枪，缓缓低头凑近：“有人在那儿，别回头。”

他右手摸着枪，左手张开手臂搭住陆清离的肩膀，像好哥们一样把对方揽进怀里。

皎洁的月光撒到两人脸上，陆清离的鼻尖正好到颜鹜的脸颊，微风吹来，他感受到了颜鹜微微带一丝凉意的体温。

“——就这样？”他声音低哑，“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颜鹜放在陆清离肩膀上的手微微一动，陆清离听到他低低笑了两声：“这个问题你之前是不是也问过？”

陆清离没有回答，他只是皱眉紧盯着颜鹜的侧脸，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声的防备。

两人走到大街上，人声开始嘈杂，路灯闪烁，步行街上人流攒动；

颜鹜微微扭头，用余光看了身后一眼，然后再次提起嘴角自言自语：“果然跟上来了。”

陆清离：“.........”

“我没什么想问你的”，颜鹜叹口气，回答了陆清离刚才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既然你没有主动提，我也不会主动问。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自己会说的。”

陆清离垂下眼眸，语气有些冷硬：“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万一我和你以为的不一样，万一我是你的敌人呢？”

颜鹜渐渐松开陆清离的肩膀，转而用微凉的掌心牢牢扣住对方的手腕。

“想过”，颜鹜呼出一口气，“但我相信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喜欢在和别人交往的时候还老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转头看向陆清离露出一个带虎牙的可爱笑容，“至少你从开始到现在对我都挺好的，我更想珍惜当下。”

陆清离在颜鹜清澈的目光下越发感到浑身难受。

说实话，他宁愿颜鹜拎着他的衣领，或者用枪对着他的脑袋大吼大叫，

但这个人却说相信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把所有真相都告诉颜鹜，但他很快止住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因为这种说辞说出来他自己都未必会相信。

“——你这么做很容易被骗。” 陆清离收回目光，尽量在态度上显得更冷淡一些。

“我知道”，颜鹜弯起双眸，眼神炙热，“但如果对象是你，我还是挺心甘情愿的。”

“........”，陆清离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无言。

不知不觉，两个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回了联邦警署附近。

身后紧跟着的灼热目光还没有消失，但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回头看。

快到警署大门口，陆清离这才想起了刚才被黑狮打断的正事：

“.......对了，烧烤店的案子怎么样了？我们现在不用回现场吗？”

颜鹜冷哼一声，松开陆清离的手臂，微微伸了个懒腰：

“不是你们说休假期间禁止办案的嘛——”他不满地撅了撅嘴，“更何况这案子和异能一点关系都没有，放假呢，我干嘛上赶着工作，当然是交给亲爱的联邦PD处理咯。”

令人不舒服的视线终于在刷卡进门的一瞬间消失了，颜鹜和陆清离同时呼出一口气，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肩膀。

“陆队......其实我想.......”颜鹜转过身来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陆清离。

“嗯？”陆清离了然挑眉，率先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收容所的事我还是不想放弃！”颜鹜小跑着跟上陆清离的步伐，“我知道没有搜查令私自调查是违规的，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真的.......”

陆清离的宿舍很快就出现在眼前，陆清离旁若无人地掏起了自己的门禁卡，对刚才颜鹜模棱两可的提议毫无表示。

以为大概率没戏，颜鹜有些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小声嘟囔：“好吧。如果你不想一起我也理解”，他顿了顿，“但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署长？我知道知情不报也算违规，但——”

“谁说我不参与的？”陆清离转过身来对着颜鹜一脸好笑。

他脱掉鞋，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进鞋架，接着走进房间：“颜队长，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喜欢自问自答。”

冰箱门被打开，一阵翻箱倒柜后，陆清离将一整条崭新的养乐多‘啪’地扔到颜鹜手里：

“上次买东西送的”，他略带嫌弃地挑挑眉，“给你，太甜了。”

*

后面休假的两天里，颜鹜拉着陆清离躲在SIN办公室的百叶窗后面，做贼似的观察着收容所派来的押送车辆情况。

他们发现，无论那一天的区域能量警报有没有响起，收容所总是会雷打不动地派4辆运送车过来，并分批次押送。

第一辆车的离开时间为9:10分，第二辆是12:10分，第三辆15:10以此类推.....

