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于破晓时停下。
聚拢在东边的云层也渐渐被清风吹散。
一轮金灿灿的朝阳从东边的山脉后升起,因雨水聚集而成的水洼不分深浅大小共同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阎客牵着老黄牛、拉着一车药材到达灾民区时,古决明正巧在篱笆墙内为灾民治疗风寒感冒。
经过治疗,灾民区里患有极易传播的病症的人数已经大幅下降,但古决明一行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不论是每天和患者接触后坚持用烈酒洗手亦或是防护口鼻的面罩在公共区域内更是一刻不曾摘下。
“阎大夫。”负责药材入库的医者率先发现了站在篱笆墙外,一边拍着老黄牛的头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古决明的阎客。
“来了。”阎客收回视线,掀开盖在牛车上的布料,对那医者说,“你们要的药材我已经送到了。”
“麻烦阎大夫了。”医者微微颔首,笑着说。
那人说话间,阎客的视线又落在正为人把脉的古决明身上。他犹豫片刻,舔了舔嘴唇,用一副闲聊地语气说道:“那女娃从隔离区出来怎没好好休息下?”
阎王愁的名号在从医者的耳里就像是一座高峰,可望而不可及。阎客写下的药方是所有医者千金难买的宝典,是所有医者精进医术最为便捷的办法。
古决明与阎客的关系在太医院里是不算秘密的秘密——谁都知道古家姑娘的命是阎客救回来的,况且谁都看得出来,古决明使用的医术方剂都跟阎客如出一辙。
但阎客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众人也不想自作聪明地去把窗户纸戳破。
“我们劝过她了,可古司药说她没事,不需要休息。”
阎客闻言状似无奈地轻轻笑了笑,随即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隔着篱笆墙递给了那医者。“劳烦你把这个转交给那女娃。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语罢,阎客抬手作揖,然后转身解下栓在老黄牛背上的麻绳,牵着牛一点点离开了医者的视线。
与此同时,卞夏正坐在他草屋门前,用手支撑着额头,闭目听着小宦者用只有他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读着刚刚送到他手上的密信。
信纸内容言简意赅,而信上所述之事却是卞夏筹谋已久,直到如今才开始运转起来的棋局。
宦者读罢,将信复原成原本模样,双手递还给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的卞夏。
“跟林睿说,顺其自然才是最好。”卞夏拿过信,自己将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他的目光竟停留在“贺君同”这三字上。
宦者无视卞夏用手抚摸着膝盖的动作,轻声回了句“是”便离开了草屋。
那人走后,卞夏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手里的信点燃,静静地看着信纸化为灰烬。
卞夏处理完西厂杂事,月上梢头,已近亥时。
他跟往常一样用不冷不热的水擦净身子,换上便服,不让别人跟随,自己忍着膝盖处的疼痛缓缓从草屋往药棚赶去,等古决明回来,跟自己一块用饭。
路过空地时,卞夏不经意抬眼一望,竟发现古决明正提着灯笼,准备朝不远处的粥棚走去。
卞夏四下张望片刻,确认附近无人后,他才启唇唤道:“古决明。”
“嗯?”古决明寻声回眸,见卞夏在灯火阑珊处唤她姓名,她的心莫名其妙好似漏了一拍。
“卞夏!”她朝他挥挥手,语调里充满笑意。
卞夏提步,缓缓向古决明走去。他一面走一面问道:“你饿了吗?”
“不是,”古决明知晓卞夏因膝盖的缘故而行走不便,就抢在他靠近自己前小跑到他身边,一把搀住他的胳膊,“我来看看有没有蒸笼,想热个吃的。”
古决明语罢,放下手里灯笼,从怀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红薯干,又说:“这玩意凉了嚼不动,非得热上才能吃。”
卞夏看见古决明就这么大大咧咧把穷苦人家的主食拿在手里,心情有些微妙。“红薯干谁给你的?”
“我师父。”古决明把卞夏扶进粥棚,拿下木椅让他坐下。
卞夏抬眼望着开始在粥棚里翻箱倒柜的古决明,不由地露出笑来。
古决明左翻翻右拿拿,企图在一堆厨具中发现蒸笼——但她找了许久,依然不见蒸笼的踪迹。
古决明眼神幽怨地看着被自己放在灶台上的红薯干,好一阵才认命道:“只能明天吃了。”
“你很想吃这个?”卞夏忍住语调里的笑意,开口问道。
古决明把红薯干重新装回怀里,从袖子里摸出颗蜜饯,剥了包装,拉下面罩,丢进嘴里。
卞夏恍然发觉自古决明回到京畿城,她已很久没有像今夜这般孩子气了。
古决明一面嚼着蜜饯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好久没吃了——看不见还好,但它就在我眼前晃悠,我就忍不住。”
“去小厨房吧,那里应该有。”卞夏说着就要起身。
古决明快走几步,摁住他的胳膊,站在他面前。之前扶他行走时古决明没有注意到卞夏身上的皂角味,此时忽然闻见,不禁有些疑惑。
“卞夏,你洗澡了?”
