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解答这些或许可能。现在,我连过去也没有理清,即使是借助普通人无法获取的途径。”
“以香姐为例,她的死我没有预料到,因此,这是辜负了以前某个人托付给我的事情。”
黄焕森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我。
我并没有杀死香姐,至于h先生的失踪是否与香姐有关,这也未可知,总之,和我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睛瞪着我看呢?
我没有询问他这一点。
“是谁托付给你,什么事情?你很早就知道x坡的灵异事件,对吗?”
而是这样问。
黄焕森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想起这些就会头痛,可是现在还是要向你解释一遍。”
“和,你,以及那个所谓的h先生,你们两个认识的方式类似。”
“我的父亲,一个柬埔寨人,在上世纪游历中国的时候通过书信认识到Y市的一名渔夫。说是渔夫,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工作,那个男人很有才华,并且祖上为世代相传没有断绝的灵媒。”
“是不是可以想到什么?”
“那个男人就是香姐的丈夫,他姓黄,黄玉龙,这个姓氏也是我父亲的姓。”
“我父亲的家族在过去移民至柬埔寨,作为华裔不知过了多少代,但他在知道这些巧合后,也许出于灵媒本身的直觉,认为和那个男人在祖先血脉传承上存在某些联系。”
“最开始他们是以书信联系,后来发展到,我父亲将那个男人的家庭作为在中国的落脚地。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导致我父亲不得不返回柬埔寨,但在那十几年里,他们曾经一起解决过一些事情。”
“而卜香姐,那男人的老婆,同样是一名灵媒。”
“在我父亲给我的留言中,一起事件就和她有关。”
我的思绪伴随黄焕森理性以至于不近人情的讲解,仿佛又回到那个世纪末的年代:
90年,黄焕森的父亲为某水库的建成选址进行前期仪式的准备工作,正在现场勘探风水的他,收到一封来自Y市老友的急电。
请速至Y市老地方,处理致富街一事。
简短的一行文字,任由其他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但黄焕森的父亲却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Y市致富街烹尸案,是H省为数不多在上世纪未经修饰,即可吓死胆小者的奇异案件。也是随着时间长河,被各种原因掩饰起来的案件之一。
致富街坐落在H省Y市Y县城中某个不起眼的农贸市场路口。
也许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知道,过去县城中弱肉强食的社会生态。还未经过多次扫黑除恶,仍被暴力组织统治的县城,充斥着经济开放之后的大把机会,与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
但在众多打架斗殴所造成的死亡当中,致富街一案仍然是其中最为恶劣,最为残忍的。
而且任谁也没有想到,这起骇人听闻的,烹尸案出自一名弱女子之手。
黄焕森的父亲能够知道其中内幕,多半也是由于,犯下如此滔天罪过的恶魔,是自己的挚友玉龙哥的家人——准确来说,是玉龙哥的小姨子,香姐的同胞姊妹:卜珍美。
而受害人同样是玉龙哥的家人,即香姐娘家一方唯一在世的长辈,香姐的母亲,黄玉龙的丈母娘。
卜珍美在家中残忍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后,分解人体组织甚至进行烹饪,且缉拿归案后无任何悔意。
卜珍美,香姐,两姐妹的母亲,黄玉龙,乃至黄焕森的父亲,这几个人都有同样的职业,即以现代的话来说,为不同人群预测吉凶,解决灵异事件困扰的算命师或是灵媒。
这使得该案的性质不得不往非科学解释的方向倾斜。
卜珍美杀人后,黄玉龙与妻子立即赶回Y县,致富街是玉龙妻子香姐的老家,发生这种事,卜家姐妹已然成为当地居民眼中的不详之人。
香姐可以说同时失去两位至亲,黄玉龙不得不随时跟在其身旁。
从黄焕森父亲所能知道的信息来看,卜珍美的杀人行为没有任何预兆与动机。
“父亲当时依靠自己的关系甚至拿到市一级警局的案情,然而,结果是卜珍美为案件的唯一凶手,且犯案过程全程清醒,不存在精神异常特征。”
虽然调查结果如此,黄焕森的父亲仍然暂时保下卜珍美,以精神病为由送入当地精神卫生中心,这毕竟是和自己有着裙带关系的挚友的亲戚。
同时,从灵异事件的角度,黄玉龙与卜香姐在关押卜珍美的机构中,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尝试唤醒与犯案前已然判若两人的卜珍美。
“灵媒,因为自身工作性质的关系,容易接触到阴邪的存在。但是大部分情况下,以此为职业的人,多半有自己的保护措施。”
黄焕森向我说明:
“这也是常人认识中的鬼上身,抑或是称附体,这种线上古已有之,以西方为例,英文中存在possessed这种具体形容,着魔,鬼怪附体的词语。”
“大部分的鬼上身可以被判断为精神问题,为了更容易解释,现代医学将所有的鬼上身基本都解释为癔症一类的疾病。”
“致富街烹尸案中,不单是我父亲,连大多数参与办案的警员也认为卜珍美是鬼上身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原本就在当地和自己的母亲一起,时常为居民们行使一种名为观落阴的技艺。”
