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客栈门前。
令纭从宽袖中十分费劲找出了一本秘籍,塞进竹镜手中,那秘籍老旧,边角甚至烂了些许。
他碎碎念道:“拿着,这是修习内功用的,这神琢肯听你的,你也不用学多绝妙的招式,把基本功练好了,就绰绰有余了。”
“还有……”
令纭在怀里摸了许久,又拿出一蓝瓶丹药来。
“你筋脉有损,这药每天一颗,除了修复你的筋脉,还能助你练功,在吃完这瓶药之前,不能用尘缘,切记,别忘了吃啊!”
“还有什么?”
令纭扶着下巴思考,自说自话,良久,突然拍了下手,双手叉腰道:“好了,没了!哎,我可真是替你操碎了心啊,再好的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竹镜手捧着旧书和丹药,实际上,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即使这厮总嘴贱,她直直地看向令纭,不喜矫情,话却还是要说:
“谢谢。”
“欸欸欸!”
令纭立即抬手挡住她的脸,“你可别,我最怕别人跟我来这套,倒不如,你赞我一声你真帅,我还更享受,如何?”
竹镜闭上嘴,撇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深刻思考,要不把东西还给他吧?
“哥哥真帅~”
嗯?
谁在胡言乱语?!
竹镜扭过头去,只见姻莲甜甜的笑脸,又羞涩地低下头去,再一看令纭,那厮已经笑开花了。
“你看看人姻妹子,多上道啊,你再看看你,啧啧啧!”
令纭低下身去,笑得一脸荡漾,“妹妹再夸两句?”
姻莲头更低了,耳朵红到脖颈边,没再出声。
竹镜来回看着二人,挑眉,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姻莲羞红的俏脸上。
“好了,我也该启程了,两位,我们后会有期!”
令纭一甩袖子,正欲飞身而起,却冷不丁被竹镜一声“等等!”,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他回头,疑惑,只见竹镜深深看着姻莲,话却是对自己说的:
“我有一事相求。”
令纭瞪大眼,掉头就要走,被竹镜先一步拦下了,他横眉倒竖,“我昨天才跟你说过的,你就忘了?”
竹镜凉凉道:“放心,又不妨碍你做闲云野鹤,我只是在想,姻莲一向对药草感兴趣,也许,你可以带上她。”
话一出口,除竹镜外的二人皆是惊诧不已。
令纭回头看了一眼姻莲,低声询问:“你要把她丢给我?这可是你妹子!”
“什么叫丢,”竹镜无奈叹息,眼神复杂,“以后前路艰险,她跟着我会很受苦,原先我也打算给她找个安身之处的,不过现在看来,她倒是很喜欢你。”
令纭大大的眼眨了眨,“那这,我倒也确实是人见人爱,这没办法。”
“……”
竹镜走至姻莲身前,认真看着她问:“姻莲,你想不想跟令纭一起,让他教你医术。”
一抹羞涩的欣喜,从姻莲眼底悄然划过,随后便是不解,她问:“那竹姐姐呢,难道不一起吗?我们要一起。”
竹镜没有错过那抹欣喜,她淡笑,缓缓摇头。
“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做,等我做完了,再来找你们,好吗?”
姻莲还想说什么,竹镜却只是握住她的手,再次问:“你想不想跟令纭一起,若是不想,就当我没说。”
姻莲含羞带怯,快速望了令纭一眼。
少女的懵懂早在风花雪月中被消磨殆尽,但情之一事,对她还是陌生难解,她仅仅只是在心底感觉,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又最好的男人了,若是能跟着他,还能学医术,她想她会很开心。
可是……
“竹姐姐,你要去做什么?”
比起那个男人,她还是更想跟着竹姐姐。
竹镜摸了下她的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要去挣点钱,等我挣够了钱,我们一起走遍所有酒家,去吃所有你想吃的,可好?”
“那我也一起去挣钱!”
“……你要怎么挣?”
“我、我……”
竹镜笑了一下,抱她入怀,“好了,我会来找你们的,好吗?”
姻莲愣在原地,后知后觉的,一种难言的悲伤袭向她,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只有眼前的竹姐姐了。
可是,她知道她会给她添乱,从小相依为命,她一直知道竹姐姐跟她们这些人不太一样,她心里像有一座山,一座似乎沉重得移不开分毫的山,她抓住竹镜腰间的衣服,瞬间红了眼眶,颤声说:“好,都听竹姐姐的。”
令纭站在旁边,像是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喂,两位,我才是当事人好不好,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我可没答应啊!”