话音刚落,古决明便后悔了。
“嗯,洗了。”卞夏面色平常地说。
古决明瞧他如此态度,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从认识他到现在,古决明无比清楚卞夏有多么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痕——即使她不碰,但他依旧会对自己充满防备。
但此时卞夏却没有因为她的无心之言而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你饿了吗?”古决明问。
卞夏摇摇头,“没有。”
得到回答的古决明又拖了一把木椅过来,跟卞夏并肩而坐。
“这护膝里的药材不能缓解你膝盖疼吗?”古决明说。
卞夏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的双膝,启唇道:“能缓解一些……只是我平日里,要跪太多次,膝盖恢复程度自然没法跟别人比。”
古决明微微叹了口气,“你该多疼啊。”
卞夏笑了笑,“我习惯了。”
古决明望着他的眉眼欲言又止,“儿时我曾被爹爹罚跪过祠堂。那次我仅跪了两个时辰就被阿奶带回房里,但我两个膝盖却乌了半个月才好全。”
卞夏干巴巴地安慰道:“我不是很疼了。”
古决明自是不信,但她也没戳破卞夏的谎言,朝他轻轻一笑。
粥棚里无蜡,除去撒进棚里的银银月色,就只有二人脚边灯笼可以刺破周遭黑暗。
古决明仿若回想起什么般抬头望向那轮圆盘似得月亮。“我好久没在京畿城看见这般亮、这般没有遮挡的月亮和天空了。”
卞夏扭头看她。与他近在迟尺的古决明用手支撑着下颚,目光清清亮亮地望着天边那轮月亮。
古决明又从袖中摸出两颗蜜饯,一颗递给了卞夏一颗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上次,是什么时候?”卞夏轻声问。
“上次……”古决明笑了一下,试图缓解发涩的眼眶,“上次是四年前的上元节,我跟兄长、以恒还有阿娴偷偷从家里跑出去后,在运河泛舟时见过一次比今天更圆更亮的月色,以及更广阔的天空。”
“四年前吗?”卞夏自言自语地问。
古决明扭头看向他,一双鹿眼里倒映着卞夏的面容。“四年前……你是不是去过燕国公府?”
卞夏掩下内心的不甘,轻轻点了点头说:“四年前我还在钟鼓司,想必那天应当去过。”
“我当时就从戏台下偷溜出去的,那时候我怎么没有注意到你。”古决明略微懊恼地揉皱了手上的油纸。
“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卞夏近乎眷念地看着古决明的双眸,仿佛是想将她的模样刻进自己的魂魄里。
古决明看不懂卞夏眼中情绪,只觉得此时的他正被一股悲伤情绪拖入深渊——自己若不拉他,他就会掉进深渊粉身碎骨。
古决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扬起笑,说:“现在也恰逢其时。”
灯油被前来添蜡的宦者打翻,淋透了平铺在桌上的纸张——“你怎么回事!”景掌印还未将视线从被油晕染的黑字上移开,在旁伺候的景谦乘笔就狠狠将那打翻灯油的宦者踹倒在地。
“景谦,”景掌印撩起眼皮,目光淡淡地看着上前收拾桌面的宦者,同时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孩子失手你说他几句就好了,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景谦闻言,忙地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脸颊,满脸委屈地说:“干爹见谅,儿子,儿子这不是心里不好受,糟心么。”
景掌印瞥着他,语调上扬道:“因为西厂?”
“干爹……”景谦跪下身,替景掌印脱起长靴来。“先前卞夏在时,咱们撬不动西厂还情有可原,但现在他已经去城外这么多天……咱们的人怎么还没有找到可以把他拉下马的东西啊?”
景掌印接过宦者递来的热水,浅浅呷了口。待景谦替他脱下长靴,他只着棉袜在房里负手踱步。
“干爹!我的干爹!您老小心着点,别感风寒了!”景谦一面说一面急急忙忙就想把景掌印往榻上扶。
“你以为他能从钟鼓司爬上来身上是没一点本事,是我们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人吗?”景掌印推开他上前想扶住自己的手,自己走去榻边,盘腿而坐,“卞夏两次担任西厂厂公,我们的人怕是都被他赶尽杀绝了,要找能治他于死地的东西没那么简单。”
“儿子等不及了……夜长梦多,若他从城外回来,我们想干什么就没这么容易了。”景谦说。
“你有什么办法足以让主子完全弃了他?”景掌印眯着眼,半笑不笑地对景谦说。
“儿子听说他和古司药走得近,如果我们能让别人误会他对古司药图谋不轨且已付出行动,那卞夏十有**……”景谦没再说下去,不是因为他欲盖弥彰,而是被景掌印那如刀般的眼神吓到没法出声。
“你还记得古司药看你的目光是什么样的吗?”景掌印收起笑,面无表情地说。
“记得……”景谦伛偻下了腰,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道,“她看向我的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嫌弃更没有像看物件似得看我……”
景掌印斜了景谦一眼,道:“虽然我平时教你的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你若还将自己当人,你就该保持点底线……”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忽地顿住话口,莫名笑了几声。
“像古司药这种人,他卞夏怎么能不动心呢?”
