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商亦卿终于克服从虹桥往下看的恐惧,勉勉强强能自己走上去,也顺利见到了那位罗浮掌门——穆奚云。
只是隶亭宴压根就不给她与别人独处的机会,近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每每只能摆出一副苦笑的表情对着这位掌门求助。
可这成效微乎其微,十多天了,还是那个样子。
趁着隶亭宴沐浴的空隙,她偷偷摸摸地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试图找到些什么,但大多都是修炼简札或是枪法秘籍。
商亦卿泄气地瘫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端详手中的凤翎簪子,不知碰到什么地方,红光一闪,箫韶忽地出现在她眼前。
商亦卿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是你叫我过来的呀。”箫韶指了指那根簪子,转而问她,“姐姐是在烦心些什么事么?你想离开罗浮?”
她猛地点头,道:“嗯嗯,我们一起离开,如何?”
箫韶读懂她的意思,摇了摇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哦,我如果想离开,随时都行。”
“欸?”商亦卿意外地看着她。
“虽说我似乎有几个月都没回去探望阿姐,但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被困在罗浮。”箫韶笑了笑,“姐姐家住何处,我可以将你送回去。”
商亦卿眨了眨眼,本想说出口,却顿住。
虽说箫韶在罗浮没什么危险,但若是因为自己而得罪隶亭宴,岂不是平白多了些麻烦。
她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找罗浮的地图,不用麻烦你。”
“地图?”
箫韶歪了歪头,手腕一翻,变出一块叠好的绢帛递给商亦卿:“当时闲来无事画下的,如今也没什么用了,送给姐姐吧。”
商亦卿摊开这绢帛,里面画着罗浮天川详细的阵法布构,还标有一条离开罗浮的捷径。
她不禁问:“你真的不想离开么?”
箫韶愣了愣,片刻才回:“本来是想的,毕竟我其实不太喜欢总待在同一个地方,可没办法啊,不得不迁就一下某个孩子气的人。”
“那……如果我回到妖荒,你需要我给瑶琴妖君带些什么话吗?”商亦卿问。
“嗯?”箫韶思索片刻,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发丝化作一片赤红色的羽毛,她将这片羽毛递给商亦卿,“等姐姐回到妖荒地界,这片羽毛会自行将我的话带给阿姐的。”
她顿了顿,接着道:“姐姐如果还需要些什么,可以找我,我就先回去了,免得被他发现我不见了。”
商亦卿收好这片羽毛,回:“好。”
等箫韶离开,她把绢帛摊在书案上,视线从虚成峰往下,一直到罗浮地碑处,认真地记着上面的标注。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一阵越渐清晰的脚步声,商亦卿猛吸一口气,将绢帛团起来藏去身后,抬头看着走出来的那人。
隶亭宴刚沐浴出来,随意披了件外袍,便见商亦卿紧张地收起什么东西藏去背后,不安地看着他往后退去。
隶亭宴走上前去,随意扫过一眼,开口问:“方才有谁过来了?”
“没有!方才就我一个人。”商亦卿连忙摇头。
“真的?”隶亭宴逼近她,视线落在她往后藏的袖子上,“手上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商亦卿视线躲闪,往后挪步,撞上书架,再没有一丝退路,只能仰头直视他的目光。
她呼吸起伏,惶恐地看着隶亭宴伸手打算捉出她藏在背后的手,急得不知所措。
就在他的手握上她的手臂时,商亦卿头脑一热,忽地踮起脚不管不顾地贴上他的唇。
总之,分散他的注意便好了。
隶亭宴猝不及防,整个人僵在原地,自然而然忘记要去拿她手里的东西。
商亦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鼓作气将他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外袍从他肩上滑落。
她抬起膝盖压住他的腿,学着他前些日子的动作,胡乱地啃咬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心思却在如何藏起手中的地图上。
她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腰间拿出芥子符,分出一点灵力将地图塞进芥子符中,再将芥子符妥帖地放进袖口的暗兜中。
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却像是与他僵持了许久。
正当她放下心来,松开他,准备起身退开之时,隶亭宴眼神晦暗,从容不迫地扣住她的腰身,淡淡道:“还没结束。”
商亦卿被他按了回去,手撑在椅子上,坐在他身上不得动弹。
她被迫垂头看他,鼻尖相触,呼吸交缠,视线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只直直对上他略带侵略性的眸子。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背脊,缓缓向上,落在她的后颈处,以指腹细细摩挲。
颈间的触感仿佛擦起细微的电窜过她全身,她眼睫颤动,胸口起伏,意识放空,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没有结束?
