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劳驾,请问有没有一位姓姜的男士定桌?”

“姓江?我帮您看看,请稍等。”服务员态度很好。

在一番查找之后,他确定没有姓江的人订餐。

“姜!带泥黄姜的姜,不是长江的江。”顾青似笑非笑,回答解释。

“三楼三零五包间,带路!”服务员对着身边一位小孩说。

“这么小就来上班?”

“见笑了,这是我儿子,这不假期嘛,带来体验生活。”小孩一句话也没说,拉着顾青的衣角就向楼梯口跑,顾青一个没注意,差点摔个狗吃屎。“你慢点!别把客人摔着!”

顾青被领到三楼某个包间推拉门前。所谓的包间实则是由上十个独立的四个桌组成的小型堂厅。

已经有两桌坐满了人,顾青一眼就望见靠墙壁坐着一个斯文的青年,那的确是姜浔,他认得,记得非常清楚,特别是那对水灵的眼睛,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姜浔朝他来的方向看去,微微一笑,起身迎接。

顾青的心里顿时掀起一阵波澜,不知应该先伸手还是先说话,干脆一气呵成,两步并做一步,差点没撞在姜浔身上,手已经伸出握住,同时说:“幸会!幸会!”

声音虽小,但听得出来非常真挚。

姜浔没有多说什么,等他坐下后,一手递来了菜单。

“随意点,别浪费,吃多少点多少。”

顾青打心里开始佩服眼前这个正襟危坐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不会忘记节约粮食这一要求。

可能是阳光的原因,上次看见姜浔正在舞台上很有精神,而在室内面对面相见,脸上不再是那种红晕浅淡的脸色,反倒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略有苍白与无力。

顾青接过似千斤重的菜单,想吃的又不敢点,便宜的又不想吃,翻来覆去把菜单翻了个遍,一道菜都没下手。顾青有种想找服务员“炒一本”的冲动,但主客分明,哪好意思?

姜浔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干脆说道:“我来点吧。”顾青就是在等这一句话,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稳稳不放,把菜单又递还给他。姜浔很大方,一次性点了四菜一汤。

“吃的完吗?”顾青担心破费太多。

“没关系,慢慢吃,不行就打包,不能浪费。”

顾青尴尬地对着姜浔一笑:“真是让你破费了。”

“还是为了感谢顾老师的提拔,故此小聚。”

“别叫顾老师了,不敢当,就以兄弟相称吧。你今年...多大?”

“和你同年,比你小两个月,我应该叫你顾哥了。”

顾青心头一蹬: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顾哥是三月二十七日生日,对吗?我是五月二十九日生日。”

姜浔跟着报户口似的,直接说出顾青的真实生日。

“...你...你怎么知道?”

与此同时,恰好与顾青斜对坐的座位上两双眼睛从一张大报纸上方显露出来,有人在偷看他们。

姜浔敏锐的发现异样,面不改色,缓缓起身,径直走向那两人的地方。“有什么事吗?”

姜浔单指按住报纸往下压,两张完整的脸在此刻全部显露出来。顾青回头想看个明白,却恰巧被姜浔腰部挡住。

“那个...我们没...”一个人开口结巴着解释。

顾青只觉得这个声音特别熟悉。

“报纸都拿反了,那也就别装了吧?”姜浔微笑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无起伏的声线威慑力极强。

顾青探出半个身子,才看清真面目。

“叶秋?还有你,魏辰?!你们来这干什么?”

“你们...认识?”

叶秋完全放下了心,反正都暴露了,那也别装了。“我们...是同事。我是叶秋,这是魏辰。”他主动介绍着。

“哦,那太巧了,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一起坐吧。”

顾青反手拍住叶秋的后背:“你们来干什么?没看见干正事?”

叶秋向他做个鬼脸:“...不是我!是辰子,这是他出的主意。我们只是想来...观看观看战况,怕你出什么事儿。”

尽管这句话已经非常低了,但还是被耳尖的姜浔给听到了。

“呵...怎么?怕我们把你们顾哥给拐卖了?”

