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藤蔓只是沾染了魔气，有了一定程度魔化，还没有成为完全的魔物，所以驱散掉魔气就能恢复正常。”楚时渊细细研究魏玄英递上来的藤蔓之后解释道，“不过都长这么大了，影响我们行动，是不是魔物也没什么意义，大家继续清理吧。”

“魔化和魔物有区别吗？”魏玄英问道。

“魔化相当于披了一层魔气的外衣，本质还是灵体，而魔物则是通过堕魔，整个个体完全成为魔物。”楚时渊解释道，“就好比很多魔修，虽然他们是以魔气修行，但是他们的身体还是以灵气为根本，魔气只是帮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可是魔族却是跟人族完全不同的种族，他们的□□就是以魔气为根本，虽然也可以吸收灵气，但是灵气只能作为辅助。”

“那不就是跟人族完全反过来了。”宋微尘道。

“可以这么理解。”楚时渊点点头，“很多魔修追求的就是最终堕魔成为魔族，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哪个魔修真的成为了魔族。”

“堕魔是什么？”魏玄英问道。

“据魔道那边的说法，是说吸纳到一定程度的魔气后，就会开启堕魔，身体会随之发生变化，转变为以魔气为根本的体质。”楚时渊解释道，“目前相关的记载都是关于植物的，有人曾经观测到，一个区域内被大量魔气侵袭的植物会枯萎甚至死亡，但是如果继续注入魔气一段时间，少部分原本枯萎的植物形态就会发生变化，并且重新活过来，然后替代已经死亡的植物，重新铺满这片区域。想来人堕魔的过程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不过目前没有多少文献记载，只是听说人堕魔过程非常痛苦，而且会持续非常长的时间。”

“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人堕魔成功，所以才没有记载吧。”徐海淡淡道，“同阶相对，魔修普遍比灵修要更强，一打多也是寻常，所以即便知道堕魔很痛苦，依然趋之若鹜，若是能真的成为魔族，就有了血缘天赋，靠着这个天赋都能吃一辈子。”

“血缘天赋？”魏玄英问。

“嗯，魔道那边的文献记载是说魔族那边每一族都有本族的血缘天赋，只不过现世的魔族还是少，记载都非常古老了。”楚时渊摇摇头道，“即便是天衍玄宗，能接触到的也只能算是魔物魔兽，就是各种魔化之后的非人生物。”

“真复杂……”魏玄英叹道，他自从拜入天衍玄宗以来，只关心各种功法，如何提升修为，对这些倒是不太知晓。

“咱们峰的藏书阁里都有的，你闲了可以借两本书出来看看。”徐海笑道。

“唉，我一个伪灵根的，光是为了想办法提高修为增加的速度就废了大部分时间了。”魏玄英耸耸肩。

“以后若是需要经常外出的话，还是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的好。”楚时渊淡淡笑道。

众人继续清理地道，这一次非常顺利，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那些魔化的藤蔓实在太多太大，十个人加上齐家的修士折腾了一个大白天才勉强清理干净。

纵是地道里凉快，可到底七八月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待回到落脚的院子早已是满头大汗，齐家便拉了四五个冰镇的西瓜来，众人一边吃着瓜一边聊天。

“师兄，你在写什么。”魏玄英看到楚时渊一直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便奇怪道。

“交给宗门的文书。”宋微尘坐在楚时渊旁边，吃着瓜，“每次外出执行完公差，领事人都要将完整的任务过程汇报给宗门，包括来龙去脉，伤亡情况等等。”

“这么麻烦？”魏玄英一页一页翻看楚时渊已写完的部分，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连我们做什么梦都要写吗？”

“当然。”楚时渊奇道，“这些梦是这次公差最重要的成果，当然要写得清楚明白才行。”

魏玄英有些为难，他实在不愿意自己做梦梦见肉包的事也被写下来，让人看到岂不是要觉得他是个小孩子，别人都梦到正经事，自己却只知道吃。

不过他明白，就算他提出不要写进报告，楚时渊也不会答应的，于是瘪瘪嘴，低头继续啃西瓜。

“哎呀，诸位小友，这瓜味道如何呀？”齐卫德笑眯眯地带着侍从走了过来。

齐卫德昏迷着被从地道抬了出来，修养了半日，现下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便来打听打听楚时渊的口风，避免天衍玄宗降罪于他。

“城里虽然淹了水，可是齐家也派了不少人帮忙疏散救援，在下想着这也是功德，一并写上，齐宗主不如看看，”楚时渊笑道，“那传水阵法实难料理，齐宗主也及时通报，亦是功劳一件。”

齐卫德结果文书粗粗翻看，见未将责任归咎于齐家，且楚时渊所写也不是自己能改的，便不提别的意见，只连连致谢，心事卸下，又见还剩下的几片瓜，便笑道：“这些年年成不好，这瓜如今成了稀罕物，我们府上也没多少，特地拿出来招待各位小友。”

楚时渊闻言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实不相瞒，诸位在山上呆久了，大概不知道人间的事，前些年很多地方连年大旱，今年又是大涝，连年减产，很多地方连菜根子都没得吃了。”齐卫德叹道，“幸而青桥镇有座小灵石矿滋养土地，收成能比一般土地翻两番，这才勉强能养活整个地区的人，但是也就保持些口粮罢了，一交完朝廷的税赋，就剩不下多少了。”

