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您今日晚课还未做呢。”张桐见五皇子仍在摆弄手中箫管。
“无妨,稍晚些的。”萧承泽回。
“那又要后半夜安寝了。”张桐又道。
“我不累。”萧承泽回完,再吹响手中之箫,不停尝试音色。“苒儿弹那曲凤求凰,定是自改的音色。总不会在几个地方一直错成一般。那我这也得改。”
“是呀。近日您醉心音律,就算不睡,白日也神采奕奕呢。只是,您真是醉心音律吗?常姑娘改曲,您定要相配一乐吗?”张桐道。
萧承泽抬头看向张桐。
“奴才跟您时间不短了,您.......当真想好了,要为了常小姐改变?不是让七皇子做吗?那您不是白布局这么久了,自己重又跌回到长公主手心了。白做了那么多功夫。”张桐又道。
萧承泽目光似躲避般,看向桌上古谱。轻声回:“也不算白费,至少也掐住了常家的命脉。倒是承言,明明见了还说没见。这般胆怯,不大像他。日后也护不住的。看来从前那些念着常芜的话竟都是假的,什么交好,什么非他不可。那日这般受苦都能瞧得下去眼。我想,苒儿若知道了......”
“皇子。”张桐忍不住反驳,“您这话不对。一介女子,怎能是家族命脉。且与七皇子交好的是常衡兄弟俩,也不是他们的妹妹。再说,您护自身都难,还想护常小姐。而且,不知您是否发现,您如今已不称呼为常小姐了。”
“苒儿。哼,倒是顺口。”萧承泽看着手中箫,不觉转了转,箫上挂着的穗子也随之晃动。
“常小姐可是从未僭越过。”张桐说。
“哈。你说的是。原我没想着。可如今,事变了。我想护。但,还得看看苒儿心意为何。这日后真捆绑一处,必得相辅相成,总不能捆在一处沉江。”萧承泽摩挲着手中箫,随后再次调音。
*
周瑶到软榻处,试图叫醒崔依。连叫几声,连房间内侧床榻之上熟睡的常苒都被唤醒,崔依都未醒。顿感无措,探着头看向床榻上半仰起身子的常苒,轻唤:“小姐。”
常苒忍着酸痛的身子强坐起身,一把掀开床帘,半个身子探出去才回:“无事。让她睡吧。算着......怎么也得五更末才能叫醒呢。”
常苒坐在妆台前还不住打着瞌睡。
钱薇进来行了一礼。“小姐起的好早。”
“你也不晚。”常苒回。
“不敢偷闲。”钱薇略瞥向门口屏风处一眼,才说,“皇后那派来的四位姐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四处问着呢。本要来侍候小姐,奴婢打发她们去洒扫庭院了。”瞧着周瑶两人忙碌给常苒上着薄妆,又转身去了软榻那便去叫崔依。连叫两声见不醒便开始动手拉。
常苒急忙制止。“她才睡,让她歇歇吧。”
“什么嘛......都在忙着偏她偷闲。”钱薇忍不住又用手推了一下。
“当你妹子可真是苦,连着轴忙还不得歇。”常苒道。
周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啧。”常苒忍不住啧了一声看向周瑶。
周瑶急忙收住笑容,专心给常苒画眉。
“那她就算累了,也得回房,不好就在小姐这睡呀。”
“无妨。一会你同我去慈安宫请安吧。周瑶你就同依依在这看着房,宫里现下有外人,别有混进来顺东西的不好,塞进来什么更不好。芷兰,一会你也回去眠一眠。”
按例到慈安宫请安。一屋子母慈女孝、孙儿绕膝的好不快乐。
待一众人回到紫璇宫,常苒跟随进长公主寝殿,趁着长公主笑容未减,急忙请罪:“昨日由着自己的名头竟让皇后娘娘安进来四个宫女。”还未说完,长公主却是一把拉起常苒就抱在自己怀里。“孩子,我的好孩子。你真是好的。昨日你那几句答的极好。”
常苒疑惑着。
长公主松开常苒,却是拉着她的手一直未放。“昨日,皇后先是试探了你是否有意皇兄。你表现谦卑,答的漂亮。你知昨日那些皇子在哪瞧的那番烟火?”
常苒未答,却是不知,也未想过。
南阳长公主腾出手,从妆匣中拿过一个极通透的玉镯子便塞到常苒手中。“畅兴阁。皇后特意留你在身边,就是为了让皇子们相看你呢。傻孩子。”说完突然松开常苒的手。
常苒并未抓紧那玉镯子,长公主的手突松,那玉镯子失去力一下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脸色发白的常苒急忙就要蹲下身子去捡,但长公主俯下身,再次拉起常苒的手,牢牢抓着。“不要紧,这样的镯子紫璇宫少说几箱子。我的好孩子。别怕,就和......就和我们在城墙看状元似得。”
南阳长公主还在笑,常苒却是努力也挤不出笑容。承认自己同常衡夸口了,若真周旋在那么多人间可是不成。这般可不知如何应对了。而且下一个念头便是:七皇子,尚战是不是也在那瞧自己了?那......忽明忽暗的灯火,能不能瞧清自己呀?这多日子没来过,该是信了双生之言了吧。总不会一股脑的便跑来相认了。那晚,他到底在哪?还是自己盘算错了,误会了五皇子的意思?