隶亭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唇贴在她耳畔轻喘,低声笑道:“卿卿,礼尚往来,你可不能临时打退堂鼓。”
“我——”商亦卿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便被他偏头张嘴含下,破碎的字音融化在两人相抵的唇间,逐渐转为或轻或重的低吟。
他笑着撬开她的齿关,探进去,寻来湿热的舌尖纠缠不放,又以牙细细摩挲,落下一个接一个浅而淡的印子。
商亦卿想退开,被落在腰间的手掌摁住,隔着单薄的裙衫,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炙热,就像他眼中翻涌不息的欲色一般,如潮水涨落,一次又一次淹没她。
比起她方才情急之下胡乱啃他时的毫无章法,他仿佛知道该如何令她寸寸溃败,慢条斯理地捉弄她的唇舌,眉眼含笑,将她的瑟缩与无措不紧不慢地尽数收于齿间。
酥麻的无力感瞬间漫过全身,她的手抓紧他肩上的衣衫,眼眸蓄了层水光,情不自禁地呜咽一声,脚尖点在地上,近乎整个人攀住他。
她快站不住了。
可他还不想放过她。
隶亭宴退开些,轻啄了她几下,一手抱起她,一手拨开书案上的东西,将她放在案上。裙摆在空中荡起绿波,被他腰间垂着的环佩压住。
隶亭宴倾身,两手撑在她身侧,吻过她的眼角,声音很轻,混杂着两人的喘息,近乎听不见:“就不能留下来么?”
他说了那么多,仍旧没有用。
只要他一个不注意,她就能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他。
为何不能留下来呢?
明明她对谁都那般心软,却要对他如此冷漠无情。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委屈,想要张口狠狠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咬痕,是不是只有疼了,她才会记得他?
可等真触上她的肌肤,又卸了力,只轻轻地磨过。
他想,自己脸上的神色定然极其狼狈不堪。
隶亭宴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松开她发髻上绑着的发带,遮过她的眼,又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别看他,也别听他的声音。
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见,又被他捂住双耳,商亦卿惊慌地想要去扯他的手。
可他纹丝不动,只重重地又吻过来。
黏腻的水声与胸腔如擂鼓的心跳声被放大,她无措极了,肌肤泛红,热意源源不断升起。她抬脚去踹他,拼命挣扎,手指用力抓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偏头避开他倾覆过来的吻。
但没有用。
他的掌根抵在她鬓间,手指穿插过发丝,像是捧着她的脸低头索吻。挣扎的动作被他的膝盖制住,她呜咽两声,身子轻颤,尾椎窜起一丝麻意,手一点一点抓紧他的手臂。
隶亭宴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他一边细密地舔咬她,一边低声问她:“试着放下戒心,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双耳被他拢住,她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回应他的只有她无意识发出来的低吟。
其实,无需她的回答,他清楚地明白她的答案。
她不喜欢他,甚至怕他,惧他,可能还在恼他。
但他放不了手了。
携神器降生并非什么好事,在被师尊捡回罗浮之前,有多少人前来杀他,他已然记不清了。
血色染红了那澄澈的池水,也让他从一开始便厌恶这纷乱的尘世。
他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只知遵循师尊的嘱咐专心修炼,得以自保。最初,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与其余师姐师兄都没有什么交集,后来,他已然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再之后,雷鸣彻野,得尊号冠身,那个在池水中茫然无依的孩子一步一步成为如今的元虚道尊。
可他心底的空洞也越来越大。
他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漫无目的地行走于尘世之中。
那日,解决掉那几个叛逃出罗浮作恶的弟子后,枪身上的鲜血让这份虚无变得更加明显,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清醒。
他浑浑噩噩地走在雨幕之中,被她叫住。
像是站在悬崖之上,下一步便要跌落渊底的人被她拉了回来。
周遭一切都在崩塌,只有她是那般鲜活清晰。
这要让他怎么甘心放手?
“喜欢……”隶亭宴轻声喘息,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唇紧紧贴着,感受她肌肤下的搏动,含糊不清地低喃着情意,“卿卿、亦卿……喜欢……”
再近一些。
从他将那一半神魂分离出去,他就再也没有办法离开她了。哪怕现今神魂重新回到身体内,他的完整也被烙上她的印记。
商亦卿不知被他压着吻了多久,覆在眼上的发带落了下来,她睁开眼,正正对上他略显通红的双眼。
明明是他在欺负她,怎么自己委屈成这样?
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她心底更多的是意外与困惑,竟然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刺痛。
隶亭宴望见她的眼神,久久未能回过神,深吸了口气,才慢吞吞停下动作,抬头淡淡道:“卿卿,你再亲一下我,好不好?”
商亦卿看着他,伸手,指腹按上他眼角的云纹。
他情绪波动时,体内灵力不受控制,额间与眼尾处会显出灿银的道印。
很漂亮,但也像是缀在眼角悬而不落的泪滴。
鬼使神差般,她直起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隶亭宴怔然片刻,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敛下,归于平静,他垂下眼,面无表情地在她眼前落下一滴泪来。
而后,双臂收拢,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头埋在她肩颈处,声音低哑,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
她的心也随之揪痛了几下。
她觉得自己就快被他说服,相信他的那句“喜欢”。
他就像一个不懂情爱懵懵懂懂的孩子,只知胡乱冲撞,将自己整个打碎捧到她跟前。
这很笨拙,却也是最真实的他。
商亦卿悬在半空的手落下,缓缓回抱住他,头靠过去,两人相依。
可……她只是一个守在方寸之地的胆小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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