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思虑之后,双手一拍,急忙回道:“想是......常家有意大富贵。所以寻了名录出来,告知众人家中还有一位姑娘。”
“大富贵?哈哈哈。你素日见惯了常衡,又见过常苒,你觉得她们像是求大富贵的?”萧承泽笑容更甚,挑眉以问。
“那不是还有常芜。”张桐接口道。
“常芜......图到富贵了吗?”萧承泽反问一句。确是一叹,徐徐而道:“我只在承言口中听过常芜的事,似乎是样样头筹......骑射绝佳,还会兵法,战略布局熟记于心。无论太傅讲什么新的,承言总要夸一句常芜。貌似诗词也通,字写的也有劲力。哼。萧承言打小有些自傲的,去了趟南境,却似变了。仿佛是被那常芜一一比了下去。才能相识几日,相处几载?怎会觉得常芜那般出挑。但常芜行走军营为何没同常衡一般,一早便谋个职位?等什么呢?难不成真像承言说的,意在科考?”萧承泽说着,目光却看向不远处秋千处。此刻秋千略有些轻薄的木板,随着微风,微微发颤。
目光回收,落在手中书卷之上,并未看,却仍似自言自语道:“按理不是应该常衡常宣之于口吗?若我有这么个弟弟,他还同七皇子那般投契交好,眼下我孤立无援只身在宫,才该常宣于口引得七皇子多加眷顾才对。”
“现下常少爷不是同七皇子正结交的好吗?”张桐适时插言。
“那是性情使然。同常芜好似没什么关系。且我看,承言一说起常芜,常衡的脸色......怎会那般避忌。”萧承泽略略收起笑容,面露愁色,似被问题所扰。
“那可能只是表象,是呀。常家棋高呀!”张桐忽而高呼一声。就势坐在萧承泽身边木栏之上,便兴奋的同萧承泽急道:“您瞧常芜,样样既通,皇子相交,皇子请旨、陛下亲旨伴读之恩,名声大造,年少封帅。”张桐掰着指头一一罗列。“若不是战死了,那必定飞黄腾达,在宫中平步青云,何苦回去守着风霜苦地。常家少爷可能就是看不惯二少爷所为,所以厌弃。不愿提及。您日前替常小姐带话,常少爷那个谢呦,恨不得给您作揖。御花园往来人等,每每有人夸常小姐,您瞧常少爷那般神情,口中说着不足不足,却是那般高兴。都说孪生长的也是相像,那没道理做兄长的只喜欢其一呀。”
“哈哈哈哈。”萧承泽听后忍不住直笑。
“您瞧,都说通了。您笑什么?”张桐觉得自己分析极当,不解问道。却才见自己坐在木栏之上,急忙站起身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说的。”萧承泽似把泪都笑了出来,抬手擦拭过后却道,“你去寻盏茶来......”
“小的多嘴。”张桐说着点头作揖。
“无妨无妨,是我有些渴了。”萧承泽面色笑容一丝未减。
张桐离开两步,还听萧承泽声音传来,“你分析的确对。”才放下心去寻水。
待张桐把茶盏端来,却见石桌上徒留卷起一半的书卷。微风而过,翻起数张轻动。萧承泽只身才从秋千处重走回亭中,行进路上自行拍了拍土,后坐亭中细细品茶。
见天色略有些擦黑,张桐问:“皇子,您在此等什么呢?这时辰常小姐也不会来呀?而且不是让您骂跑了吗?”
“那你说她素日在哪?”萧承泽咂了咂嘴,似在回味茶盏中的甘甜。
“当然是紫璇宫呀。”张桐脱口而出,又道,“还有慈安宫。”
萧承泽双手端着茶盏,却未再喝,迟迟未有动作。“听说之前承言去过紫璇宫和慈安宫请安。”
“您是觉得七皇子入了圈套?紫璇宫的圈套?还是常小姐的圈套?那用不用小的去告诉雁南他们一声。”张桐问。
茶盖“嗒”的一声盖在茶碗之上,萧承泽唇角勾起,缓缓而道:“你去告诉什么?你能查到的,他的人自也能查到。安之不是甘愿入圈套?”
“......皇子是说,七皇子看上那常家姑娘了?”
萧承泽未答反问:“承言比我,你说紫璇宫会选谁?”
“那难说,七皇子身后是皇后娘娘力保,想是不会容得什么差错。您......额。”张桐话出口却已收不回,但又不知后接何。目光四飞,却看秋千处不远扔着再次被割断的绳索。断口亦是在其上齐整。“皇子,您怎么把秋千绳索又给换了?前儿不是刚换完吗?”
