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几次三番怀疑梦夏,令她心生怒意,再不理会二夫人的哀求、挽留,不要卓府的金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二夫人急忙派人去衙门找老爷,一会儿怨老爷多疑,一会儿怨自己没主张,一会儿又怨林姑娘脾气大,不过推拒几次便气恼离去。
梦夏原本就不欲在明州久留,救卓家女眷是为了还卓家的人情,本就打算将卓家的事情处理完后,即刻启程去黔地与一慧真人汇合。不想在明州又惹出一档子事,酒肆的人被抓进大牢,她盗了路、孙两家的财,替他们行善积德。城里的气氛明显比平日紧张,过往兵丁对带货物进出城的小商贩盘查甚为严苛,城门处还贴了不少画像。梦夏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画像定在其中,为此她一出大门就戴上了围帽。
果然,她的画像出现在大街小巷,画像上的人像跟她有五分像,画像下面还详细介绍了她的体貌特征,不过嘛,通缉画像上给她定的罪是盗匪,盗取了孙家的财物,是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
围观的百姓在画像前指指点点。
有挑着货担进城卖野兔野鸡等活物的猎户,听得识字的人逐字念完画像上的文字,跟旁边不认识的人道:“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是江洋大盗。若让俺遇上,俺这三棒她定吃不消。”
“放错画像了吧,这么美丽的姑娘做仙人跳还差不多!”
周围人哄笑。
又有人道:“一定是团伙作案,一个小姑娘能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我听孙家的下人说,孙大人家的钱是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家里那么多家丁仆从竟没一人发觉。”
也有消息灵通,知道部分真相的人悄悄对旁人说:“知道福安斋的事吗?”
“不清楚,只知道掌柜的生了恶疾,关门歇业了。”
“哪里是恶疾,分明是人家看上了福安斋的产业,故意在店内寻衅滋事,暗害了掌柜,好在当场有侠义之士在,救了掌柜。”
有嗅到阴谋气息的人反应过来道:“难道?”
那人一副知晓一切的模样,阻止人继续说下去:“福安斋的人如今可都被下了大狱!”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问:“消息可准确?”
粮铺派来的人听说是孙大人家失窃了,忙跑回去跟主家禀报。
梦夏盯着跟自己五分相似的画像嗤笑,转身时有一僧一道的背影在街角消失。
他们来明州做什么?
这僧道是警幻仙人在人间的代言人,也是她计划的执行者。不管是香菱,还是黛玉宝钗,都是她的棋子,所经历的种种不幸背后也有一僧一道的身影。
难不成警幻仙人还有更大的谋算?
梦夏易容成个俊秀公子,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那一僧一道走街串巷,走进一条僻静狭长,荒草萋萋的小巷子。
越靠近巷子口,人烟越是稀少。
冬日暖阳好似照不进巷子里,明州靠近明湖,水汽重,冷风从衣袖吹进去顺着肌肤往骨头里钻。
不对!这里更冷!
收回脚步,果断离开。
……
“哼,无名鼠辈,算你逃的快!”
巷子深处传来一句满是轻蔑的话。
……
梦夏心悸得狠,加快速度逃离这个地方。
踏上大街,脚步踩上青石板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驱散了心中阴霾。盯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街边的商贩,梦夏突然觉得岁月静好,烟火人间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看来我真不是做道士的料!”梦夏轻轻感叹。
那僧道出现之事让她心生紧迫,只怕平静日子不会太久。距离林黛玉原本香消玉殒的时间还有三四年,平静安稳的日子也不多了。
卓总督接到消息后愈发起疑,打马回府后对府中管事吩咐,一定要查清楚林姑娘的底细。
身为一州总督,路家和孙家的事瞒不过他。身为儒生,他不信怪力乱神,觉得两家“失窃”一事有蹊跷,可为什么孙家将事情推在神秘的林姑娘身上?
孙家的事,他没敢跟夫人讲,怕她担心,把府里的管事统统召到前院,仔细查问昨夜情形,尤其是梦夏所住院子的情况,查的格外仔细。
二夫人派人跟着梦夏,不想没出大街就将人跟丢了,急急忙忙回府禀告。卓总督沉吟良久,道:“这姑娘不是凡人,我们不要再做动作了。”
二夫人道:“我看林姑娘对咱们府没有恶意,不如诚心诚意将人请回来,给素素看病。”
“胡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背后所求为何?”卓总督宦海沉浮多年,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二夫人问:“那素素怎么办?”
