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倒在了林非鹤的肩上。
睡得死沉,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林非鹤不主动叫他,他不知道要这个姿势睡多久。
他也佩服自己。
要他做硬座怎么睡都睡不着,换成林非鹤的肩膀倒是睡得香。
覃逸用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林非鹤见状,眉宇间漫过笑意,春风拂面,原本冷峻的脸庞正在如冰川融化,丝丝缕缕化成一汪泉水,润彻山涧。
他倒了两杯红枣水,顺着桌子推到了覃逸那边,轻淡地说:“嘴唇有点干了。”
覃逸说了一声“谢谢”,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算太甜,但红枣的香气很浓郁,还很开胃。
覃逸又恢复了活力,点着头说:“好喝的,你尝尝。”
林非鹤也听了他的话,学覃逸的样子,点了一下头,“好喝的。”他模仿覃逸的语气,说完话自带波浪。
覃逸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瞥过脸,抱着臂膀无奈又傲娇地笑了一下,但显然没有任何有脾气的意味。
菜上的很快,端到桌子上就已经闻到香气了。
大盘鸡里下宽面,快活似神仙。借着汤汁与肉香,入口软烂多汁。
番茄炖牛腩色泽鲜艳,他们点了一碗米饭,林非鹤拿着公筷分开来,一人一碗,拿汤勺淋上汤汁,配上火候适当的牛肉,酸甜留香。
覃逸看了一眼羊排,其实上面的肉不多,餐厅也提供去骨的服务,他唤了一下服务员小哥,“您好,能帮我们撕一下肉吗?”
小哥态度热情似火,连忙赶过来帮忙。
剔骨后的羊排虽然少了啃的乐趣,但是更方便吃了,肉质不柴,也很软烂,还有烧烤的香气。
林非鹤夹了一块覃逸点的南瓜饼,很香甜。
没有能踩雷的点。这一顿饭格外饱足。
两个人吃完饭就回了酒店。
下午的时间当然他们自己安排,还是要收拾一下随身带的行李。覃逸的行李箱他没打算带,这个酒店他们定了十天,直接放在房间里就可以。
他挑出几件林非鹤给他买的衣服,随身携带。在拿一些洗漱用品,他们就又可以踏上旅途了。
收拾完东西,他反而不困了。一旦过了困劲,加上吃完饭,又和往日一样了。
他待着没意思,还是打看电视看看综艺节目。
他看得也不认真,听到一些搞笑的对话才笑笑,其余时候躺在床头看手机。
“小逸,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是刘哥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他总惦念着身边的人,担心覃逸第一次跟着自驾不适应,那天临走时还特意塞了一包药给林非鹤,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能应急。
“我挺好的,谢谢刘哥的挂心。”后面还配了一张小萨摩耶嘻嘻笑的表情。
“你林哥怎么样?”
“他很好。”覃逸举着手机笑。
“挺好的,你林哥就是面冷心热,你知道的。”他发了一条语音:“最近有人特意向我打听阿鹤在哪,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啊,我没告诉他阿鹤在哪里。不过我也纳闷,怎么找到了我这里。”
覃逸也不清楚,回了一条:“不清楚,但感觉没人来找林哥啊。”
确实如此,两个人几乎整天都待在一起,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行,我寻思也不重要,那个人也没告诉我他是谁。”
覃逸回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知道林非鹤的追求者应该也不止他一个,只当是一个再小不过的事。
一夜好梦。
翌日,两个人又踏上了追逐自然风光的路途。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覃逸有时候都不敢相信,时间才过了快半个月,一天天的生活看似闲散,但又很充实。
总让人忘却了时间。
林非鹤单肩背着包,站在楼下大厅等他。一身休闲套装,上衣是白色的T恤,下身灰色牛仔长裤,外面还披着一件棕色的拼接外套。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男大学生了,仿若同覃逸一般年岁。
覃逸看了一眼自己穿着,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红棕色的潮牌上衣还有黑色的阔腿长裤,很巧的是他也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外套。
还挺搭的。
“走吧。”林非鹤一手插兜,一手抬起来晃了一下车钥匙,像是在与覃逸招手。
覃逸跟在林非鹤身后,拿着手机的手抓着书包的袋子。
“今天去哪里?”覃逸把安全带扣上,书包放在后排车座上。休息好了,就神采奕奕的,眼中的光彩又回来了。
