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落西沉,夕阳挽晖。辰英殿内弟子们纷纷离去。谢闻笙捧着准备誊抄的书卷紧随其后。
邪神?
老天爷不会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这么顶级的炮灰剧本居然会落在她的手里,谢闻笙真是想都不敢想。
辰英殿外的灼灼日光刺痛了她的右眼,谢闻笙不禁蹙起眉头。寒风骤起,吹得她手中书卷纷飞,将她的视线化作一片白茫,遮盖住投射而来的灼光。
未等她思绪回笼,便见雪雾骤起,檐上飞雪飘了她一身。
谢闻笙不禁打了个寒颤。
倏见眼前闪过一个挺拔的身姿,将纷飞的书卷稳稳接下。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那人开了口。
“谢闻笙,你莫不是病傻了?这大冷天的,怎么也在外面发呆?”
谢闻笙一抬眼,便瞧见顾长朝手捧书卷,正蹙着眉头,很不耐烦地瞧她。
谢闻笙问道:“护法?你怎么在这儿啊?”
“还不是因为无尘说的。”顾长朝冷哼一声,语气弱了几分,“说你华镰的伤势未好,所以才会加重病症染了风寒。”
谢闻笙:“???”
谢闻笙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她昨日也未曾听穆无尘提起过自己的鲛风寒是因为受了华镰伤势的缘故。
怎么今日,病症的缘由突然转变为华镰了呢?
少年不满地吐槽道:“身子弱还强折腾,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谢闻笙解释道:“没想到自己这么弱不禁风,只是稍微忙一些,便病倒了。”
顾长朝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她,“喏,这个你带在身上。”少年别开眼,“它可以保你不受华镰的袭击,也能让你的伤势好的快些。”
那块木牌泛着淡然的桃木香气,其下坠着一块白玉,清透泛光,一看便是上好的东西。而这木牌其上雕琢的金云纹,是顾长朝的象征。
谢闻笙讶然。
这……这难道就是顾长朝的桃木腰牌?!
原游戏剧情中,顾长朝的桃木腰牌,辟邪祟,斩妖邪。乃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生来便戴在身上的东西,完全不是普通的宝贝!
谢闻笙有些慌乱,连忙摆手婉拒:“护法,我的伤已经没事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护法还是自己收好吧。”
“啰嗦!让你收着就收着!”少年不耐烦地将桃木腰牌一把塞给谢闻笙,“就当是借你的,待你伤势好全后再还给我。”
闻言,谢闻笙安心地将桃木腰牌揣在怀里,她快心一笑,“谢谢护法!”
倏地话锋一转,谢闻笙指着顾长朝的手,“对了,劳烦护法将手中的书卷还给我。”
少年视线低垂,好似才想起手上的东西,随后便将手中书卷递给了谢闻笙。
谢闻笙捧着高到眼睛的一摞书卷,打算离开,“护法,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身后倏然传来顾长朝的声音,“等等!”
谢闻笙脚步一顿,转过头,“护法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少年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我......”他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口:“我听说你被罚抄了功法。”
顾长朝继续道:“此事我有一份责任,况且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宜过度劳累。”
“所以这份罚抄,我来。”
顾长朝这番举动,倒很是叫谢闻笙出乎意料。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顾长朝此人傲慢,嚣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简直就是张狂2.0版本的沈听澹!
本以为他替自己请扫金銮殿外的落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抛出了橄榄枝。
谢闻笙深知此次病倒的缘故是玦鸾的伤,这自是同顾长朝无关,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让顾长朝代罚。
但这送上门的接触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少女勾唇一笑,“护法已经代我受过罚了,这次,就让我自己来吧。”谢闻笙眯起笑眼,隐藏了眼底的精明,“不过......护法若是过意不去,可以在戌时来帮我研墨。”
顾长朝思索一瞬,随即回应,“可以。”倏听少年轻笑一声,“不过你若是胆敢再放我鸽子。”
顾长朝漂亮清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他冷着脸,警告意味十足,“谢闻笙,那我铁定饶不了你!”
顾长朝扔下这句话,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少年的身姿挺若松竹,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轻摇,张狂又肆意,和他的本人如出一辙。
谢闻笙脑袋里飘着一个想法。
完蛋了!
她谢闻笙懒懒散散地活了二十多年,居然要在这游戏世界被迫当时间管理大师!
