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猜测阮星竹是李碧云和无崖子的私生女,但梦夏却没打算深究,也不准备带她和亲生父亲相认,毕竟还有个偏执狂李秋水,若让她知道无崖子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呵呵,以她那性子,这个孩子必死无疑。
算算阮星竹和李青萝的年纪,梦夏更加鄙视无崖子,心道:也难怪李秋水给他带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后来更是嫁入西夏做皇妃。
万事有因必有果。
听李碧云所述,阮父对这个女儿不亲昵,只怕心中也是隐有猜测,甚至李碧云的去世,也不知有没有阮父的缘故。
“你若是不回阮家,我便将你安置在江阴,给你配两个有力气的婆子,再买个小丫头也就齐了。过上一段时日,找官媒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我也算对得住你娘。你也不必乱猜,你娘是我庶姐,你可以唤我一声姨母。”
阮星竹自小便知道娘亲是官宦人家的庶女,不知何故,与外家不亲,但往日听娘亲偶尔提起来满是骄傲。知道眼前这位段郎都要避让的女子是自己的亲姨妈,她那忐忑不安的心平顺些许,低低唤了声:“姨母。”
安置好阮星竹,梦夏直接回了长乐岛。因为梦夏离开时不带桐笙,那孩子气性挺大,别扭不肯理人。
蔓娘与桐笙朝夕相处,虽然桐笙辈分大,但年纪小,蔓娘心里是将她当做妹妹的,担心梦夏怪罪桐笙不懂事,柔声替她描补:“桐笙姑姑日日替您担心,每日勤学苦练,还说要替您出岛打坏人,让您在岛上安享清净。”
梦夏笑道:“不仅她,你也是好孩子。这些日子我不在,你们也没出岛,怕你担心兄长,我在无锡城专门跑了一趟,他们日子尚算安稳,你莫担心。”
这话安抚了蔓娘连日来的担心,姑祖母杀府尹之子,她总担心会牵连兄长,若是因为她害了两位兄长性命,她百死不能赎罪。
梦夏语重心长道:“那无锡府尹虽不敢报复,不过是顾及家中其他子嗣,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若有机会报仇,他一定不会放过。你没有功夫傍身,不能自保,没有其他人陪同便不要出岛了。”
去了心底最大的担忧,蔓娘脸上的笑容灿烂许多:“蔓娘本就不太出门,长乐岛比家中花园不知大了多少倍,足够我逛的。”
北宋风气较大唐保守许多,淑女不在打马游街,大都困于后宅,整日与女红为伍,远没有江湖儿女快活。梦夏叹气道:“天下何其广阔,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世女子不易,整日在方寸天地过活,能有什么见识。过几日,带你去大理,见识沿路不同的风土人情,见的多了,才可能豁达,自己立得住,方能不受欺!”
接着梦夏又考校了她几句《黄帝内经》《伤寒论》,见她对答如流,知道她在功课上没少下功夫,布置了新的读书任务便放她离去。
小孩子是极好哄的,更何况是最亲近信赖的长辈。
“手要平,把腿收回去,眼睛不要往其他地方看。”
桐笙的内功已经练到第二层,梦夏除了杂学,开始教她天山折梅手。小家伙在诸多杂学中,最擅弈,工农水利也学的不错,医道一途却怎么也不开窍,好在还能在配药时打个下手。
双胞胎姐妹很是歆羡,可父母自小就教导她们安时守份,照顾好小主人,能够陪着小主人识文断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刀白凤没嫁人时,曾在岛上教过两姐妹粗浅功夫,刀白凤嫁人后,两人便成了失学儿童,梦夏教桐笙的东西,很多是逍遥派的不传之秘,教学时不能有外人在场,双胞胎天分虽然不高,胜在机灵,梦夏便让她们跟着蔓娘一起学医。
“师父,《道德经》已经学完,接着学习什么?”日落,最后一遍《道德经》诵读完毕,桐笙问道。
“我逍遥派学习的事道家功夫,道家典籍都是要学习的。《道德经》是入门经,也是我道家基础,这遍学完了,五年后还要再学一遍,随着你的年纪、阅历、眼界的不断提升,经文也要反复学。接下来我们学习《庄子》,最契合我逍遥派的经书。”梦夏又道,“等学完了《庄子》,我们就去大理。”
桐笙闻言,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吗?我还为段家外甥做了一把小木剑,只剑尾还没打磨好,略有粗糙。”叽叽喳喳,翠鸟一般,“岛上的水蜜桃也熟了,我们多摘点,还有泡的杨梅酒,都给凤姐姐带过去,只怕凤姐姐想得紧。”
“好。”梦夏乐呵呵应道。
晚饭端上桌的有油笋鸡,烧花菇,银鱼羹,另加一道清炒时蔬。蔓娘跟着岛上厨娘学习厨艺,那道银鱼羹就是蔓娘所做。因为梦夏尚在孝期,鸡和银鱼都是豆腐做的,却被手艺高超的厨娘做的几可乱真。
梦夏不喜欢人伺候,蔓娘客随主便,吃饭时也不让贴身丫鬟在跟前,三个人围桌吃饭,日子久了颇得其中意趣,自在得很。梦夏道:“蔓娘也去,整日里待在家,人都憋傻了。今日这银鱼羹不错,味道鲜美,日后蔓娘之东床有福气啊!”
