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场中其余外门弟子皆以鼓掌欢呼来恭贺她,几位师叔也是频频点头,对她很是满意。
一旁的纪渊和顾长朝倒是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纪渊素来沉默寡言,可顾长朝今日却转了性。
黑袍少年倚靠在座上,手拄着下巴,动作很是慵懒。可他的脸色看起来倒是不太好,少年眉头紧蹙着,视线紧紧追随着场中笑容四溢的少女,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抽痛。
她在逞强。
顾长朝先前明明感受到那块腰牌的剧烈颤抖,他还以为这块腰牌要碎裂开来,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叫他更为震惊的是,在现下,那腰牌颤抖的剧烈程度依旧未减。他不敢想象,这样坚固的表面,到底需要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塑造维持。
或许眼前的娇弱少女,并不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不堪一击。
谢闻笙来到高台下的铁索旁,抬头仰望那块窄小、若隐若现的高台。她克制自己不去看向那聚星台下的湍急黑水,随后深吸一口气,动作很快,十分利落地直接攀上铁索。
“居然是筑基中期的实力……”云霁眯眼瞧着铁索上的少女,暗自喃喃着。
谢闻笙刚爬上铁索,便觉周遭异象大起。耳畔处是突起呼啸的长风,吹的她衣袂拍打在铁索之上,猎猎作响。
眼前的铁索不知为何也被镀上一层金光,谢闻笙心中疑惑,猛地抬头。便瞧见那高台之上的九天,浮现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罩在聚星台之上。
那阵法泛着耀眼夺目的金光,而那阵眼处的法咒符篆皆在这半空处猛地旋转,叫人看不清它真正的模样。
谢闻笙认得它。
这是在游戏终局时,仙门众人杀死恶女的阵法——流火阵。
她的思绪尚未回笼,一道火束破空朝她袭来。她慌忙侧身一躲,脚却滑了空,一个不稳挂在铁索之上。
头顶处,是无数泛着闪光且灼热的火束,而脚下,是黑水湍急的万丈深渊。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铁索,以保自己不会掉下深渊。流火阵中溢出的汹涌气流充斥着在她的周身,吹的她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手臂已然因酸痛麻木,而泛起微微颤抖。再这样坚持下去,等待她的结局只会是跌入深渊。
谢闻笙咬紧牙关。
无数条铁索在气流的席卷下泛起金属的哼鸣声,扰的她思绪缠乱,无法对现下局势做出对策。谢闻笙深吸一口气,闭眸摒弃她脑中一切杂念。随后手中力道一紧,身形霎时向上,奋力重新攀上铁索。
在这深冬之下,聚星台内的一切皆覆上一层层薄薄寒霜,在白昼里泛起点点光亮,似陨落的繁星,可实际上却是细小伤人的碎针。
她娇嫩手心的温度,融化了铁索之上的薄霜,可苍华山的天太过严寒,薄霜才刚融化,却又被这冷凝的空气重塑冰晶,随后那铁索便好似从她的手心里长出那般难以抽离。若想强行割离,便要忍受剥皮撕裂的痛楚。
眼前铁索光泽颤动,镀上的金层时明时暗。谢闻笙猛然抬头,眼底映着天顶阵眼法咒。
那法咒虽光色黯淡,可她的眼瞳却不时闪烁过一抹炸眼的金光,宛若暗夜划过的流星,充满着期待与神秘。
趁着流火阵法力不定,阵法微弱之际,她不敢有片刻停歇,每攀爬一处,那处铁索便残留下她温热鲜活的血液。她的手心已然被融化又重塑的冰霜剥掉一层层皮肉,手背也已然被这气流与长风吹的泛红干裂。
她眉头紧蹙,唇色泛白,脸色很是难看。可她那双灵动、会说话的眼,仿佛一直在重复着。
她不会输。
谢闻笙不敢看向眼前鲜血淋漓的手,只好盯着没入云端的那处高台之巅。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血腥味,她手中传来的痛感钻心蚀骨,疼得她有些发抖。
铁索刚爬不到五分之一,她的体力已然被消耗的所剩无几,额上已然布满丝丝密汗,口中也不断喘着粗气。
这样下去定然不是办法,哪怕她心怀斗志与野心,这副身体也定然是撑不下去的。她的体质虽差,可经过多日的修炼后,修为有所增长,骨骼,筋脉与体质也都会有相应的增进。
可优化后的体质仅仅维持她走到铁索的五分之一,这简直叫她不可思议。其他弟子体质虽比她好些,可定然也无法维持他们攀上高台。
莫非......这万里高台,不是靠体力爬上去的?
