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尚战彻底能动时,那衣裳已经放在了自己床头的凳子上。
崭新的冬衣,厚实的棉絮。忽而觉得这生病了也挺好。生在平常家庭里也很暖。娘可以这般照顾自己,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一句话说出口也要思量很久。这里是自在的,常将军家,真的很让人向往。
若自己是平民,没有其他身份,能否也一直留在这呢?
这边之前将帅兵卒战死,留下其后无家可归的孤儿都被收养了。常将军都用自己俸禄教养着,教导着他们参军学习。
穿着那身冬装,出了将帅府,阳光照在身上,虽然还是冬日,可却是很暖的。脚下踩着地面,却是依旧虚浮,感觉并非实地,甚身上也还有些乏累。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一下就眩晕了起来。站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直到好了一些,才朝着校场方向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刘少将和常芜两个人在练箭。
常芜看到尚战问道:“能下床了?”
“是。你都未来看过我。都不知我好了。”尚战回。
常芜压低弓箭回道:“我去了。一日去看你三次呢。是你病着。可你不能冤枉人。那每日的药也是我熬的呢。一碗药,添五碗水,文火熬成一碗。可是费功夫了。是你身子不济,旁人未病,你却病了。那一场冬雪,只你病了而已。你还耽误了我的功夫呢。”
“是吗......”尚战自己也有点迟疑。
刘少将听后偷笑之余手下却是不停。
尚战看边上的刘少将偷笑,才反应过来:“什么歪理。做友人的病了,你难道不该照顾吗?你定是没来,我记得常夫人和常衡都来了,怎的我偏没看到你呢。”
“那谁知道了。指不定你就是忘恩负义的。偏恩人你就看不到。”常芜继续诡辩道。作势同边上的刘少将说:“刘家兄长,等他好了,定要看着他好好练练,身子骨硬朗了,身子才能好。便不能诬赖旁人了。”
“你口齿这般凌厉。你......多亏你家中没有姊妹。你家姊妹要是你这般,可是没人敢要。”尚战说不过便开始调侃。
“有姊妹你也瞧不见。我家姊妹规矩得很,可是不会出门。”常芜说着,到一边去练箭。
一旁的刘少将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接口道:“是。常家的小姐,可是从不现身。”
尚战身子乏得很,没一会便自行回去休息。生辰也在病中度过,而后也没再提。
城墙之外那山已经显现绿色,这日一队人马外出巡查,尚战突然起了精神。假借军令,混在其中溜了出去。
常芜在城墙上看到。怎么看怎么别捏。急忙转身同城墙的守卫说。守卫不能擅自走开。无法,只能让一个人去帐中通报,自己出城去追。
看守城门的守卫拦了一下,“二小姐,不。少爷。您万一出事了我们怎么交代。不如等将军令吧。”
“没事。我就是去把他找回来。巡逻路线我都清楚。他只是混迹其中,应该不会傻到自己行动的。这才没走多远。定是能追上的。”
“那,找人跟着你?”
“你们还是等将军令吧。否则怪罪你们可是不好。为着他受罚,更犯不上呀。”常芜说着便追了出去。
刚走在第一个坡,便追上了。
“他说他是监军派的。”其中一个兵卒说。
“他说你们就信。手书在哪?凭他空口白牙你们就信了?可有旁人作证?这是往外带人。要是往里带人,那不完了?”常芜累的摆着手。“得了。得了。各位兄长巡逻去吧。我带他回去。”说着手便要朝着尚战伸去。
“我不回去,我要去巡逻。”尚战身子朝后躲了一下。
“巡逻个鬼。万一......你出事了。好,那你给我写个字凭。生死有命。”常芜挺直了身子,略有些生气。
“哪有笔墨呀。要不......我给你扯一块我衣服的布?”尚战说着,就扯过军衣的衣摆。
“我要布做什么?你死了那从你身上随意撕扯。”看着尚战的表情,常芜平息了一下,气也喘匀了些,才说,“这样......布就布吧。然后你割下手指。”常芜说着从腰上拔下别着的匕首递了过去。
“不是。我就想跟着巡逻,你就要我手指?”尚战听后,震惊不已。
常芜急忙说道:“不是。哎呦。你怎的这般蠢笨!是让你写字。用血写个血书。我好带回去做个凭证。你可真笨......”