这句话声线平的要命,叶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姜浔,你不要误会!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定了阵脚。

“唉,看来顾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姜浔重叹一口气。

什么?我不记得?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才见面不久,不至于吧?难道是我们以前就见过?还是说我记不清了?

顾青极力从以往的记忆中寻找一个名叫“姜浔”的人,但始终不知道以前在那里遇到过。

“你还记得草原麒麟吗?还是说你忘记了。”姜浔深切的望着顾青,想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草原麒麟?这不是...”顾青喉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半天哼哼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草原麒麟”是顾青大学三年级的首个诗文系列,是他所谓的“初生之作”。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叶秋和魏辰仔细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是你的首部诗集,对吗?那你还记得当时是给谁给你编写的前言和后记,发表在校园报刊的吗?”姜浔下一秒似乎将要迸出泪水。面对一无所知的顾青,他想抱怨。

谁帮我发表的?我记得是个男生,当时我在文学社,他是副社长,但因为身体原因,他在半年后就退出了社团。

没错,那个人就是姜浔。

顾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你好!打扰一下,菜来了。”服务员的服务周到,给四个人倒上水。

“喝酒么?”姜浔问道。

叶秋和魏辰都摇头,主要是故事太离奇。

“你不能喝酒!”顾青拦住要点瓶白酒的姜浔。

“......”他没有说一句话。

“你有胃溃疡,又有哮喘,不能喝。”

姜浔还是静静的看着顾青。

“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咳血。”姜浔没有刻意强调病情。“动筷子,别愣着了。”

“你就没有去医院检查吗?”顾青没心情再吃东西。

“治不好。”仍是平淡无奇的回答。“这家店的牛肉不错,都尝尝。

“姜浔...”顾青喊了一声。

“别呆坐着,不然菜都冷了就不好吃了。”

“姜浔...!”顾青重复了一次,加大了音量。

姜浔终于放下了筷子,盯着顾青再离不开视野。

“...你真的没看懂我给你写的回信吗?”

“看懂了,仔细从头到尾都看过了。”

顾青的声音气流有点不稳,呼吸变得急促。

“所以你到底...”

“我同意,因为我也为了这件事才写了这首诗。”

姜浔抢先一步截断了后面的话,言外之意就是说,就算你顾青今天不谈这件事,不送回信,我也会同意的。

顾青听懂了里面的道道,但至于为什么他会主动同意,他自己也不清楚,更别说两个连边都不沾的旁观者。

“既然都是两厢情愿,我想也不会存在什么冲突吧。”姜浔动筷子夹了块肉,“我现在在出版社工作,离艺术办挺近。我的身体差,但不会耽误日常生活,就是比较费纸,这是我的情况。”

“无所谓,我都可以接受。”顾青认为,只要人的那啥功能没毛病,其他都可以理解,哪怕需要人一直照看呢?

“你为什么也对我有好感?”顾青顾不了有什么人听,把这个埋藏许久的问题抛出,似乎过一会儿就没办法问了。

“因为...”姜浔的脸有些泛红,“你的长相和才华我都很佩服,但是...那时我被人欺负,不敢向你...所以...”

“哇,这么浪漫的爱情,顾哥,你可要好好珍惜!”

这么说来,哥还是被暗恋对象?!哎呀呀,这可让我受宠若惊了。当年在大三班上,顾青被追的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剩下的就是“爱而不得,搔首踌躇”,都被个大帅哥暗恋,可真是无限光荣!

可听完这些话,顾青反倒有些迟疑了。

若不知道姜浔的真实身份,顾青是绝对一心一意喜欢他的。这样一来,加之对方的追求,让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爱他而喜欢他,还是因为想成全姜浔的想法而爱他。

这两种不同类型的爱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他想起来魏辰的爱情经历,是因为爱怕了,需要人的安慰与陪伴,于是灵苗出现了,永远陪在他身边。

我们俩在一起后能干什么?大不了同心协力买房子,买车子,买项链,钻戒,举办婚礼,上班,洗碗刷盘子,快乐生活?想想也是极为美好的人皆向往的生活。

但相爱之人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在生活中有共同理想,共同话题,共同愿景,这才是情侣之间应有的生活方式。

幻想都是美好的,现实都是残酷无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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