“白沙湖,三个小时的路程,你还可以休息。”林非鹤系着安全带,转头对覃逸说。
“今天不一样,非常有精神。”覃逸叉着腰,试图证明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
林非鹤喉间传出笑气儿,“好好好。”
在哄他。
林非鹤开着导航,他们又开始了新的旅途,前往帕米尔高原。
覃逸靠着车座,漫不经心地玩手机。
看也看不进去,睡也睡不着,他还是决定看看车窗外的景色。
跟他们过来的景色一样。
跟很多国道一样,柏油路在中间,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那是白杨树,还有他们看不到的“白杨树”。高耸笔直地站立,枝干都拧成一股劲,昂扬向上。力争上游,不怕风吹雨打,静默地守卫着。
覃逸看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没有任何修饰的树,他认了出来,拍了几张照片。
教育确实在某一刻有滞后性。
当时学那篇课文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更多的是老师对文章引申出来的问题、文章感情以及阅读技巧,教室里整齐划一的朗读声与同频律地记笔记声,还有对长篇大论下无法抵御的困倦。
但现在书里那些他曾经以为枯燥的文字,而今在他的眼前,却是不一样的情感。
他长大了。
才能明白其中更多的深意。
“林哥,你在上海本地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总想着出去啊?”覃逸的视线从窗外落到林非鹤的脸上。
“嗯。”林非鹤回想了一下,接着说:“甚至可以说在大学前,我从来都没有踏出去过那方天地。”
这时候轮到覃逸震惊了。
他想着林非鹤应该是渴求外界的自由,看到了这些自由的符号与印记才想要飞出去看一看,转一转。
可现实好像与他想的大相径庭。
“父母忙绿,我在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林非鹤没有说下去了,点到即止。
覃逸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同情,他知道林非鹤需要的不是这些,他扬起笑脸,给予肯定的语气:“可你现在见识过已经超过许多人了。”接着竖起大拇指,“超级厉害哦。”
林非鹤淡淡笑了一下,“谢谢你。”
“我是大学一直在外面,寒暑假才回。”覃逸抿唇,“即使放了小长假,也要加倍地蹲图书馆。天赋一般,就只能靠努力。”他叹气,“这一代压力太大了,我也不想辜负父母对我的期望……”
“所以我跟你之前差不多,缺的是自由。”覃逸声音渐渐小了,他知道每个人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他们也都在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本能意志的驱使。
但他们也不一样,林非鹤想逃离家,覃逸渴望回家。
“你很优秀了,”林非鹤笑了一下,“还想要多优秀呢?”
他看到了覃逸在拍白杨树。
人习惯于把自己的感情移情到事物身上,难免触景生情,他理解。
但他看到的,是一股与天斗,与地较的劲儿。看似孤独,可它的身后却有千千万万棵,同他一样的树。
林非鹤其实一点都不记恨他的家庭,反而更多的有感激。
他较劲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所谓传统的规矩。
风再大,也吹不倒山峰;天再冷,却冻不伤河流。万事万物中又有自己的韧劲,这才是最珍贵的。
他觉得覃逸天真,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人都是为了一个执念活的。
“想来也是。”覃逸笑眼弯弯,“为着一个念想,一份执着,我们都很了不起啦。”
林非鹤喜欢和覃逸聊天,他们之间年纪的鸿沟仿佛不曾存在过。
先前他执着于一个瞬间,可现在他想,人生又何止一个瞬间。
所以这才是生活。
林非鹤这一道坦荡放着关于爱的歌曲。歌曲在车内回荡,车外是看似荒芜的高山沙地,一路向前,迎着热烈与希望,一直向前。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天空和湖水像是一样的颜色,但更偏青色,绵延的山覆着一层白,沙石细腻苍白。他们把车停在北岸停车点,下车感受这里的风光。
一望无际。
人其实才是渺茫如沧海一粟。
覃逸从车上一跃,长腿跨下来。这里的山不足为奇,他们在西藏见过了太多的山川。
真正吸引而的便是湖泊。
是从高山融化的雪水,当然许多河流的发源皆是如此。捧起一把白沙,很是柔软,白沙有固定的走向,往山那边吹拂。
踩上去像海绵一样的感觉。
说白沙湖是帕米尔高原的一颗明珠、是他的蓝眼泪,一点也不为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