“干爹?您的意思是卞夏当真……”景谦吃惊地问。
“你信吗?”景掌印意味不明地发问。
景谦点头如捣蒜,“儿子信!”
“但他们不会信。古司药也不会信一个阉人会对她怀有这种心思。”景掌印又勾起嘴角,从鼻子里笑出声来。
月渐西落,东边的天渐渐露出鱼肚白。
古决明身上的重量压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朦朦胧胧瞧见一个小巧玲珑的人伏在她胸前正呼呼睡着。
古决明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贴在自己怀里的夏花移往身边的空床上。
古决明只稍稍动作,熟睡的夏花却立刻惊醒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古大夫你醒啦……”
“你怎么过来了?”古决明替她捋顺了额前乱发,温声说。
“我听说昨天有人跟你吵架……”夏花怯生生开口道。
古决明惊讶地说:“这种小事你从哪知道的?”
夏花眨眨眼睛,疑惑道:“这是小事吗?我听说,那个人……那个人吵得可凶了。”
古决明见她这般担心自己的模样,便伸手捏捏夏花的鼻头,故意笑道:“给人看病,碰见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很正常的。我没放在心上,你别多想啦。”
夏花依旧盯着古决明,试图从她这无懈可击的状态里找出她伪装开心的证据。
古决明揉揉夏花的头,满脸温柔地说:“你昨天晚上就过来了么?怎么不叫我的。”
“古大夫太累了……”夏花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从榻上起身,“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啦,”古决明看看外面天色,又对夏花道,“你困吗?不困的话我带你到处转转。”
“不困。”话音刚落,夏花动作利落地环住古决明的脖颈,由着她将自己往外面带去。
天刚刚破晓,若仔细听依稀可闻山间鸟叫。
古决明抱着夏花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卞夏草屋前。她欲掉转步伐,离开此地,但还没动作就被守在门口的宦者叫住。
“古司药您找厂公有事吗?”
古决明只好如实道:“没有,我就是随便逛逛。卞厂公还未起身么?”
“是古司药?”屋里传来人声——声音慵懒,像是刚从梦乡中醒来。
“厂公,是古司药。”宦者抢先一步回答。
古决明忙说:“我随便逛逛,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吧。”
“我醒着的。”卞夏一边回答一边套上外衣,穿好鞋袜。没过一阵,他就穿戴整齐从草屋里走出来。
古决明抱歉地朝他笑笑,“扰了你好梦了。”
卞夏道:“是噩梦——你若不来,我怕是还留在那噩梦里无法脱身。”
古决明微怔,她莫名觉得卞夏此言有双层含义。
卞夏佯装没看见古决明那想要探究的眼神,自顾自走近她,将视线落在被她抱着的夏花身上。“这孩子……”
古决明回过神,用手摸摸夏花的后脑勺。“你跟她见过。”
“是她?”卞夏问。
古决明点点头,“我问过跟她同路的所有人,他们都说这孩子双亲都不在了,身边也没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我打算离开这里后,给她找家靠谱的人家,至少不会让她流落街头,吃什么大苦。”
卞夏和她并肩缓行,听见古决明这番话他没说什么。
“你怎么了?”古决明瞧出他心不在焉,侧头问他。
“昨日之事,你为何没有跟我提?”卞夏面色平平地说。
古决明风轻云淡地笑笑,对昨日发生的事见惯不惊,毫不在意。“我觉得这些事没必要跟你说——之前我行医时遇见的病人不知比他无理取闹多少倍,依然是我自己解决处理的。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我不想麻烦别人。”
卞夏扭头与她视线相碰,仅一瞬,他便移开了眸子。
古决明知晓他有话想说。
但卞夏心知他的话是古决明所不愿听的。
“我不希望仅仅是因为我是女子而被过分保护,以至于失去做自己的资格。”古决明抬眼望着渐渐明亮的天,声音清朗地说。
“做自己的,资格?”卞夏似懂非懂,下意识顺着古决明的视线看向大亮的天。
破云而出的朝阳光芒万丈,将古决明的影子投在了卞夏身上。
“古司药!”
忽然有人在远处唤她。
古决明寻声望去,只见柳煦两鬓被汗打湿,显然已找了自己许久地气喘吁吁向自己走来。
她提步也朝柳煦走去,“怎么了?有人不好了吗?”