如黄焕森所说,卜珍美的观落阴服务,实质是狭义上最正宗的灵媒,即medium(媒介)。
替在人世间的生者,联络已经逝去的死者,沟通两个世界,跨越生死。
卜珍美继承母亲的职业,不仅仅帮助当地居民与死者沟通,与之相联系的驱邪祈福,算命占卜,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能。
在致富街烹尸案发生的前一天,卜珍美并没有任何异常地做自己的工作,据当地居民口供,卜珍美在举办相关活动时,会带着母亲两人。
通常而言,卜珍美为“死者”附身的通灵之人,她的母亲则负责问话沟通,把握时间,调整状态等。
母女之间关系亲密,不存在矛盾。
案发当天,邻居在夜里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响动,第二天,致富街同一条巷子尽头的一名妇人来到卜珍美家咨询女儿婚姻配偶之事宜,敲门进屋,却不见卜老太的人影。
她听见卜珍美在厨房里面幽幽地回答自己:
“诶,马上来了,做完这道就来。”
等了有10分钟,厨房里仍然冒着热气,卜珍美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
妇人有些恼怒,推开桌子,正要上前理论。
只由得“啪嗒”一声,妇人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房梁顶上掉下来。
定睛一瞧,那居然是一颗牙齿。
厨房里又传来卜珍美幽幽的声音。
“诶,看到了,我来了。”
说着,厨房里面的声音不知是卜珍美,还是哪个发出来的,那人轻轻踮着脚就要从厨房里探头出来。
妇人霎时间闻到满屋子难以让人忍受的异香腥味和夹在中间的臭味。
被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跑出房子去告诉整条街的人了。
卜珍美杀人了,还把杀的人给做成菜!
至于是谁不幸遭到其毒手,县里的警察们赶到现场时也呕了一大半。
亲子相残,卜珍美不是脑子有问题,那一定是中邪了。
“我父亲虽然也是灵媒,但更多是从风水命理角度来说的师傅。知道这件事之后,让当事人黄玉龙与卜香姐去查,也完全是唯一的选择。”
黄玉龙在Y市市区90年代的地下场里,被各生意老板看作摆平麻烦的“玉龙哥”,这群人大多数身上所负血债累累,也许使劲浑身解数,能够暂时逃脱法网,但逃脱不了良心上的谴责和冥冥之中对因果报应的畏惧。
“灵媒也会帮坏人去做法事吗?”
“每个人心中的底线不同,价值不同,我父亲以今天的角度来看,也不能算是一个坦荡之人。”
黄焕森倒是爽快地回答我。
“而且以灵媒作为职业,未必有善恶分别。”
“我父亲生前所做的事情大多数还算是情理之中,但是这位黄玉龙前辈,我想就难以用现在的价值观去判断了。这只是在那个时代,他赚钱的手段,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无法评价什么。”
因此,可以说卜珍美,卜香姐也是这种路数,不管来路照单全收。
卜珍美是否因为在过去的通灵当中,被强于自己数倍的恶灵附身,导致犯下烹尸弑亲的大罪?
关于这一点,黄焕森的父亲收到那封急电之前,还是完全没有头绪。
卜香姐与黄玉龙作为两位经验丰富的从业者,理应可以处理大部分的问题。
黄焕森的父亲已经在当时给他们安排好精神康复中心的通融,让这两位能在任意时间拜访卜珍美,后者在精神病房被限制行动,且由于之前的危险行为,本应该禁止任何探视。
“我父亲在收到急电前,黄玉龙和卜香姐就已经做了初步的调查,卜珍美在失常前所办理的法事无非日常的几种。”
如果有不寻常的案例,卜珍美一般也会联系自己的姐夫和姐姐来帮忙处理,可是在致富街杀人案发生之前,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卜珍美仿佛在一夜之间疯掉了,从那个热心帮助当地居民的灵媒,变成杀人恶魔。
“我父亲一直关注那件案子的解决进度。”
接到急电,黄焕森的父亲在当日下午赶回Y市,深情凝重的黄玉龙向他同步了夫妇二人所能得出的唯一初步结论:
卜珍美的魂魄已不在躯体中,而是被某个戾气深重,充满杀身**的邪祟占据。
“我父亲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我说过他的特长并不在于此,不过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黄玉龙夫妇决定在准备完全的情况下驱邪。”
“你听起来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吧,可是驱邪本来就是一种精神疾病的治疗方式,或者你把它看作灵异的事物也没问题。”
“仪式之前的准备尤为重要,他们只是判断,那躯体里面的东西是某种邪祟,但必须要知道邪祟是什么,才能知道怎么样才能驱赶出来,对吧。”
“可最后整个仪式会完全失败,导致黄玉龙变成疯人,卜香姐也变成半疯的缘故,我父亲也没有完全弄明白。”
“我在冥冥中感觉到这件事情很重要。什么?你想知道那个仪式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这种事,我父亲也没有告诉我,不过他倒是告诉我了,在当时他们怎么找到所谓上身卜珍美的邪祟的身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