边上之人都笑的不行。
“哦。”尚战低头看了看匕首,接了过来拔开,在手上比划一下,却是有点怕疼的。半天没动手。
“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常芜说完,手指就要往匕首上去,明显就是要划伤自己的。用自己的血让尚战书写。
“哎。”尚战急忙一偏刀刃,快速收进了刀鞘中。“我不去了。”
“不去了更好。秦兄长,那你们快去吧。已经耽误时辰了。”常芜拿回匕首,别在腰间。
“那你们......”为首的看了看常芜,迟疑着。
“没事,这离得近。我出来时已经找人通报了。会有人接应的。去吧。”常芜强调了一下。
“好。二......少爷。小心。”为首的深深看了一眼常芜,才带着人离开。
“好。”常芜应着。
刚分开没多远,还没走下山,突然下起了雨。大雨一下便拍来。两人急躲树下,却是雷电交加。常芜想起有个山洞倒是不远。便走前引着尚战过去。可走到山洞口,常芜觉得不对。这......日后让人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正思量,尚战已经给常芜推了进去。
常芜一转身姿,绷直的站在一侧洞口。
尚战自顾自进到漆黑山洞内。“怎么了?进来呀。”
“不。”常芜拒绝之后直接坐在山洞口,口中仍是找着理由。“我在这看着。万一来人找咱们呢。”
“这雨都刮进来了,这身上也湿了。”尚战在里头看着,那山洞口低,且常芜就在洞口。甚至半个身子都未进来。那雨水大面积的浇在常芜身上。
似为印证一般,风卷着雨一下刮进来,打了常芜一身。常芜急用手臂挡着脸。
尚战忍不住“得意”。转身开始脱着湿漉漉的衣裳。
听到山洞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常芜回头看到尚战在脱衣服,惊得瞪圆了眼睛,转向洞外。“你......你......”
“湿了。穿着难受。你要是不舒服就也脱下来。”尚战正拧着衣裳,其上水迹果真拧下来一些。
常芜急忙又往外挪了一点。“你快穿上。”
“都湿了。怎么穿了?”
“湿了也得穿上。你,你懂不懂,那穿在身上才干的快呢,体温就烘干了。”常芜说完自己都不信。
“真假?”尚战手中拿着土黄色的外套,回头看着常芜。
常芜余光瞧见尚战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只催促着,“真的,你快穿上吧。”
尚战虽是不信,但看常芜那般模样。重抖了抖外衣,搭在一旁石头上,穿着中衣,也席地而坐。风吹不进,倒也没有那么冷。只中衣也湿,此刻贴在身上,不大舒服。
常芜陆续打了两个喷嚏,显是被风雪裹挟。
尚战说:“你坐进来呀。这里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毒蛇的。这么大雨,寸步难行,找不过来。”
“我是......有些渴。”常芜一转眼珠撇向外头,便将手伸出去,回来瞧着还挺干净,便真的喝了一口。
“哎。”尚战很是惊讶。
常芜只能硬着头皮说:“泡茶不是多收集雨水、露水嘛。这瞧着还挺干净的。”说完又双手出去,接了一捧。
尚战不知何时凑过来,硬是拉着常芜的手腕喝了一口。
常芜吓得急忙甩开尚战的手,更是一把甩到手上的水。站起身子来,手心擦了擦腰间衣服。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紧靠在后墙壁上。“你......”
