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了梁军的营地，燕知清跳下了马车，沿途的官员一致行礼：“公主殿下。”

燕知清没有理会，问道：

“左岸将军，我父王呢？”

年轻将领笑着示意了一个方向，说道：“陛下在营帐中与太子殿下商量军事，公主可以缓一些时候再去。”

“缓不得。”

燕知清没有在意，也没有按照左岸将军的提议在别的营帐喝完茶再走，而是提着裙摆朝着文帝的营帐快速走去，留着关若卿匆匆跟在身后。

她要着急去确认一件事情，究竟帮梁军带路的“中原人”是不是陈斛！如果是的话，她该怎么下手。

关若卿抱着披风的时候微有些纳闷，正准备跨步追上燕知清，却被左岸将军拦下，问道：“世子？公主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要紧事？”

关若卿摇了摇头，把手里已经松散了的披风重新理了一下挂在手臂上，说：“我不清楚，公主从醒来之后似乎一直有心事，感觉总在想些什么，我也没问过，她也没告诉我，我现在也琢磨不清楚。”

关若卿笑着客套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她不愿意同我说，也就算了。”

左岸看关若卿这个样子，也顺着关若卿的目光朝着燕知清望去，笑着打趣道：“倒也只有你这么不紧不慢，你就不怕她日思夜想的是个男人？这公主也是个普通女人，你对她好她也不一定看得见，要我看啊，没必要这么捧在手心里头，你不去争取一下，就任由着公主被别的男人带走？”

关若卿和左岸将军是世交好友，两个人从小就认识，说话难免心直口快，不管避讳。左岸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关若卿喜欢公主，不过这关若卿性子温吞，有什么话都不说出来，左岸也时常为两个人的事情瞎操心。

关若卿低头不语，说：“算了，公主开心那就好。”

左岸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也劝不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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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你来了，这四周动乱，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头，”燕知清很快就赶到了军营里面，去的时候，已经议完事了，燕礽一个人在外头站着，看见燕知清到了，燕礽立马走过去，脱下披风给燕知清拢紧，心疼的看着一路颠簸的痕迹，说：

“父王在营帐里头，你去看看。”

燕知清笑着走进去，见到文帝，行礼说道：“拜见父王。”

“起来吧。”文帝笑着，招呼着燕知清，一脸的温和慈爱。

燕知清正准备过去，顺道去问一问陈斛的去向，却听见从营帐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传来一句让人胆寒的声音，那褐衣男子声音压得极低，微微俯身，薄唇轻启：

“草民，陈槲，拜见公主殿下。”

燕知清的脑袋嗡的一下便空白了，整个人筛糠似的抖起来，连呼吸都变成了凉气，像是被人闷头一锤打在心底的防线上，溃不成军。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他！是陈槲！

燕知清觉得自己重来一辈子，要权势有权势，要地位有地位，捏死陈斛这只蚂蚁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此刻听到陈斛的声音时，那从心底深处传来的惧怕还是让她大脑空洞，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来掩饰自己想要逃避的心。

燕知清藏住手心的汗，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强挤出一个微笑，转过身去，确认：

“你说……你叫什么？”

“陈槲。”陈槲微笑着抬头看过去，那一双包罗万物的眼睛让人生畏惧，燕知清的脸刷一下子白了。

是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藏着狼子野心，就是他，前世她看着张脸看了无数次，陈斛就算是化作了灰，她也认得。

“清儿，是冷吗？你们认识？”燕礽走过去笑着，轻拍了一下燕知清，燕知清这才回神：

“不，不认识，”燕知清连话都说不清楚，强行扭转自己的恐惧，看着皇兄，说：

“只是，觉得此人相貌甚好。”

此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关若卿是后来才赶到的，正在营帐边站着，听闻此话，颇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握了手掌藏在衣袖，很不自在。

燕知清看见了，才知晓在当年她恋火四扬，满脑子都是陈槲身姿的时刻，关若卿心底里面的失落该是如何地失落？可惜当时的她根本就没有关注过。

不过此时的燕知清并没有想过该怎样去安慰关若卿，她的所有精力，早放在了面前这个杀人恶魔身上。

燕知清笑着走上前去，死死地打量着陈斛的面容，像是打量自己的猎物，手不自觉攀上了头顶，指尖轻挑了一根最长的发簪紧紧握住。

陈槲温柔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只觉得这是个温柔可爱的姑娘。

簪子拔出来了一半，燕知清忽然停住，她意识到，她不能这么做！

倒不是有失皇家体面，现在的她，哪儿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她早就不在意了，但是这样做，陈槲不一定死得了。

簪子的杀伤力有多大？不痛不痒的扎上去，刺个窟窿，流点血就是最大的杀伤力了。

如果换成匕首就不一样了！如果匕首涂上毒药胜算就更大，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要忍着，免得打草惊蛇，让陈斛起了疑心。

她要单独传唤陈槲，关门打狗，一刀致命杀了他，不留后患。

簪子抽出了一半不好意思放回去，她微笑着拔出来，一头松散的头发带着暗香，轻柔舒适，燕知清说：“这一路上颠簸，头发都乱了，见陈大人真是不好意思。”

陈槲往后退一步，压低声音作揖道：“不是大人。”

陈斛今日刚跟了梁军，虽然战胜之后，文帝一定会给予他官职，但现在陈斛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贱奴，他很懂得尊卑，也很懂得言辞用语的恰当。

燕知清重新把头发整理好，随手倌了个发髻，转身看向父王：

“父王，清儿累了，能否先行告辞？”

文帝想了想，宠溺摆手：“回去吧。”

“是。”燕知清行礼准备回去，中途看了陈斛一眼，只见陈斛眼里略有疑虑，也同样盯着她看，她避开那眼神，转头退出了营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