听了梦夏的打趣,蔓娘羞得满面飞霞。
桐笙人小鬼大,吞下口中米饭,道:“我看乔大哥就不错,虽然年纪较蔓娘小些,可大家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若是乔大哥娶了蔓娘,日后的日子可就不愁啦!”
好像确实不错,反正阿朱已经被蝴蝶掉了。
“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蔓娘脸**辣的,作势要封上桐笙的嘴。
桐笙笑道:“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梦夏也给桐笙撑腰道:“下次见了玄苦大师,找机会接乔公子来岛上做客,到时候蔓娘可要好好烧上几道菜呀!”
蔓娘羞得直接放下碗筷跑出门去,只留下屋内欢快又带着善意的笑声。
时间就在桐笙上午练武,下午学文的日子中悄然过去。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循。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循,是恒物之大情也。”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为万物,无我无彼则无得无失。我们的经脉也时刻在变,内力化其中,冲击各个节点,这次运功过程和上次同否?异否?如何在变中找恒,恒是否真的不变?”
桐笙道:“师父,你刚还说万事万物都在变,哪里会有永恒呢?”
梦夏道:“道,永恒!”
桐笙想了想,再问:“此时的道与彼时的道,也一样吗?”
梦夏道:“此时与彼时,只是你心中所感不同,道却在那里。”
桐笙三问:“究竟什么是道?”
梦夏想了想,道:“师父也还在参。”
“没参透吗?”
梦夏道:“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桐笙眨着眼睛问:“有人参透吗?”
梦夏想到逍遥子,回答:“可能吧。”又想到百家大贤,道,“老子,庄子。荀子,孔子等先贤应该找到了。”
“可他们说的都不一样。”桐笙跟着梦夏读过百家,虽然大都是泛泛而读,也能看出其中很多矛盾的地方,甚至是针锋相对。
“那是因为每人看到的是不同面,没人规定道只有一条呀!”
师徒俩关于“道”的争论直到蔓娘找二人裁剪衣服方才结束。江南富庶,丝绸缎子种类繁多,蔓娘本就善中馈,来到岛上,发现梦夏的管理简单粗陋,便主动接过来,改善了岛内管理,提升了师徒俩的生活质量。
“这件蜻蜓绫给桐笙做襦裙,百蝶穿花织金罗给你做衣裳,我就简单了,就用素缎做件道袍好了。”她三年孝期未过,不像桐笙、蔓娘守一年孝即可。
桐笙和蔓娘也是有孝心的孩子,纷纷表示自己也要穿素服。梦夏道:“不必,贵在心意。”
因为要去大理,去别人家,梦夏另做了一套青色,绣着墨荷的道袍,堪比谪仙,桐笙见了觉得缥缈具仙气,大有魏晋士子的风采,嚷嚷着也要,连带着蔓娘也动了心。
大宋虽然不像大唐,贵女做女冠,蔚然成风,但歆羡大唐女子风采的也大有人在,这样一件道袍,配上一顶白玉芙蓉冠,清丽出尘,不似凡人。
最后,竟是一人一件,连双胞胎也一人做了一件月白色道袍,插着桃木簪子,蹦蹦跳跳,自得其乐。梦夏的规矩松散,也不拘着她们,见得了意趣,索性给刀白凤也做了一件,权当家庭服了。
梦夏的道袍并不多,日常也是裙装多,因为女人爱美的天性,还搜罗了许多漂亮的袄裙、襦裙放在她那个几乎没用过的空间里。
江南与大理,距离遥远,水蜜桃等鲜果根本带不过去,桐笙无奈放弃,倒是藕粉、渍梅子带了不少,还有不少江南特产,足足带了两大车。
蔓娘不会骑马,只能坐车,梦夏和桐笙二人穿着道袍,骑着马,看上去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尤其是桐笙,粉雕玉琢,被素雅的道袍衬托得越发像天上的仙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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