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邻居说你结婚了?”于妈妈是个活泼的妇女,五官没有不圆的,胜在身材娇小尽显福态。
“没有的事。”老于头摇得拨浪鼓似,遇事先否认的男人本性暂时占上风。
事实证明态度坚定到一定程度能把对方镇住,二老松了口气,搞不清喜还是忧。结婚再好,不和父母说大大不好。
万幸那是张假证,我可以堂而皇之地:“如果结婚,他一定会征求你们同意。”
老于啄木鸟似的大力点头,二老面色彻底缓和过来。
于父瘦高,于母浑圆,老于百分之九十九像妈妈,只有不胖这一点遗传爸爸,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他最后一张基因彩票。
被老于介绍的空挡,我一面寒暄,一面把饭菜拿出热了,入戏就是这么快。
得知我的职业,于妈妈默然一会儿,重复一遍:“机械师?”
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怎么不考虑轻松点的行当,机械师能有什么出路,好像一听就很穷酸没前途,应该去某某权威机构任职,那个知名专家收入多达某个数你有没有?
问题比菜的种类还多,如果逐个进行回复我将饿死在饭桌上,多谢老于打断之恩:“妈妈,假如你问一个主妇,为什么别人培养出国之栋梁而你没有……”
“好了好了,我不过关心多问一问。”
倘若是我大概不会对陌生行业发表任何看法,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勇气自认没有的,尤其对在该行业中混迹多年的人。我们用尽一生不遗余力故作高深,功亏一篑无比容易,随便发表高见就好了。
应该没有吧,希望没有,或许不经意间有过,我向当时的对方忏悔并请他遗忘。
一顿饭吃的每个人心事重重,喝汤的时候于妈妈说:“要不你们把婚结了吧。”
我眼观鼻,鼻观心,确保眼皮不动一下。
老于擦汗:“结婚哪是这么随便的事。”
“也不是多复杂的事。”于妈妈语重心长:“哪怕最后离了,你也不那么孤独呀儿子。”
于父瞪视:“是儿戏吗?什么叫结了又离,不合适怎么结,离了不嫌丢脸?”
“行了行了,我不过打个比方。”
天色已晚,老于要送二老回家,被一脸严肃快要结冰的老爷子拒绝,理由是走在一起别人问起来家里的女人不知道怎么说。
于妈妈临走时挽着我的胳膊:“他爸一直这样,我们都不理他。做了一辈子教授,脸面比什么都重要,还好儿子不像他。”
我在想,难怪老于没提过父亲,倒常把妈妈挂嘴边。
做菜是跟妈妈学的,作为母亲不给孩子婚姻方面压力,又教会他最重要的生存技能,怎么不算十分称职呢?
老于洗洗刷刷结束,我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又醒了。
“有话要说?”
“我可能出差一段时间,最短三天。”
“我会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自己。”
“装作坚强前先要把眼泪擦汗。”老于递过温热的毛巾:“想起父母?”
亡父是很好的父亲,单纯觉得对不起我,把我生在这样的岛上重复他卑微的命运,心岛独立后的许多年,也有这边的人促进双方和谈,打通贸易长期往来,后来失败,家父的希望随之破灭,加倍地对我好。
中年得女的他对女儿全方位肯定和赞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满意,胖是薛宝钗,瘦是林黛玉。
两个字,好看。
哪怕我长了很高的个子,天天长裤长靴不修边幅,也能在梳一条麻花辫子搭肩上时由衷赞美:花木兰。
为什么平凡却不自卑,和老头儿潜移默化的吹捧有关,冲击波一样的信心,被击中谁不迷糊啊?说来惭愧,幼时早过学步年纪却走不稳路,皆因老父抱在身上亲舍不得放下,走路机会少之又少。
其实老头儿最常说的是,你啊千万别在破岛待一辈子。偷渡的种子就是那时种在心里,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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