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命

……被抓回来之后,尽管被连晁生灌了几碗苦药,任吾行还是胃疼了一宿。

他越想越气,他决定——过两天溜去老城区!算命来者不拒!

绷着脸一连好几天,任吾行实在憋不住了。

这天午后,连晁生在诊所忙的不可开交。任吾行坐在床上,手指转着三枚铜钱,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就算三卦。”他对自己说。

趁着巫厌被勿言她纠缠,任吾行逃课似的从后院溜了出去。

太阳正好,街上热闹非凡,叫卖声笑声自行车铃声交织在一起。

任吾行一口气跑出几条街,直到肺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才扶着墙壁停下来,剧烈地喘息。

他回头望了望诊所的方向,确认那只狐狸没立刻追上来,他心里的火气才稍微平复了些,转而变成一种“你不让我好过,我也让你不痛快”的幼稚快意。

不让算?偏要算!

不但要算,还要免费算!来者不拒!

看气不气死那只**的老狐狸!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附近的老城区的巷子。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旁是斑驳的墙壁和低矮的屋檐。

他刚在巷子口站定,就有人认出了他。

“哟!任先生?!”一个提着菜篮子的阿婆眯着眼,惊喜地叫道,“真是您啊!好久没见您了!身体好些了吗?”

旁边一个下棋的老头也推了推老花镜,凑过来:“任先生?哎呀,可是稀客!”

任吾行虽然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但此刻却强撑着挺直了背,脸上挂起了那种属于“神算任先生”的、带着点疏离又高深莫测的淡笑,冲他们点了点头。

任吾行无需招牌,顺手从旁边杂货店门口借了个小马扎,就在巷子口一棵老槐树下坐了下来。

他任吾行,就是这块地方最响的招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老城区传开。

“任先生出来摆摊了!免费!不要钱!”

霎时间,原本安静的巷子口仿佛变成了年货市场,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有好奇张望的年轻人,有满脸愁容想来问前程的中年人,更有拄着拐杖也想凑个热闹的阿公阿婆。

“任先生,先给我算算!我儿子今年高考能成大学不?”

“任先生看看我!我丢了个金镯子,能找回来不?”

“任先生,帮我算算我家那口子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任吾行坐在小马扎上,身形清瘦,在人群中更显单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部隐隐的不适,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淡定从容。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三枚温润的铜钱。

“诸位请静。一个个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嘈杂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些。

他将铜钱合于掌心,对第一个询问高考的太太微微颔首:“心念集中,默想你所问之事。”

铜钱掷出,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翻滚,定格。

任吾行垂眸看去,只一眼,便淡淡开口:“卦象显示,令郎文昌星动,但有小人作祟。近期需谨言慎行,勿与人争执,潜心准备,自有金榜题名时。”

太太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接着是问镯子的妇人。

铜钱再响。

“失物在西南方向,近水之处。家中厨房或卫生间的水池边找找看。”

妇人恍然大悟:“哎呀!我早上洗菜好像摘下来放池边了!”

他语速平稳,断卦极快,几乎在铜钱落定的瞬间便能解读出结果,而且句句切中要害。

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缝隙,光斑在他淡紫色的长发和苍白的脸上跳跃。任吾行专注地看着卦象,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烟灰色的泪痣仿佛也带上了神秘的光泽。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掷一次铜钱,每解读一次天机,身体深处那根生命的弦,却就绷得更紧一分,带着痛苦和损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他不动声色地擦去。

任吾行心里那近乎自虐的快感油然而生。

连晁生,我不是你的金丝雀。

就在他为一个年轻人算完事业运,感觉眼前微微发黑,需要缓一口气时,一个带着戏谑的、熟悉的女声在人群外响起:

“哟,这么热闹?我说怎么诊所里找不到人,原来我们任先生在这儿‘普度众生’呢?”

任吾行抬头,只见勿言她不知何时来了,正抱着手臂,倚在巷口的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而她身边,站着脸色黑如锅底、周身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连晁生。

对上连晁生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任吾行心里先是“咯噔”一下,随即那股破罐子破摔的劲儿又占了上风。

任吾行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不适感和眼前阵阵发黑,脸上扯出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着刻意挑衅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铜钱,故作轻松:

“哟,狐狸精,言她姐,你们怎么找来啦?要不要也算一卦?今天大酬宾,不收钱哦!”

他特意咬重了“不收钱”三个字,眼神瞟向连晁生,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是不让我算吗?我偏算,还免费!

围观的人群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尤其是那个高大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他们下意识悄悄往后退,给这三位明显非同一般的人物让出了空间。

勿言她闻言,红唇勾起一个更加玩味的弧度,她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气压极低的连晁生,煽风点火道:“听见没,狐狸精?任半仙免费给你算呢,机会难得哦。”

连晁生没理会勿言她的调侃,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任吾行那张强撑笑意的苍白脸庞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额角细密的冷汗,以及那握着铜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

他在硬撑。

连晁生深吸一口气,怒火中烧,却又夹杂着针扎般的心疼。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任吾行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坐在小马扎上的任吾行完全笼罩。

“任、吾、行。”连晁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很好。”

任吾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输人不输阵,他硬是仰着头,扯着嘴角:“当然好,能吃能睡还能跑……呃!”

他话没说完,连晁生已经俯身,一把攥住了他拿着铜钱的那只手腕!力道之大,让任吾行瞬间痛呼出声,感觉腕骨都快被捏碎了。

“能跑?”连晁生逼近他,那双狐狸眼里风暴肆虐,“我看你是忘了上次在哈尔滨……”

未尽之语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中了任吾行最不愿提及的狼狈。他脸色猛地一白,挣扎着想抽回手:“你放开!”

“放开?”连晁生冷笑,“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任吾行也来了脾气,试图挣脱,但他那点力气在盛怒的连晁生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拉扯间,他眼前一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吐出来。

勿言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拿出小本本假装记录:“嗯,病美人当街反抗,强制爱现场版,素材 1。”

连晁生无视了周围惊愕的目光和勿言她的风凉话,他看着任吾行那副摇摇欲坠、却还在死犟的样子,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他猛地弯腰,在任吾行的惊叫声中,再次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连晁生!你混蛋!放我下来!”任吾行气得发抖,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愤染上薄红,拳头无力地捶打着连晁生的胸口。

连晁生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怀里这具身体轻飘飘的重量和细微的颤抖,心头的怒火奇异地与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他低下头,在任吾行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再闹,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你。”

任吾行:“!!!”

他瞬间僵住,所有挣扎和叫骂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瞪大的眼睛和迅速涨红的脸。

连晁生不再看他,抱着他,无视了周围掉了一地的下巴和勿言她更加兴奋的目光,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诊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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