萧承泽并未回,只从怀中再次拿出那珠花,“你去,把那珠花扔了。”一指前面的草丛,“就扔在那。”
“您不还给常小姐了?”张桐接过,朝着萧承泽手指的草丛而去。
“这早就丢了的玩意,常小姐指不定早就忘了呢。失而复得也不知幸还是不幸,高兴还是不高兴。”
“您说的,这是珠花的事吗?”张桐扔在草丛之上,转身折回时正见萧承泽那般的笑容再现。
“明日咱们也去慈安宫请安。”萧承泽放下茶盏在托盘之上。
“您这般去慈安宫,可不是和七皇子一般了?您是打算......”张桐并未说完。
萧承泽已再次书卷在手,书卷偏指,站起身来示意张桐端起茶托。“我可没打算同他争,他待我好,不同旁人。待我接触两日查实了,送言儿份大礼。”萧承泽站起身来书卷随手背后,作势朝着外头而出。待路过那处草丛时还有停顿,瞧着其上仍泛着光的珠花才道,“这有些事呀得自己发现,碰到,就和......就和紫璇宫的事那般。自己寻回来才有趣,别人送回来会多心思的。”
张桐看着萧承泽走的略有些坡,身上衣衫略有些脏。尽是土和灰。忙在后用袖子洒扫,问道:“皇子,您这身上在哪蹭的?这灰......您腿怎么了?”
“无事。方才摔了一下。”萧承泽说完回头再看秋千一眼。
......
宫中,上元节。
萧承言带着雁南到了宫中南侧暗河边的院墙边,此地居于院中比南所还远。饶是雁南居住南所都未来过此地。今日听闻诸多神鬼传说,萧承言颇感兴趣,再往远了走便是“阴阳”夹道,宫中拖出去、抬出去的大体都从此道出。便更是此夜探险之地。
一边觉得可笑至极,一边亲自来寻。常听女鬼晚间作祟,宫中枉死的何止多少。白日里多人皆言今日不吉利。那些后宫娘娘们更是害怕的紧。到底是神鬼欺人,还是亏心神鬼?
如今夜已深,四下漆黑一片,渐听隔墙一侧,有隐隐哭声。不觉背后发凉。方才从正华所出来没多久,就见烧灯的各宫宫人已渐回其位。到此地的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来,此刻阴森强装淡定的欲想带雁南离开。却听墙那边哭声渐大......
萧承言也是被这凄惨凄凉的哭声吓得一激。雁南却是惊得说不出话,半天没有反应。
墙那边渐传来说话之声。轻柔阴冷,在这深夜,透着那丝凉凉的气息。
“娘,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萧承言想,可能是刚进宫的宫女,被送进了宫中。正在伤心呢。但又觉得奇怪,这宫女为什么不同其他人一道来呢,此刻烧灯的宫女们早散了。便想起白日里后宫娘娘们说的话,说是宫中多有冤死之人。晚间才能出来。想罢,更欲离开。
“娘......都是常芜的错。都是常芜的错才害了你。”
此话入耳,萧承言方抬起的脚,停住空中,久久未曾迈出。脚步重落,身子转而朝向墙院之内,其内该是内院之中御花园偏侧。屏息听着。这个声音好似熟悉。
久未再听话语,便朝着围墙方向而去,踩在忽高忽低的土面,沿着墙根走着。
心中却想,难不成胞胎声音也是差不多的吗?
那头开始絮叨宫中之事,可没几句后便又要埋怨一句常芜之过。
萧承言听着听着,便更笃定墙的对面定是常苒,掐着腰便要大骂:这旦夕祸福,战场凶险,你二哥也不想你们娘丧命于此呀。
可还没等说话,就听那边常苒又道:“娘......芜儿如今才知,您从前在宫过得是这般的日子。您当年是如何熬过来的呀?您当初入宫的时候,好像比我没大几岁吧。怎的芜儿便是这般无用呢。”
萧承言愣在那?芜儿?芜儿?常芜吗?
“芜儿错了,芜儿不该当初期盼来此。宫里波谲云诡人心复杂,各有盘算自有七窍玲珑心。芜儿无法四灵八通。芜儿以后都离这......公府宅院远远的,离皇家子弟远远的。娘,芜儿好想你。芜儿知错了,求求你回来。芜儿不想在宫,芜儿想回南境,可回不去呀。芜儿还想哥哥,可也见不到呢。”
萧承言听到这话,一只手轻轻附在砖石垒就得院墙上,触手微凉,沙棱棱的触感。
雁南早早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上前。那头哭诉之声,似一点未曾入耳。打从那哭声渐起,便自行捂耳强站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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