柳煦在古决明面前站定,她视线掠过跟在古决明身后的卞夏,最终正色和古决明对视。“燕国公来宣旨了,我找你许久也不见你。”
古决明将夏花托付给在旁候着的宦者后,随着柳煦的步伐而前进。“这事怎么会落在燕国公身上?”
柳煦摇摇头。
古决明心中莫名生出股不好的预感。她紧抿着下唇,一言不发地与柳煦并肩走着。
古决明到时,太医院众人都已集合。她路过几个人的面前,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没过一会儿,古正则便从一个木盒里取出圣旨,众人见状纷纷跪地领旨——古决明也不例外。
在异世生活了这么多年,古决明早已习惯三跪九叩,也知道在某种处境下必须要舍弃什么自己才能活得舒心些——只是她依旧不忍看见自己身边的人因为此时的、不公平的规训而跌进尘埃。
圣旨的内容无非就是表彰太医院众人在此次为灾民诊治时众志成城、效果显著。细听起来全是一些冠冕堂皇之词。
待古正则收了圣旨,古决明随着众人起身。
她无意间抬眼一瞥,竟见卞夏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脸色苍白如纸,细看额上冷汗津津。
古决明拔腿就朝卞夏走去,心急得连古正则的呼唤也没听见。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扶住卞夏胳膊,温声道:“站不起来吗?”
卞夏强忍着膝盖的刺痛,对古决明笑了笑。“没事,我缓缓就好。”
古决明将手掌放在卞夏膝上,企图用手掌的温度让疼痛减轻一些。“在医者面前你没必要撒谎。”
卞夏心中掀起涟漪,但他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维持着脸上的笑。
程太医急匆匆穿过人群,来到古决明身边。
卞夏那温柔得近乎爱恋的眼神被程太医尽收眼底。
程太医怔住,要说出口的话全哽在喉咙。“古……”
古决明闻声回眸,疑惑地望向如同撞破惊天秘闻的程太医。她一面搀起跪坐在地的卞夏一面问道:“程太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古……”程太医正色,“古司药,燕国公在寻你。”
“好,多谢您,我马上就过去。”古决明朝程太医颔首道。
语罢,她转头对卞夏说:“我先扶你回去。你腿可不能再折腾了。”
把卞夏送回屋后,古决明便急匆匆赶往古正则所在地。待她走到,古正则早已望眼欲穿。
“爹爹。”古决明隔着篱笆墙,启唇唤。
“你去哪了?”古正则平声道,听不出喜怒。
古决明笑道:“我去看了眼病人。让爹爹久等是我考虑不周。”
古正则摆摆手,目光疼爱地看向古决明。“身为医者把病人放在首位是应该的。”
“爹爹何故寻我?”古决明问。
古正则静静看着眼前肤色偏黑的古决明。片刻他才启唇道:“阿照,陛下让你回宫了。”
古决明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话音刚落,她立刻想通关节。“是殿下开始接手政务了吗?”
古正则心知古决明此时已察觉到平静局面下的暗流涌动,他也知无论自己说与不说,古决明或早或晚都会因古家而卷入这场斗争中。
“是……陛下的头疾越发严重了。”古正则看向古决明的眼神里充满歉意,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阿照,这些本不关你的事……”
古决明神色不变,恰似早已预料到现在的局面。“爹爹,我是您的女儿,因为有您,有阿娘我才会是现在这样的古照。如今我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最近的日子不会太平,你回宫后切记保护好自己。”
“窦师傅他还好吗?”古决明将视线从阴影处移开,落在了古正则的身上,“如果陛下出事,受牵连的第一个就是他。”
古正则回答道:“生老病死乃是天意,窦院使又有何罪。”
古决明朝他笑了笑,语调轻松道:“那就行。”
“阿照,”古正则又唤,“你跟卞夏是什么关系?”
古决明没有料到自己爹爹会过问此事,她下意识反问道:“这跟殿下谋划之事有什么干系吗?”
古正则眉宇间凝起愁云,他看着古决明清澈的眸,想说的话又吞回肚里。
“爹爹,您不妨直说。”
“我听说过你现在依旧和他走得很近。”
“是,我当他是朋友。”古决明丝毫不躲闪古正则望向自己的目光。
古正则压低声音道:“他现在在为殿下办事,你跟他亲近点也不错……”
古决明几乎瞬间听明白了古正则的话外之意,尽管心底下意识抵触,但她不得不承认倘若没有这层关系她或早或晚都会因为自己的立场与卞夏割席。
“爹爹,”古决明轻声说,“他是我除去以恒,在京畿城里唯一的朋友了。”
古正则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
“陛下何时派人接我回宫?”古决明眸光清亮地看着古正则。
“明日。”古正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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