她的思绪被周遭骤起的狂风打断,那气流打在她脸上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刃,火辣辣的疼。她心头一凛,视线落在天顶处的流火阵上。
谢闻笙眼底巨震。
那流火阵再度旋转启动,无数道火束蓄势待发,皆围绕着阵眼盘旋,在长空之下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弧,其架势看起来比先前的攻势还要强悍。
“嗡——”,所有铁索皆剧烈颤动,震得谢闻笙虎口一痛。
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些火束势如破竹,刺破聚星台的长风,精准无误的刺在她的肩膀处。
谢闻笙很想将那道化形的火束从自己的肩头拔出,可她已然没有力气去维持她的动作。她宛若一尾枯萎残败的蝶,只能任由那道火束带着她刺破长空,从铁索之上,一坠而下。
随后便听“咚——”的一声,那道火束将她定在聚星台上。
眼中的高台离她更远了些,身后是大地平稳的支托,让她终于能有片刻的喘息。
聚星台的地被她砸出一个深坑,场中登时烟尘四起,浮动在她的周遭。眼前被遮上一层似有若无的尘沙,叫她看不清那处心中的高台。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涌着鲜血,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禁将着粗粝尘土灌入鼻腔,惹得她咳嗽了好一阵。
“谢闻笙!”
聚星台的人仿佛都傻了眼,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一个素来嚣张的声音划破长风,传至在场的每个角落,清亮又焦急。
谢闻笙偏过头朝左边看去,透过薄薄尘土,她看到那身黑金锦袍踏破飞尘,正急切地朝她赶来。
居然是……顾长朝。
她挣扎着起身,却觉四肢酸软无力,肩膀处的伤口也有了撕裂的迹象,正涌着汩汩鲜血,毫无愈合的迹象。
少年蹲在她的身侧,那双素来夹杂着轻蔑的眼睛,此刻却好似浮涌着异样的情绪。
顾长朝垂下眼眸,让人无法窥视他眼瞳中的宿语。他长睫微颤,语气沉闷,“我这就带你走。”
“师弟!不可!”不远处传来叶项明的声音,他十分着急,“你若是此刻带小丫头离开,她的考核便失败了!”
闻言,谢闻笙清楚地看见少年眼中眸光微动,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看起来很是不舍得收回。
“我还以为她会有多大能耐,原来是个连阙星第一重都未曾学会的黄毛丫头。”云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开口。“体质与天资皆这般差,不如趁早放弃,也省的白吃很多苦。”
顾长朝咬牙,语气中夹杂着警告,“师姐!”
玄阳师叔见场中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开口解释着,“师弟你别激动,师妹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闻笙女娃体质与天资逊色,需要比旁人吃很多苦,所以才......”
云霁师叔素来皆是冷面严苛之像,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她立即出声打断道:“这位女弟子同师弟毫无渊源,师弟三番两次因她而与我争吵,不知师弟是否可生了情愫于她?”
谢闻笙睫羽颤动。
她的视线落在身侧面色沉郁的少年上,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瞳中好似夹杂着一丝期待。
如果......正如云霁所说,顾长朝对她生了情愫,那她便是又多了一条退路。
身侧少年倏地站起,偏过头,将先前落在谢闻笙身上的视线转移到脚下。
“我没有。” 顾长朝的声音幽幽,“先前在清樾台时,我误伤了她,所以自是对她格外关照些,不想辱没了良心二字。”
少年的声音犹如清冽的冬风,能够唤醒人的心神,也能让人感到寒冷。
或许她本就不该对顾长朝抱有期待,他明明是魔王之子,是最阴鸷狠心的乙女男主,想要让他动情付诸真心,这本就是不可奢望之事。
谢闻笙的视线落在少年的头顶上,不知何时他的好感度已然突破了30%,尽管较先前比起来已经高了不少,不过实际上只是少了几分讨厌罢了。
她眸光绵长,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几秒,随后她竟惊奇的发现。
这好感度居然在下降?!
28%。
26%。
22%……
如果说顾长朝不喜欢她,她自然能够接受,可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好感度却在急速下降......
难道只是旁人的随口一问,便叫他这般厌恶至极吗?
她咬紧牙关,撑着塌陷的大地挣扎着起身。少年见状,连忙俯下身来打算扶着她。
谢闻笙倏地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我自己可以。”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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