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一直在边上偷听，于是怯怯地推开门出来，向流云行了个板板正正的弟子礼。
“弟子挽云见过流云剑尊。”
挽云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流云的语气一下就柔和下来：“挽云你好。你是廉贞的女儿，以后叫我流云叔叔就好，不必如此生分。”
流云心态松弛下来，同廉贞调侃：“这就是你那宝贝女儿？今天我总算见着了，那怪要藏得死死的”
廉贞心情不佳，冷笑一声：“擅闯我这院子的人里，你是第一个全需权威的。”
流云听见这话也不恼，反而乐得哈哈大笑。他拿出一块玉佩，和田白玉的材质，其中隐隐有灵气流动。
“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块玉一看就无比稀有珍贵的法器。挽云连连摆手，一边推辞，一边求助地看向廉贞。
“流云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挽云，这是别人用了你流云叔叔人情才才送来的，收下吧。”
听见廉贞发话，挽云松了口气，恭恭敬敬把玉佩接了过来。
“来，还有封亲启信。廉贞你别这样看我，戚无尘也只交代我这么多，别的我也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封亲笔信被封在一个被加密的信筒里，挽云仔细研究了一会，知道一时半会解不开。
挽云又将注意力转回那块玉佩上。
这类玉制法器大多需要滴血认主，于是将摘下自己的簪子刺破手指，把指尖的血抹在玉佩上面。
玉佩开始渐渐发烫，莹润的光泽越来越强，成功认主。
流云能感受到玉佩的变化，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还是惊了一跳。他问挽云：“你觉得这礼物怎样，喜欢吗？”
挽云将玉佩当作吊坠系在胸前，玉佩微微发热，散发出灵气护住挽云的心脉。
或许是滴血认主的原因，挽云觉得这玉佩愈发亲切，相当稀罕这玉佩，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摩挲。
“我很喜欢这礼物，谢谢流云叔叔。”
“你喜欢就好。”流云脸上笑意更盛，越发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待会我们剑崖几个师兄弟一起去霁羽湖上放孔明灯，你想一起去吗？”
挽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有机会遇见那个楚无锋。于是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廉贞“阿爹，我想去。”
廉贞想来对这样的挽云没办法：“好好好，可以去，我也一起跟过去。”
流云将自己的裁云剑唤回，握在身侧：“我正要去不器墟借灵船，不妨一起去不器墟逛逛。”
三人一行来到不器墟，天色已经暗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晚上的不器墟是属于炼器师们的集市。
这里没有车马，只有摇橹船。
水道和巷子各顾各地纵横交错。
桥上的青石板要比路面的少一点。
石板上的水洼是又一盏落地的灯。
檐下的灯，地上的灯，把西山的落日拆了，重新在这里拼上。
灯笼和雨伞一起指引繁华所在。
“哇，好热闹啊。”
这挽云是第一次见到夜晚的不器墟。她好奇地打着伞东张西望，廉贞慢慢跟在挽云身后看着她，眼里都是宠溺的笑意。
有的在路边摆个摊子，不搭理问价的人。
有的兜比脸还干净，开口就问最贵的宝贝。
还有的撒泼无赖，被负责巡卫不器墟宗门弟子三下五除二地放倒。
流云指着路，向不器墟在霁羽湖一面的渡口走。
若不能凌空飞行，不器墟到宗门各处要经霁羽湖走水路最近。所以渡口通常会泊七八条灵船，有宗门安排弟子的弟子负责摆渡。
穿过小巷，眼前就是渡口。
渡口边，各式的小摊子和稀奇古怪的商品沿岸是摆了几百米，让挽云目不暇接。
走在挽云身后的廉贞脚步一顿，对挽云说：“挽云，我有事要请教一位老前辈，正好趁现在的机会去拜访他。你在渡口等我一会。”
挽云意外：“啊？你现在就去。”
“嗯”廉贞摸摸挽云的头，又对流云颔首：“麻烦你多照看挽云一下。”
言罢，他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哎，阿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挽云还想多问两句，可廉贞的背影已经在人流中走远了。
廉贞离开后，流云沉默了一会。
只见他头也不转地从襟口摸出一个木质令牌，抛到挽云手里，双眼正一瞬不瞬地透过遮碍盯住廉贞的背影。
这种令牌挽云认得，廉贞那也有一个，象征着千机林主的身份。现在流云给的令牌，恐怕就是属于剑崖的令牌。
挽云手忙脚乱地接住令牌，听见流云说：“你先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直到我回来接你。”
等挽云再抬头视野里就失去了流云的身影。
