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月安静望着天。
庭院里,避暑的结界隔绝夏末残留在初秋的暑气。
一定程度上来说,她的现状是安稳、安逸的。
可往长远来说,她的现状又像是一触即破的泡泡,面上美好,内里却是虚幻、短暂的。
甚至,表面上的美好偶尔也会破碎,也会不稳定。
实在脆弱。姒月神色淡漠想。
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你在想什么?”
骊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别院门口。
她望着姒月,一步步走到对方身边。
“这杏酥糖不喜欢吗?”骊歌看着还剩了半碟的杏酥糖,本来的预期是姒月会将整碟吃干净,但现在有些失算了。
“没有不喜欢。”姒月回神敛眸,“就是吃不下了。”
骊歌若有所思:“那下回给你带别的。”
她还是以为姒月是不喜欢吃这杏酥糖。
对此,姒月也没有再解释。
二人回屋吃晚饭。
一顿饭后,就躺到了床上。
生活得像条米虫。姒月在心中吐槽自己。
身畔,骊歌侧眸静静望着她,今夜也很安静,等着姒月合眼,然后才慢慢闭上自己的眼。
耳边,呼吸声渐渐平缓,从两道融合为一道……
……
“妖怪!我娘说了,不能和你玩!”
幽深的小巷里,头顶阳光再烈,也照不进这地方半分。
气氛沉沉,连带着空气里都好像若隐若现带着雨后潮湿的霉味。
霉味经久不散,挤在人的鼻腔里,令人感到窒息。
“对!我娘也说了,不能和你这没娘的妖怪玩!”
爬满苔藓的墙角,三五成群的孩子将一个小姑娘堵在里头。
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将围着她的人当做空气,一心只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
但可惜,越是想要抓着的东西越是抓不住。
只见一只手突然从她怀里抽出一包油纸。
油纸打开,里面裹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糖葫芦是姒月才买回来不久的。
她还等着和母亲一道吃。
“把糖葫芦还给我。”姒月将头从臂弯间抬起,盯着抢了她糖葫芦的小孩。
小孩对上她的眼,冷笑:“这糖葫芦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糖葫芦是你的?”
他理直气壮。
很快,又一个小孩应和他道:“对啊对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喊它一声,你看它会答应吗?”
一群小孩得意嬉笑。
将糖葫芦分着你一颗我一颗吃下。
吃完了还不忘冷嘲热讽姒月:“妖怪不能吃糖葫芦,没娘的小孩也不能吃糖葫芦,所以我们这是在帮你,知道吗?”
有个小孩将糖葫芦吃完后的签子丢姒月身上。
姒月红着眼角看他们。
他们恶劣笑着,一会儿骂她是妖怪,一会儿笑她是没娘的孩子。
“哦。对了。”
忽然,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到姒月身上。
“你母亲好像也不要你了。”
“哈哈哈哈!”
“谁也不要你了!”
“你母亲也不要你了!”
“不……”
“不是的……”
“不是的!”姒月倏然睁眼,惊醒。
屋子里一片静谧。
她望着纱帐,心神恍惚,不安一阵一阵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忽地,一只手揽住她腰,将她带进怀里。
身上寒意渐渐被驱散。
“嗯。”姒月轻轻回了骊歌一声。
骊歌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问:“能说是什么噩梦吗?”
姒月任由骊歌抱着。
但更多的问题,她却不想回答。
骊歌也没想强求,下巴抵着姒月的脑袋,轻轻拍着对方背。
安抚一阵,然后又问:“你喜欢莳花弄草吗?”
这话题转得稍许有些快。
姒月眼轻眨,道:“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
也就是可有可无。
骊歌唔了声,道:“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屋中又静了下来。
姒月躺在骊歌怀里,渐渐地,烦乱的思绪打住,睡意再度涌来……
……
一夜无梦。
今早起来,骊歌也不在枕边。
姒月下床,只见食案上留了份早饭,以及一张留音符。
符纸燃去。
骊歌的声音传出。
她说,她今早有事先走,晌午再回。
又剩一人。
姒月习以为常在食案旁坐下,反手从掌心变出一本话本,摊开放到桌上。
昨日看过的书页折了角。
姒月继续往下看,边看边吃早饭。
习惯算不得好。
但也改不过来。
……
上午很快过去。
晌午,骊歌准时来了别院。
她带了各色蜜饯,还有一小袋花草种子。
“这是芪萝花种。”
吃好午饭,骊歌向姒月介绍。
“芪萝花,种下半月便能开花,花一开便是数月不败,用来打发时间最好。”
骊歌将花种倒出几颗在掌心给姒月看。
姒月正在吃骊歌带来的金丝蜜枣,闻言,朝骊歌手里看去。
那是几颗颜色各异的种子。
有些新鲜。
“它们颜色为什么会不一样?”姒月难得产生了好奇心。
骊歌看她,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嘴角浅浅带上笑,道:“芪萝花花色有近八十种。种子的颜色也有近八十种。但……”
骊歌故意一停顿,旋即,在姒月抬眸朝她望来的眼神中,眉眼间笑意更甚,道:“但种子的颜色和花开后的花色并不匹配。就像这颗种子是蓝色,但它花开后,花色可能是红色,也可能是黄色……可能性许多。”
所以要想种到自己喜欢的花色,全凭运气。
“还真是稀奇。”姒月评价。
二人蹲到花圃边。
花圃已经空置了好些年。
骊歌将里面肆意生长的野草拔除,然后用锄头松土。
姒月跟在后边,将花种撒到土里。
所过之处,术法施雨施肥填土,省了人不少力气。
或者说,这花种得本就是为了图一个体验。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在最后一把花种洒进土里后,姒月抬脚跨出花圃。
花圃外,姒月和扛着锄头、转身看来的骊歌面对面站着。
骊歌问:“你不明白什么?”
姒月深思了会儿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起初,姒月以为骊歌就是喜欢用怀柔政策对付囚犯和有利用价值的人。
可现在,在朝夕相处一阵后,姒月莫名有些不坚定这个想法了。
因为骊歌实在体贴入微。
姒月不觉得一个人的怀柔政策能做到这份上。
以及,这样的态度,以前从未有人对她有过。
所以姒月对此不禁心生怀疑,可又不知自己到底想求证什么。
“很好吗?”骊歌没想到姒月会这么认为。
沉默了会儿,然后道:“其实,我只是不想看你日日郁郁寡欢,想叫你每天心情都能好些罢了。”
“就这样?”姒月觉得还是说不通。
但骊歌下一句话,就解答了她所有疑惑和妄想。
“对啊。心情好,才有助于有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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