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了这罚抄,谢闻笙的时间自是不太充裕的,好在她近日的修为已然有了些许提升,想必在亲传考核前她定能突破筑基中期。
吃下这颗定心丸,谢闻笙想都没想便调转方向去了锁妖塔。
今日来锁妖塔倒是要比平时早一个时辰,天还亮着,锁妖塔内也渗透进些许光亮来。
伴着窗边映射进来的一束夕阳暖晖,整层锁妖塔都被镀上一抹淡金,同晚间的锁妖塔简直完全不同,其阴森可怖的氛围登时全无。
谢闻笙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人,他正靠着墙角熟睡着,以至于谢闻笙走近他都没有发现。
直至打开牢门的声响太过刺耳,鲛人倏地睁开眼睛。
“你昨夜为何没有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登时回荡在空旷的第九层妖塔中,那声音温柔如水,宛如平缓小溪,潺潺清水刷洗过磐石。
谢闻笙心头一惊,不可思议地循声望去。
这鲛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真是不枉费她前几日的劳累!
许是见她愣着神,只听那鲛人轻唤道,“姐姐?”
谢闻笙思绪回笼,连忙解释着,“抱歉小鱼,昨日我生了病,所以才没能赴约。”
谢闻笙在第一次来到锁妖塔时,便约定每晚都会来锁妖塔照看他。
这鲛人平日里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谢闻笙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生病?”鲛人俊美的脸有了一丝裂痕。
谢闻笙点了点头,“不必担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少女倏地抬眼,晃了晃手中的玉瓷药瓶,“那你呢?你的伤如何了?”
鲛人薄唇微启,“已经不再疼了。”
“看来你的伤也快好了。”谢闻笙摩挲着药膏,清冽的花木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谢闻笙在上药时,发现这鲛人大小不一的伤口,皆有了愈合的迹象,甚至有些小的伤口已然长好了皮肉。
她不禁感慨,这妖的愈合能力,果然强悍,居然短短几天便可以痊愈。若是人受了这些伤,起码要在床榻躺上三个月。
谢闻笙收起药瓶,一如既往地叮嘱道:“近些时日别动用灵力,否则伤口会有撕裂的可能。”
鲛人眨巴着深蓝色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闻笙转身离开,倏觉手腕处传来一股微凉。
“别走。”鲛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药也上完了,叮嘱也说完了。谢闻笙实在想不通这鲛人叫住她的意义是什么。
直至手腕处的微凉蔓延到掌心,指尖......
谢闻笙倏地回神。
鲛人正与她十指相扣,谢闻笙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谁知鲛人的力道竟那般强悍,不容得她抽离分毫。
眼前的鲛人双眸紧闭,眼下的蔚蓝色鳞片不时闪动着。谢闻笙只觉有一股清流自指尖顺着经脉游走,后涌至心头,好比刚饮下山涧的清冽冰泉,清爽舒畅。
“这是你为我的疗伤的谢礼。”鲛人长睫微动。
话音一落,便见鲛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胸口处的伤口破裂,溢着汩汩鲜血,正顺着他白皙的肌肤划过,染在他湛蓝澄澈的鱼尾上。
谢闻笙倒吸一口气,连忙为他吃下一颗丹药,“我方才刚嘱咐过你,不要动用灵力的。这下伤势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了。”
闻言,鲛人未露恐惧之色,反而笑了起来。
“和姐姐比起来,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鲛人深蓝色的眼瞳里泛起海浪波涛,“更何况伤势恢复到先前有什么不好?”
他睫羽微抖,声音弱了几分,“毕竟......这样你就会一直来看我。”
“你这条傻鱼。”谢闻笙戳了戳他的脑门,“就算你不受伤我也会来看你的。”
鲛人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和小鱼约定好的呀。”谢闻笙伸出小指,“有了约定,就要遵守,否则可是会天打雷劈的。”
“约定......吗。”鲛人暗自呢喃着。
直至谢闻笙离开的那刻,她仍按照前几日那般重复着,“我叫谢闻笙,闻是听闻的闻,笙是笙歌的笙。”
谢闻笙继续道:“小鱼,你叫什么?”
鲛人没有丝毫犹豫,“萧星酌。”
“这么好听的名字啊,但我还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呢。”谢闻笙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后面上倏然露出喜色“待我下次来,你写给我看!好不好?”
鲛人点了点头。
谢闻笙离开之际,因正背对着他,所以并未捕捉到,鲛人那双平静淡漠的深海之瞳泛起的一瞬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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