两个长辈前后脚匆忙离开，留挽云独自一人在陌生的闹市。
挽云找了个靠近渡口的安静角落蹲下来。她直觉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心里担心阿爹，忍不住胡思乱想。
忽然有几个铜钱滚落到挽云鞋边。
旁边的摊主喊住她。
“小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碰掉了，能拜托你帮我捡回来吗？”
挽云蹲下把铜钱捡起来，还给摊主。摊主是一个气质清隽的男人，可惜不知为何早早生出灰发，斑驳了长发。
他着一件对襟衫，面前一张小方桌。桌子上面凌乱地摆放了罗盘签筒之类，旁边竖了一旗子，写了朴素的“算命”二字。
挽云没有见过，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摊主把铜钱擦干净，随手放回桌子上，向挽云道谢：“谢谢你，你在这几枚铜钱里挑一个吧。就算是作为我的答谢。”
挽云觉得这个摊主很亲切，愿意同他多聊两句：“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必客气。这答谢礼，我受之有愧。”
摊主轻轻叹气：“我们算命的最讲究缘分因果，既然这枚铜钱我就白送你也不要——你考虑考虑买下来？”
“这……”挽云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逗你的。”
摊主看见挽云一下子呆在原地，连眼睛都不会眨了，乐得前俯后仰。他的眉目好看极了，笑起来就像是画中人，挽云生不起气来。
摊主摩挲这手中的铜板边缘，笑眯眯地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说：“我送你一卦吧。”
不器墟藏龙卧虎，挽云相信这摊主是有真本事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可是我没什么想问的。”
摊主看着挽云失笑摇摇头。
挽云紧接着又开口：“我不求您一卦，但还是有一个困惑求您解答。”
摊主意外地挑眉：“好，你问。”
“世上修行于此道者，早已非寻常卜卦者只为趋吉避凶或是借此谋生。其他修士以道为修行，阵道，剑道，符道。但是，损命窥天机者，是为何道？”
挽云一口气问完，忐忑地看向摊主的反应。
摊主没有因为她的提问而不悦，而是满意的点点头：“很有意思的想法！我看你很有悟性，考不考虑不拜我为师？”
他说完有自顾自摇头：“可惜可惜，我们没有师徒缘分，只有这一问一答的机会。”
“你问我观天命者，为何道。那我问你，道是什么？”
“万事万物发展的规律，得道者利用规律，可得长生可得力量。”
“我以为，观星卜命可窥未来因果，趋吉避凶算是利用规律，顺应天道。而你说的那种损自身性命一窥天机，甚至妄图逆天改命的人，为的就不是你说的道了。”
这话好像回答了问题，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挽云不禁追问“那是为了什么？”
摊主一脸高深莫测：“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挽云抿抿唇，回摊主：“谢谢先生解惑。但我以为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逆天改命亦是一道。”
摊主听见挽云的话，不知出神想到什么，半刻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将手中的铜板高高抛起，然后精准地接住。
“我刚才一窥天机，和你同行的两个家伙要回来了。你最好快点回去蹲好，免得他们找不着你了。”
挽云转身往渡口的方向看，果然看见流云从那边找过来。
“谢谢先生，那我先告辞了。”
她赶紧同好心的摊主告别，举着油纸伞跑进人流里。
摊主沉默地看着挽云远去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黑暗中的有人问他。
“少楼主，就这样让小姐走了吗？”
摆摊的戚无尘侧头问暗卫：“你有没有觉得挽云其实不太像她妈妈？”
暗卫不敢胡乱回答。
戚无尘勾唇，得意地抛了抛铜钱：“我觉得还是更像我一点。呼，摆了三天，终于收摊了……影一，来帮把手。”
挽云很快就和流云汇合，流云问她：“怎么跑那去了，想逛逛夜集？”
“我刚才——”挽云回头看刚才算命摊子的方向，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她惊讶地低声惊呼：“不见了。”
流云问：“什么算命摊子？”
挽云同流云简单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流云边听边若有其事地配合以惊讶的表情：“看来是遇见奇人异事了。不过在不器墟的夜集，这样的事也不少见，你不用太在意。”
挽云没有被刚才的奇遇分走太多注意，她问流云：“流云……剑尊，你刚才是去找我阿爹了吗？我阿爹现在在哪？”
流云摇摇头：“廉贞走得太快了，我没追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