并且，这些不同时间段出发的运送车驶出方向竟然完全不同。

不是颜鹜阴谋论，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保密方式真的让他觉得整件事越来越可疑。

第三天，

颜鹜让陆清离记下了这些车的车牌号，并恩威并施地问监控室要了一份那两天全市监控记录的录像复印件。

虽然现在全国通用电子车牌，但一般没有上面的批准，普通车辆是不可以随意变换牌照的。

不知道是不是‘收容所’项目的权限太高，又或者是他们中的谁黑进了交通安全系统，每当颜鹜觉得事情要开始有点眉目的时候，这些长得和普通的士一模一样的运送车竟然突然连着变化了好几次车牌——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他和陆清离就彻底跟丢了。

“这样不行”，颜鹜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嘴里叼着棒棒糖喃喃自语，“再这样找下去，怕是等休假结束了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清离没有说话，他双臂抱肩，靠在办公室窗户的窗框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鹜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冷淡，他盯着陆清离看了老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翻身托着下巴对陆清离扬声叫道：“陆队、陆队——～～”

“？”，陆大队长浑身一抖，一脸戒备地扭过头：“.......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嘿嘿”，颜鹜一骨碌地爬起来，“是这样的，我呢，有个计划，但可能会需要你的配合。”

颜鹜起身三两步走到陆清离身边，甜腻的草莓味扑进鼻息，陆清离无意识地动了动鼻子，竟然还觉得有些好闻。

“我昨天仔细观察了一下”，颜鹜双手扶住窗框，从后面看像是把陆清离圈在了怀里，“收容所的那几个押送人员，我之前好像都在老爹举办的一些宴会场合中见过——”

“你这人脉还真挺广的。”陆清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哎呀，毕竟我可是走后门进来的嘛。”颜鹜笑笑，拉起陆清离的衣角轻轻晃了两下。

“——我在想”，颜鹜接上话题，“明天我找机会挨个请他们喝个咖啡，然后你趁这个时间把这种微型的定位仪偷偷粘到他们的押送车上。”

颜鹜从办公室抽屉里找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定位器，放到陆清离手里。

“这种定位器体积小、定位精准、粘性强，是我偶然在我爸的书房里找到的。我之前专门让余姐给这几个定位器上过防护墙，只要不用警署的局域网连，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既然查监控行不通，那我们就换个肯定行的，不然只能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陆清离翻看着定位器没有说话，颜鹜见状有些犹豫地补充：“其实这件事我也能找夏烨来干...... 但你也知道，他最近忙着追秦副队，我怕他心思不在这上面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或者”，他略感心慌地挠挠头，“要不然你来请他们喝咖啡，我去放定位........”

“不必”，陆清离合住掌心，打断，“我既然说了会帮你，就会帮到底。”

他抬起漂亮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那个有些紧张不安的大男孩：

“颜鹜，没必要和我解释什么，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思考，不是在否定你。”

他顿了顿，叹道：“既然你选择相信我，那我也一定会帮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会帮你实现。”

颜鹜心跳猛然加速，白皙的脸颊上顿时飘起两朵粉色的红晕。

然后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尽数褪去——

“不是的陆清离，你搞错了，我，我不是为了这个才——”，颜鹜手脚并用地急迫嚷嚷出声。

“我知道”，陆清离薅了把颜鹜的金毛，微笑打断。

“——我知道啊” ，他故意微微凑近，气息毛绒绒地扑在颜鹜耳边：“但不是你说的吗？如果对象是你，就还挺心甘情愿的。”

“——我和你一样。”

“..........”，颜鹜的脸瞬间像个红透了的樱桃，他微微喘了两口粗气，唇齿轻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