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该做的事,梦夏便不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专心致志教徒弟。而甄家也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甄家被抄那天,天格外蓝,瓦蓝瓦蓝的天空只有几丝云彩。奉旨抄家的军士都是北地过来的,与江南干系不大。
甄家是江南的土皇帝,势力极大,与江南本地豪族来往密切,又有忠肃亲王做后盾,谁也没想到甄家会倒得这么快。
是了!江南有远见的世家大族都明白甄家长久不了,但大家都觉得甄家必定会嚣张到老圣人过世三年后,谁能想到赫赫扬扬几十年的甄家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就被查封了。
那日,圣人拿着梦夏呈交的甄家罪证和他这么多年搜集来的关于甄家和忠肃亲王图谋不轨的铁证,和老圣人进行了一场密谈。
除了两位圣人,没人知道两人谈了哪些话。
只是自那一日,圣人愈发意气风发,老圣人近乎神隐。
圣人调换了陵寝守卫,边关还进行了正常换防,朝堂上的老狐狸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武将是勋贵的地盘,文臣几乎干预不到,但圣人短短几日在武将中大动干戈,太不寻常了!若是战时,守将守城不力,换将换人再正常不过,如今是天下太平,那些武将更是众所周知的只听老圣人的,如今这局势怎么就琢磨不透了呢……
不管怎么看不明白,大家却都默契地瞒着江南。
圣人已经坐稳了帝位,还要闹腾的王爷能有什么好下场?甄家那么不识趣,是注定要覆灭的,这个时候谁坏了圣人的事,呵呵,谁就陪着甄家一起完蛋吧!
甄家也确实能耐,这种情况下还能四处奔波,给老亲送财物,只盼着哪家能在最后帮把手,可惜都是贪图银子的主儿。
“这银子咬手,不能收。”没了王夫人,凤姐又正有孕,平常的事务探春和李纨也就处理了,但甄家送来的隐匿金银送来,两人不敢自专,只得回禀老太太。贾母一听说是甄家的事,不禁有些物伤其类,但交情归交情,如今贾家的形势也不好,万万不敢受甄家连累。
哪知贾赦那个蠢货,见着银子就不想撒手,背着贾母收下了甄家的五万两银子。
甄家的“能耐”在圣人眼里就是对皇权的不敬和挑衅,甄家给人送瘦马的事并不隐秘,只是之前大家没往这方面去想,如今有了梦夏的信,圣人也知道了这些瘦马间谍,也就明白了那些银子是怎么送出去的。
就算甄家来了这么一手,从甄家查抄出来的财物也足够震惊天下。
只供皇家的贡品锦缎,甄家查抄出一屋子。
西洋镜、西洋座钟等稀罕物件,甄家的太太、奶奶屋里都有一件,受宠的哥儿,姐儿屋里也有,都是最精美奢侈的那种。
南洋的宝石,东海的珍珠,比人还高的珊瑚树,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头发丝粗细的金丝编织的比甲……
江南的百姓可谓是大开眼界,十辈子没见过的珍宝这回见了个遍。
还有春秋秦汉时候的玉器,晋朝的书法,唐宋的古玩瓷器,一个赛一个的珍贵。查抄出来的地契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连体面点的奴才家里都有百亩良田,管事更是比普通乡绅都阔绰,数十倾土地沃野相连,更何况甄家老爷的土地,庄子,桑园,城里的铺子,宅子,多得算不清值多少钱。
往日里耀武扬威的甄家管事、下人,如今一个个如丧家之犬,面无血色,想来也是知道难逃此劫。
甄家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媳妇,坐在最简陋的青布帏车里,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都被兵丁撵到旁处,一个个彷徨失措,害怕极了。
甄家的男人就没这待遇了,带着枷锁步履蹒跚得往京城赶,走得慢了就挨一鞭子。
梦夏带着百卉在人群中,百卉问:“这家人犯了什么事?”
梦夏没跟百卉说过甄家,听得百卉有此问,梦夏含糊道:“不知道,大概是贪腐吧!”
朝廷并没有公布甄家的罪行,但甄家在江南的名声并不好,普罗大众去猜测定然猜测这家是贪官,圣人知晓了便抄了他们家,而且还有查抄出来的财物佐证,那么多东西,说他不是贪官谁信呢!
