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言来找沈澄时已经快要零点了。
越言蹲在旁边听她弹完了那一遍：“小澄猪，练得很快啊，看来没有偷懒。”
沈澄揉揉酸痛的手腕：“都是队长教导得好！”
越言点头：“是，是我教导得好。”
沈澄：……行叭。
开过了玩笑，越言说起了来找她的正事：“玉奢明天生日，九池已经准备了蛋糕，准备零点的时候进去给她惊喜，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澄开心地蹦起来：“要去要去我一定要去！唉呀我都不知道玉奢姐姐生日，都没有给她准备礼物……”
两人到的时候九池她们已经在点蜡烛了。
阚枫压低声音道：“你们再来晚一点就过零点啦！”
九池两手捧着蛋糕，只担心端不稳，不敢说话。
沈澄挪过去看那蛋糕。
是水果奶油蛋糕，雪白细腻的奶油上缀满了芒果和草莓，看起来就很好吃……
伏又珣问：“你们都安排好了吧？”
九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手里的蛋糕：“放心吧！许玉奢好像压根就不记得明天是她生日了，其他的队友都在里面，就我一个人说出来透透气，她肯定不会怀疑的！我跟她们都说好了，让她们都挨着墙坐，待会一敲门就让离门最近的许玉奢过来开门。我九池办事，妥着呢！”
阚枫盯着手表：“诶诶，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可以悄咪咪地挪到门口去了。”
几个人又小心翼翼地挪到练习室的门口。
阚枫：“就剩5秒了！敲门敲门。”
笃笃笃。
“谁呀？”许玉奢打开门，练习室里的队友关上房间的灯。
“生日快乐！”
昏黄的烛光里，许玉奢一脸惊吓。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许玉奢！Happy birthday to you！”
女孩们歌声在黑暗里混乱地回响着，歌声里的快乐却最是纯粹的。
“生日快乐！许玉奢！”九池捧着蛋糕，笑着对许玉奢说。
“你们……你们……”许玉奢声音带着哭腔。
伏又珣晃着胳膊撞撞许玉奢：“好啦好啦，快点许愿！”
“快许愿快许愿！”女孩们起着哄。
许玉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九池看着她眼角的一滴泪，这似乎是第一次看见许玉奢哭。
许玉奢睁开眼睛时又恢复了一贯的笑脸。
吹熄了蜡烛，大家开开心心地分食了奶油蛋糕。
没办法，在厂里每天都要注意体重，这种肥仔的快乐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只吃了一点点的越言还是拦住了沈澄想要再拿一块的手。
再吃下去，万一公演的时候裙子穿不上就完蛋了。
许玉奢队的队友开开心心地帮队长过了生日，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练习了，又已经过零点了，今天就早一点回去睡觉了。
队友们先走了，九池收拾好东西，等着许玉奢。
许玉奢洗了把脸：“不想这么早回去……你陪我去天台吹吹风？”
宿舍和练习室处处都有摄像头，天台是除了卫生间以外唯一没有被摄像头时时监视的地方了，是很多女孩偷偷哭泣的好地方。
不过这么晚了，也很少有人在这里就是了。
今晚天气不是很晴，深蓝色的夜幕上一抹抹灰白的云。
九池靠在墙上，看着不甚明亮的月亮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许玉奢的声音有点嘶哑。
九池很惊异地望过去，许玉奢正昂着头看月亮，狐狸眼儿眼圈红红的，更添妩媚。
“我是五月份出生的，但是我爸，却是一月份才和他的前妻离婚的。
“我家乡的小镇很小，小到哪家人晚上夫妻吵架了，全镇都会知道，更不用说这样的丑闻了。我本来就不是被期待生下来的，我爸一开始就想让我妈打掉，但是我妈嘴上应着说是去别的镇子堕了，其实是偷偷地怀着。她不堕胎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逼我那个爸离婚娶她。”
九池从小就是平凡而幸福地长大的，听着许玉奢这样坎坷不平的身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许玉奢看起来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只是自顾自的讲着：“后来她终于如愿了。可是这样本就肮脏的婚姻，在那个小镇里，怎么可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呢？等生下我，他们俩就搬到远远的大城市去了，他们都不喜欢我，我的存在就是提醒着他们，他们所谓的真爱，其实脏得很。