南阳长公主仍道:“母后已经准了南儿的婚事,待给她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便也及笄了。到时候为母的定给你好好操办、开开脸,选个封号。”
常苒勉强扯出微笑,想着下一句是不是就是,寻个人家?
*
果真,昨日除了八皇子年岁小在娴妃身侧,其余皇子连着常衡都在畅兴阁楼上观看。从打铁花到烟花落幕。常衡夜间无眠遂能发现常苒到来,骤见常苒也没空档说上一句,提醒一下。不待常苒说那些话时,已察觉个大概。自家姊妹,纵使隐于人群,未需分辨也能认出。但随烟花忽明忽暗,贵人们都抬头瞧时,常衡在畅兴阁楼上眸子轻扫过四周诸位皇子。却发现其中三位也没看烟花,也正盯着园中,当时已觉不好......
*
午间御花园杏雨亭。晚间做了“贼”,白日实在犯困。萧承泽到时,瞧见常苒倚在朱红柱浅眠。不觉便要靠近。站在边上只是凝视,才要抬手拨弄一下常苒额前被风吹起的碎发,却还是止住。缓缓放下手来,坐到旁处。
见张桐来,萧承泽急忙起身,抬手制止张桐过来,缓慢走过去,生怕带起凉风惊醒常苒。同张桐道:“可是乐师来了?告诉她今日回吧。同在外的崔依说一声,让她回去告诉姑母一声,别因为此受罚。”
张桐撇了眼杏雨亭中常苒。“那不如让崔依进来叫醒姑娘来得好。”
“让她睡吧。她能在此眠一眠,于我的戒备也是少了一份。一会你让另一名宫女进来站在此,也不会落人口舌。后去尚书房一趟,找个理由。再回明孝所取件外衣。不,还是告知崔依,让她回来时带件披风来此。”
“皇......皇子。您又不去书房了?总这般不成的呀。”张桐并未立刻离开。
“是不成。所以......我得尽快同她说明白了。”萧承泽转头看向杏雨亭。
待崔依取来披风,还未等靠近常苒,萧承泽便兀自接过。轻步走到常苒身边盖在其身。依旧未有多余动作,便退到旁处。
常苒揉揉双眼,却转醒过来。微眯着眼,便看到身上盖得披肩,抬眸看去,两步外,萧承泽规矩站立。“殿下。”唤着微直起身子。
“你醒了?怕你着凉,却未想到惊醒了你。”萧承泽面含微笑,走到常苒右手边坐下,虽仍隔着些距离,还有一红柱相隔,却比之前隔桌之时,近了不少。
常苒问道:“什么时辰了。”回头,看到周瑶和崔依都站在后侧,站起身来同萧承泽道,“我该回去了殿下。今日并未请乐师父教授呢。双日,是教授女红的张师傅呢。”
萧承泽见常苒已起身,急忙跟着起身叫道:“苒儿。等下。我......有话想同你讲。”
常苒回头看向萧承泽。“殿下,您方才,叫我什么?”
“我......”萧承泽轻蹙左眉,还未等再说,常苒却是急急扶下身子,“殿下。今日长公主吩咐让我早些回去呢。您若有什么要讲,明日呢?”
萧承泽看向周瑶和崔依,重重一点头,“好。左右一两句也无法说清。那明日,我等你。”
常苒起身便急急带着两人回了紫璇宫。萧承泽不多时也去往御花园尚书房方向。张桐半路碰上萧承泽,便跟在其身后,并未出声。依旧回到学堂之上,却不知太傅所云为何。
萧承泽一等几日,均未见。不免无措,空走亭中,忽想起那珠花,以盼寻回,借着由头送还紫璇宫内得一见。
自在草丛中扒找。眼下时节早变,草已长得老高。
“五皇子安。您找什么呢?丢物件了?”常苒问。
萧承泽回头,见是常苒十分欣喜。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走向亭子,口中也道:“没有没有。你抱着琴呢,来亭中坐。”
“是。”常苒只应一声。便依言坐下。
常苒弹了几首新曲,问道萧承泽。“殿下,小女此番是否进步了?”
萧承泽忽而失笑,看着常苒。目光却也延伸往后,未见他人,目光转回,才道:“你本就精熟,何须进步呢。前些日子是我犯傻,以为你之流的女子,各个善媚。恨不得展于人前,难有通算人心之辈。”
常苒略有些发愣,紧抿着唇,以手按住琴弦,不叫音色传出。渐渐目光黯然,眸子看着眼前石桌,心中百转千回,不知后接何话。一味揣度五皇子之意,不知是夸还是贬低。几日未来,不该耍这番心眼,他能洞悉自己身份,怎会瞧不出自己想借力打力。
偷看萧承泽一眼,急忙又低下头去。左手无措的拨弄两下琴弦。不敢对上萧承泽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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