竹镜回头,看了他许久,突然间一笑。
“姻莲不怕狗哦,特别是野狗。”
“……!!!”
令纭和姻莲走了,如是分道扬镳。
迟来的离别之情袭来,决定下得快,处理得更快,竹镜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现在才感觉到一丝心殇。
她仍旧站立在客栈前,遥望他们远去的身影,突然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许是因为要孤身一人踏上艰险的旅程,而唯一的“亲人”,也不再在她身边了,四周人来来往往,竹镜只感受到满身的孤寂,就像当年一夕之间,身边人全都离她而去。
她握紧了尘缘,颤抖转身,脚步沉重,往前走去。
忽地,她顿住脚步。
眼神惊恐地摸了下怀中,又上上下下摸遍全身。
糟了,刚刚一股脑把钱全给姻莲了,竟然忘了给自己留一点!
竹镜回头立马疯狂追去。
“喂!你们等等!”
……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竟然消失得这么彻底,这令纭怎么还是那副鬼样子,来无影去无踪的,竹镜重重叹了口气,皱着无助的眉头在街上游荡。
路过烟雨楼华时,那里楼门紧闭,陈妈妈也早已了无踪影,她站了有一会儿,遂动身继续游荡,最终停在驿站前。
不管是擎苍宗还是寂音轩,都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走着去,她怕是会死在路上。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也不知是不是她站了太久,后面竟有人喊了她一声:“姑娘?”
声音略尖,竹镜循声望去,只见一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驿站对面的包子铺,手抚胡须,微眯着眼看她,那眼里的光,是属于商人的精明,她在烟雨楼华中见过不少。
只见那人站起身来,走近,扯出一个自以为很友善的笑容,说:“我见你在这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难处?”
竹镜撇过脸,没理他,他又说:“是不是缺钱?”
“……”
还真是一语中的。
紧接着,竹镜就见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那银子闪着亮光,满是随心所欲的味道,竹镜不禁睁大眼,有点愣神地看着它。
那人又继续说:“敝人姓金,我,可以借你钱。”
金老板晃了一下银子,嘴角勾起,“但你得从我这里赢过去才行。”
竹镜回过神来,不解地问:“赢?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免费借你五文钱,和我对赌,赢了,钱是你的,若是输了,”金老板指了下她手里的尘缘,“就拿你这剑柄来抵押。”
原来是打她尘缘的主意。
竹镜握紧手中剑,狐疑问:“你要这破铜烂铁干什么?”
在外人看来,这应该就是一把没用的剑吧,只余一个奇怪的剑柄,能有何用?那天她虽在烟雨楼华里“大闹天宫”,但门窗紧闭,不知情的人该是没见过尘缘。
难道……他知道?
竹镜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就见金老板把玩着自己的胡子,眼里**裸的算计毫不遮掩。
“姑娘,这如何会是破铜烂铁,我老金的眼从没错过,乍一看,确像铁器铺里随手丢弃的乌木,但明眼人定能瞧出,那剑柄墨黑如沉渊,殷红异纹精细繁复,这定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竹镜低眼瞅了下尘缘,无言以对,看来得拿东西把它包一下了,都黑成这样了,还这么惹眼。
莫名的,手中剑好像动了一下,竹镜挑眉,心里不禁笑,被夸开心了?
她把尘缘藏到身后,凉凉的眼神盯了下金老板,转身欲走,岂料金老板已先她一步拦住她,他举起一根手指,满脸跃跃欲试的志在必得。
“只要一局,你若是能赢了第一局,可不就有钱了?赢一点租赁钱,简单得很,我也不坑你,我们赌十局,你若是赢了,钱都给你,输五局以上,才需要抵押,如何?”
竹镜本不想浪费口舌,却脚步一顿,双眼一转,微光浮现。
“你确定要跟我赌?”
“当然!”
竹镜微微一笑,迎上了金老板的目光,“好,我跟你赌!”
一张桌子,两个骰盅,包子铺老板对这阵仗,似乎见怪不怪,只是默默闪到一边,继续做他的包子,但那时不时的眼神飘忽,还是泄漏了他的不安。
金老板神采奕奕,像个赌徒,又清醒得可怕,朗声道:“规则简单,我们就比大小!”
竹镜随手一甩,骰声清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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