“你躲什么?”尚战不解的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常芜。
“你怎么能这般呢?你自己没手呀?”常芜久久无法平复,恨不得给自己嵌进墙中。
“我不就喝了一口嘛,看你那个样,我就怕袖子湿了不舒服,你看你那袖子都湿的,你也是不在乎的。”尚战说完右手抓着左手袖口,左手接些反手倒进嘴边。砸咂嘴说:“这怎么感觉不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无根水,难不成方才那云飘过了,又来一团脏水云不成?”
尚战听了这话,低头闻闻自己的手,转头看着常芜说道:“好像真是……茉莉味?我怎么感觉你刚才那水是香的,你手是香的。”
常芜听后眼睛睁的好大了,身子从墙边,急忙就往山洞里面后退着。右手放在了匕首上,退到了暗处。“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等......轻浮的言论呢?”
“不是,我真觉得!”说着就要站起身。
“你在那。别动。”常芜在黑暗中,右手牢牢抓着匕首刀柄,左手也放在刀鞘上,随时准备拔出。
尚战站起身,复又笑着坐下,问:“不......都是男子......我这为什么不能过去呀?难不成你是女孩子不成?”
常芜未答话。
尚战一挥手,“你说是,我还不信呢。粗鲁野蛮,混迹在军营。谁家女子能这般......”尚战不过一句调侃之语,并未真往那想。
常芜心下砰砰的跳的厉害。心想你若敢过来,敢有坏心思。我也得捅你两刀。
尚战本瞧外头落雨淅沥,终是忍不住回头:“怎么?我脸上有花吗?你一直盯着我看,还是把我当成美娇娘了?”
常芜侧过头,看向山洞另一侧,眼神却飘忽。
尚战挑着眉,手指摸着下巴,满脸的笑意。“你知道什么是美娇娘吗?”
常芜回头,瞪了尚战一眼:“你知道呀?”
“我自然是知道,我房里就有呢。好多。那侍候的我特别......”说着特意逗着常芜,“你怎么脸红啦?”
“你不害臊!”常芜羞红着脸,眼神也不敢看尚战。
“我为什么害臊,这不是正常之事吗?”尚战笑着却是站起身作势便要走进来。
常芜即刻站起身,贴着墙壁,又走到了洞口。
“哎,你......”尚战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原本常芜腰间插着的匕首,现下在手中拿着。便没在说话。
“你坐那歇歇,我在这看着。”常芜坐在洞口。却是并未看向外面,还是看着尚战。
“这大雨,连人都看不到,有什么看着的?”尚战已没了笑意。
“所以才要看。万一滑坡,需往出跑,也不能叫埋里呀。”常芜眼神躲闪,转为看向外面。
“是吗?”尚战明显不信,口中的语气也变的满是质疑。站起身来往洞口走了两步朝外看着。
常芜原本想起身,却是觉得太过此地无银。左右都在洞口,叫人瞧着也无事吧。想起方才说辞过于拙劣,略略红着脸坐在边上。
“你脸怎么这么红了?”尚战的手刚抬起了。
常芜突拔出匕首,抵在他脖子上。“你要是再乱动,再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我常芜说到做到。”
“好。”尚战虽然不明白常芜为何,却也应着。
常芜收回匕首,却没收回剑鞘,只反手紧握。
雨声转而淅淅沥沥,眼瞧便要停了。常芜知道方才过激,想说些什么以表歉意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空看洞外出神。
山中,忽起“铃铛”之声,由远传近,似还有叫喊的声音。可是夹杂在这略小的雨势中,听得不大分明。
常芜忽的站起身来。尚战不解其意,见常芜神情凝重,忧虑之时逐渐明显,眉头紧紧拧在一处。便也缓缓起身,便要发问。常芜拿着剑鞘的左手急忙一拉尚战衣袖。尚战还要说话。常芜左手急忙松开剑鞘,一把伸过去捂住尚战的嘴。“嘘......”随后剑鞘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尚战闻着,这手中果真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道,若不是这么近,真闻不到。唇上的触感又软又香,心有些跳动的快了,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是个男人。却还是不觉的看着常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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