边关离百卉,离江南太遥远,没人去关注千里之外的边关战事。
甄家被抄家的同时,忠肃王府也悄悄被围了,不过大家的目光都被甄家吸引去,忠肃王府这边反倒静悄悄的。
“恭喜你,大仇得报。”一慧真人做罢晚课,和梦夏闲谈时道。
梦夏白了她一眼,道:“真人明知林家的仇此生难报,何苦挖苦我。”
一慧真人笑道:“我诚心诚意恭贺善信,何曾挖苦,善信可是小人之心了。”
梦夏郁闷道:“算是报了一半的仇吧!”
一慧真人道:“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曾经的是是非非也都归于尘土,善信太执着了,小小的年纪背负这么多,不累吗?”
梦夏道:“一辈子太久,不给自己定个目标,太难熬了。”
一慧真人道:“这话倒奇,人人都嫌命短,想着长命百岁,想着长生不老,你倒与常人不同。”
梦夏意味深长道:“若神仙的日子真的那么好,三圣母七仙女何苦还要思凡呢?活得久了也会倦怠,总要找些事做,方觉得快活。”
一慧真人道:“照你的说法,忠肃王爷和三皇子们求那个位置也是因为人生难熬?”
梦夏道:“他们生而富贵,若想做个富贵王爷,日日也是锦衣玉食,美人相伴,真人说他们为何非要这天下至尊之位?”
“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
梦夏道:“这权力,不正是他们吃饱喝足之后的追求嘛!”
“那善信所求为何?”一慧真人突然问。
梦夏不假思索道:“林家能享皇家供奉。”
“明知不可为而为?”
梦夏笑道:“那样才有趣啊!”
一慧真人哑然失笑,梦夏一点都不像是十来岁的闺中少女,而她从未掩饰自己的不同。有时候她都会怀疑,梦夏是不是妖精山鬼所化,又觉得这想法未免太过荒诞,只得默认她的聪慧与少年老成。
想来是过早失去了父母的缘故。
一慧真人说服自己。
“有人跟我打听你,对方也是书香门第,虽然落魄了,孩子倒争气,如今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了,日后最不济也是个举人。人家不错,我看对方长辈也是知礼的。”
梦夏看了眼窗外,百卉正在练功,给自己斟了一杯自制的果露茶,不急不缓道:“我不想嫁人。”
“善信不是出家人,总不嫁人不是上策,人言可畏。”一慧真人劝她。
梦夏道:“他若能做到此生不纳妾,不二色,我就嫁他。”
一慧真人道:“你要知道,若你想让林大人进凌云阁,你的名声不能有一丝一毫损坏。”
对这些,梦夏早就想清楚了:“我不出家,此生为林家女,一身荣辱皆与林家休戚相关。不出嫁是因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至于名声,有大义者,不拘小节。”
“好吧,那家人我会替你回绝,但日后这样的麻烦不会少,你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梦夏往茶壶里添了些水,道:“总有法子的。”
“难,难,难!但我真希望你能做到。”一慧真人道。
一慧真人不仅希望她能找到清净的法子,更希望她能实现自己的心愿。
梦夏认真道:“真人此番在黔地治瘟,名声大盛,民间威望极佳,不管是何方势力,想拉拢真人都得掂量一下其中的民心,掂量一下圣人能否容忍。同时,谁想动你,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否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你怎么知道圣人能容得下我?”一慧真人道。
梦夏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悠悠道:“因为真人是女人,因为真人是出家人。”
这世界对女人总是小看三分,出家人没有后人,皇家也不怕她存私心。
一慧真人轻轻饮了口果露茶,道:“出家人也难脱俗欲,出家人有传承衣钵的徒弟。有什么好的,也想给徒弟留着,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出家就能断的了的。”
“真人又不是大儒,没有弟子进朝堂,名声就像天边的晚霞,看着漂亮,可也只能看看。”
一晃已是半年,甄家的事早已尘埃落定,整个江南官场人人自危。
圣人一招声东击西,从容不迫地处理了忠肃亲王的事。
圣人这招高明就高明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阳谋,大家都知道圣人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关乎自身利益者顾不得忠肃亲王如何,都怕被甄家咬进天牢。
梦夏身处江南,能感受到江南氛围紧张,风声鹤唳。
“这几日不要外出。”梦夏对百卉道。
甄家的事牵扯的江南官员太多,其中不乏手握一方兵权的封疆大吏,圣人要动江南,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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