“我就这样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外公外婆也不喜欢我，看见我，就会想起他们有个当了小三的女儿。
“我就这样在那个镇子里长大，上学。我知道镇子里没有人喜欢我，他们会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我在学校也没有朋友，所有的小孩子都会被爸爸妈妈教导‘不要跟那个小三的孩子玩，很脏’。
“大人还会收敛着，只是在背后议论，小孩子就天真又残忍得多。我被她们堵在厕所里，她们用水泼湿了我的衣服，还骂我是小三的种，长得也一幅狐狸精的样子，长大也是一个勾引别人的小三。我的课本和桌子被写满了脏话，书包被丢到泔水桶里。有一次我终于大着胆子去找老师，老师只是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知道所有人都讨厌我，我那时候就发誓，我长大了，一定要让很多很多人爱我。”
许玉奢还是看着月亮，嘴角上扬着好看的弧度。
九池担心地看着她：“玉奢……”
“我可不是窝囊的人，后来我就明白了，没有人会护着我，我就只能自己护着自己。既然老师不管，那我就用拳头打到她们不敢欺负我。最开始的时候可惨了，我吃不好穿不好，小时候好瘦好小的一个，又没有力气，她们人又多，每次都只能挨打 。后来打得多了，就知道怎么打才是最狠的，还手得渐渐多了，她们也就不敢惹我了。高中的时候，我把三个女的打住院了，差点没把人打死，这下可彻底在那个镇子待不下去了。”
许玉奢说到这里，甚至笑出了声。
“我爸妈也是，结婚那么多年，居然再也生不出来了，我这宝贵的爱情的结晶，就被他们接回去了。我好恨他们啊！我恨我妈为什么要生我，恨我爸当时怎么就没有确保我妈堕了，恨他们为什么会认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他们费进心思把我送到私立学校，啧……这城里的孩子就是不行，打起架来都是花花架子，根本没有我们镇上的人会打架。私立学校我也待不下去了，他们俩呢天天吵架。我爸呢指责我外公外婆没有教好我，我妈又嫌弃我爸赚不到钱不能早点接我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真爱也不过如此。
“我嫌在家里呆着没意思，就自己跑出来闯，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发的那个誓呢，就每天没头苍蝇一样地在这个圈子里乱转，碰了多少壁就不说了，反正我从小到大不也是头破血流地过来了。不过我妈给的这张脸是真的担得起狐狸精这个名号，我这个什么也不会的人，也能被公司看上。
“结果没两年，我爸妈居然离婚了，我爸又找着新的真爱！我妈没办法，只能来投奔我。跟我挤在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头，每天吃了这顿愁下顿的。我是那么恨她啊，可是前年她死的时候，我哭得可惨了。”
九池难过地抱紧了她：“玉奢……你难过就哭吧。”
不要再这样笑着了，看着让人更心碎。
许玉奢摇摇头：“哭什么，那天我就把该还她的眼泪都还她了！”
她手臂紧紧圈住九池，像抱着救命的一块浮木：“九池，就是那天，我第一次听到你的歌。你的第一首歌。我当时就想，怎么能有人唱歌这么温柔呢。后来我知道你到我隔壁的城市的live house，我坐了一晚上火车就去了。看到你真人的时候我就想，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人呢，又好看，又厉害，飒到不行。我以后也要变成像她一样厉害的rapper，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唱自己写的歌。
“所以啊，我真是你的粉丝噢，九池老师。我喜欢了你两年呢。那天我还要到了你的签名和合照，不过你一定已经把我忘了。”
九池听着她轻松的语气，心里却闷极了。
她想起那天许玉奢来她宿舍找她专辑签名。
她那时候很不好过，初来乍到的一个人都不认识，学习唱跳又完全是她陌生的领域。熬夜练习，跳舞却一直学得比别人慢，景暄老师又批评她表情管理不好，再评级等级从B降到C。
那天她的心情坏到极点，许玉奢就拿着她的专辑莫名其妙地出现。
明明是妩媚挂的美人儿，却笑得憨憨的，有点尴尬地问她要签名，之后又经常来烦她。
九池是个很慢热的人，这是来到偶百第一个这么主动地想和她成为朋友的人。
她很佩服许玉奢，因为许玉奢总可和别人找到话题，总可以轻而易举地和别人成为朋友，总可以让人无法忽视她身上散发的致命吸引力。
这么好的一个人，原来曾经这么遍体鳞伤过。
九池紧紧地抱住许玉奢：“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