卓总督道:“世上的能人异士又不止她一个,再寻就是。”
我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害了整个卓家。
二夫人知道丈夫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虽然心疼女儿也不敢再开口劝。
梦夏离开总督府,找了个临街的巷子,买个一座小院。
狡兔三窟,没准哪天就用得到。
因为路引的问题,她只和房主签订了白契,没去衙门换红契。因她读书人的装扮,房主也没敢坑她,利索得买了房子直接搬进去。
她暂时不打算和那僧道硬碰硬,不如先避开。至于被抓进大牢的那些人,最多受点皮肉之苦,关几天也就放出来了。若她真去劫大牢,才是蠢事,将他们与自己绑在一起,就真成了“匪徒”。
何况,这些人吃点皮肉苦也不冤,指正自己的时候虽然被迫,但她如果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下场悲惨。
不到天黑,卓家二夫人收到路府和孙府的帖子,二夫人讶然,她刚到明州,家里尚未安顿好,并未正式踏进明州官夫人圈。
“这两家是什么来路?”二夫人奇怪,“好生无礼。”
其实若非卓家初到,与他人没有交情,又是上官,两家夫人此刻已经火急火燎直接登门了。
卓总督没想到两家这么快就找到他府上,值得道:“约摸是为林姑娘而来。”
“林姑娘?”
“两家的公子得了怪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卓总督避重就轻。
“难怪,林姑娘医术高超,想来在南边有些名声。都怪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好好的明医让你气走了,咱们素素可怎么办?”说着悲从中来。
卓总督不耐道:“你明日只当不知道这档子事,好好招待两位夫人就可。”
“她们若是直接问起来可怎么办?”
“照实说,林姑娘又不是咱们家的人,人家走了咱们又不能拦。”
“也罢,不过五品的宜人,还敢在我面前不敬不成。”若非孙家背靠定国公府,这样人家的帖子她根本不会理会。
卓总督所料不差,两家公子折腾了一城的郎中也没用,两人的病症太诡异,众大夫束手无策,两家扣着郎中不放快激起民愤了。
花娘不堪忍受狱卒凌辱,对孙府高密,说她看见一块特殊的令牌。
孙家知道和总督府有关,恨不得回去打杀了逆子。总归是自己生的,命人备厚礼往总督府送。
孙家有了消息,路家也很快知道了,不比孙家富,路同知割舍了一幅前朝的字帖,让夫人带去。
梦夏既然离开总督府,压根就不想让他们找到,她给那两人下的药并不致命,只是让人难受,折腾久了身体就差了,也省的日后为官做宰的祸害百姓。
孙府的罪证,她搜集起来编成歌谣,教给城里的乞儿,只要在城里唱一天就给十个铜板。
不出三天,不仅明州城的孩子们学会了,还有往周围州县蔓延的趋势。知府乐见其成,明面上帮着打压,暗地里帮着传播。半个月后,御史的弹劾折子就到了圣人面前。对能打压四王八公嚣张气焰的事,圣人乐意推波助澜。
与定国公府同一阵营的“老臣”,一个个哭到老圣人宫门前。
荣国府,贾母看的明白,叫来贾赦,贾珍约束:“咱们家在朝堂上也没人了,这样的事就不掺和了。”
贾珍道:“这次定国公府有难,咱们袖手旁观,他日咱们有了万一,谁肯帮咱们呢?”
贾赦也道:“是极,为人臣者当常劝诫君王,不能因为怕惹怒君王就不尽臣子本分。更不能为了一己私利,陷入不义之中。”
贾赦就差指着贾母鼻子说她为了二房的前途,不管贾家一门的死活了。气的贾母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与贾赦的小心眼不同,贾珍更多的是考虑与其他老亲的攻守同盟关系。
贾母确实有私心,但她真没想牺牲贾氏一族为贾政铺路的想法,她不过是想投靠圣人,保一族平安而已。老亲在亲,也比不过自家利益,在她看来,为定国公府出头太蠢了,老圣人终究老了,如今的圣人可不待见贾家。
奈何家中子侄不理解,她只得强硬道:“你们若执意要闹,影响了贵妃才是贾家的罪人。”
两人离开荣禧堂后,贾珍道:“叔叔,老太太终究是年纪大了,又是妇道人家,府里的事还得咱们拿主意。”
贾赦正有此意:“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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