齐卫德或许是这些日子压力太大，拉着楚时渊倒了一顿苦水，什么现在吃的都是陈粮，就这还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的，他们齐家也不是每个人都入道得以修行的，每日消耗也不少，还要拿出一部分赈济镇上的灾民，再过段日子就揭不开锅了，希望天衍玄宗能多援助点粮食过来。

这事楚时渊也没法做主，只能安慰齐卫德一定会禀报宗门，然后打算离开。

刚出城门，就看到城门口有人打架，说是有个打算拜入齐家的人跟齐家的修士打起来了。

一问才知，原来是今日齐家开门收徒，一些没能进入大宗门的散修和一些希望拜入修仙家族的人便来此碰运气，不过更多的是希望能拜入齐府混口饭吃。

那个人便是打算拜入齐府混饭吃的人，因测出五灵根被齐府拒绝而发怒，口角之下，双方便打了起来。

会安排来做这种差事的本来也不是什么修为特别高的修士，大多是凝气一二层的，比普通凡人也强不了多少，竟然打得有来有回，好不容易才被拉开。周围则是一圈人，衣着杂乱，面容蜡黄消瘦，躺在地上，看着便是很久没吃饭了。

“跟你说了，不是双灵根的不要，你他娘的是听不懂吗？”齐家的修士大骂道。

天衍玄宗的众人有些惊讶，齐家修士不足百人，按修真界的标准，这样的家族是被划为小家族，因实力微小，在招收门人的时候，也只能挑那些大宗门大家族不要的，因此族中修士普遍只有四灵根五灵根，连三灵根都少见。

“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流民灾民，所以齐家这种小家族也能挑挑拣拣了，不是双灵根的都不要。”徐海冷声道。

那汉子见实在打不过，便跪下来求那些齐家修士，哭诉自己老婆孩子快饿死了，然而齐家修士满脸不耐，招呼两个人把那汉子拖走，给后面的人腾位置。那些流民只是冷漠地看着那汉子被拖走，木讷地随着人流往前，随便齐家修士摆弄测灵根，测出不是单灵根或双灵根就淡然地离开，走到流民群里，躺着捉身上的虱子。而测出双灵根的人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痛哭，享受周遭人的嫉妒，然后随齐家修士进入齐宅。

不远处，则是青桥县衙和齐家赈济灾民的摊子，大锅里煮着稀薄的汤水，也是排着一列人，推搡着前进，一人领了一碗，便很快被人挤开。

“不要抢，都有都有。”

魏玄英看到那个被齐家修士拖走的男人窝在一个角落，怀里一个瘦弱的女孩，那女孩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的妻子靠在他的身上，也是呼吸微弱，便小跑过去，将自己身上剩下的干粮给他。

宋微尘见状，也要把自己身上的聚灵丹给他们，却被魏玄英拦住。

“她们是因为常年吃不饱饭而虚弱，虚不受补，直接吃聚灵丹会因为身体受不住而危及性命，现在只能先喝点汤汤水水养着，等身体好点再吃多点。”魏玄英道。

“可是他们哪里有更好的东西可以吃。”宋微尘道，“我们总不能把他们带回去吧。”

“微尘、玄英，走了。”楚时渊见他二人一直在一旁讨论，便出言催促，“走吧，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们只是修仙的，救不了他们。”

回天衍玄宗的路上，宋微尘沉默着。

“师兄，我们修仙难道不是为了护卫苍生吗？”宋微尘见楚时渊一直闭眼打坐，不禁开口问道。

“没错。”楚时渊淡淡道。

“那为什么？”

“我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在这样的世道下，他们终究是要死的。”楚时渊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在山上修行的，这些年山里粮食产量也大减，能保存住我们自己就不错了，能救他们的只有朝廷。”

“可当今皇帝不知道在干什么，据说已经近二十年不上朝了，有传言说是因为爱妃薨逝，伤心过度，无心政事，成天就跟着妖道鬼混，说是想再见爱妃，结果他见没见着爱妃不知道，世人倒是针对起我们天衍玄宗来，说是我们纵容门下弟子蛊惑君王。”封毓容嘲讽道。

“这种传言实在好笑，那些妖道又不是我们天衍玄宗的，他们有证据吗，就把锅扣我们头上。”钟诗蕊想到这里就生气，“还有说什么思念爱妃的，我看这狗皇帝这几年也没少纳妃子，哪点像是思念爱妃了，就是找借口。”

“没办法，修真界里天衍玄宗排第一，人家可不就先想着你了。”萧望野叹道，“我们出去办公差的时候，还会被朝廷的人为难。

封毓容笑道：“给你们说个有意思的，上个月我出来办事，正好下榻的客栈里住了个致仕回家的官员，那老爷子知道我是天衍玄宗的修士，就劝我们清理门户，去把那几个妖道处理了的。我就说，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我们天衍玄宗并没有这些人，而且他们天天跟圣人待一起，怎么处理，我们若是贸然入宫，岂不是有弑君之罪，老爷也是当过大官的，您都劝不了皇帝远离妖道，我们这些世外之人又能做什么？”

说罢，众人笑了一阵，可想起如今世道之艰难却又不禁长吁短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